“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沉默，以眼泪。”

    东京，岩手县，夏油滑雪场。

    今天没有太阳，从夏油滑雪场山脚往上走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半了。雾深深，山暮路隐林沉沉。沉默的巨木拔地而起，人群行走在其间，像鱼群游动在泳池，都是被桎梏在有边际的笼子里，上野一灯这样想。

    “……是日本最大的降雪地区之一，有“大降雪地区”的美誉。2018年山顶的降雪量一度超过了20米，这里的雪被称作是“重生之粉”。”

    岩手县电台的女主播声音很好听，她在向大家介绍着夏油滑雪场，这里是她的家乡，她的语调饱含着骄傲。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一个银发满头但精神抖擞的老年人和学妹搭话。

    “不是，这是第二次了。”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你怎么一个人上山来了？你男朋友没有陪你来吗？”

    “他在山上等我呢。”

    “啊，你的男朋友是雪场的工作人员？”

    “唉？虽然不是，不过也差不多吧。”

    “看来是异地恋啊，这可是很辛苦的啊。”

    “是啊，不过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以前他的工作性质是四海为家，现在至少安定下来了。”

    “那是好事啊，男人安定下来才能组建家庭嘛，不然飘来飘去，好像血里带风一样的男人，看起来潇洒，可是很难给女生带来幸福的。”

    “承您吉言了，今年我们会聊一聊家庭方面的规划的。”

    在鸟居前上野一灯和老人点头道别，走向更崎岖的一条路，一路上走走停停，她找到了那个人的墓碑。

    好冷啊，这个混蛋活着的时候让她操透了心，离开了也要折腾人。

    正准备开始斥责他选的忌日太冷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唉？你是哭了吗？”

    上野一灯回头一看，五条悟站在身后，他眼睛上的绷带已经掀起，钴蓝的眼睛仔细盯着她，一瞬不瞬。一想到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就跟在了自己身后，而她却一无所知，突然感觉背后好像突然爬过了蜘蛛，悚然流汗。

    “五条学长？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六本木打怪吗？昨天我还看到了尹知地的日程安排表啊？”

    五条悟耸了耸肩：“人家每天上班都在辛苦工作，下班了也得有点私人时间嘛。都已经满级了，再刷怪也没什么意义了嘛。”

    上野一灯忍不住吐槽：“五条学长的心理完全还是网瘾少年吧？”

    五条悟挑了挑眉：“哦？敢这样吐槽学长，回去我就掌锢伊地知哦！”

    上野一灯木着脸：“拜托，为什么会觉得这样会威胁到我啊？伊地知纯粹是太爱你才对你任劳任怨吧？很明显他是那种明明不适合呆在咒术界，却一心想要上报四重恩，为学长尽力做出一点帮助的人，这种人会遭遇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我一点都不关心哦。”

    “伊地知啊……咒术界可不是靠这种所谓的“爱”就能混下去的地方。要是他真的想帮我，那就好好提升自己的实力吧，别随便的死了。不行，回去果然要叫他转行吧，他根本就不合适嘛。”

    标准的“五条”式回答啊，上野一灯叹口气。

    “五条学长，你知道吗？悲剧只有两种终结方式，一种是莎士比亚式，一种是契诃夫式。”

    “うんうん，我知道哦，莎士比亚式的悲剧结束时，尽管天空上也许盘旋着某种正义，舞台上却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与之相反的是契诃夫式的悲剧，结尾时每一个人都感到幻灭、苦涩、心碎、失望、精疲力竭，但是都还活着。”五条悟一边讲话，一边蹲在夏油的墓碑前面用袖子擦他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笑的无忧无虑。

    上野一灯点了点头：“嗯，结果，我发现实际上的结尾是双合一，是比亚契科夫，是悲剧还没有结束时，舞台上就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活着的人每一个都感到苦涩，心碎。”

    五条悟沉默的擦开墓边上的雪，插上了带来的木碑塔，细窄的木条上，祭文沉默的摇晃。

    “我们不要在这里，跟我回去18岁，躲到校园里杜的鹃花丛下，不要被命运找到。但是，我了解我自己，我如果重回十八岁，我仍然会从杜鹃花丛中冲出来，对命运说，我在这里。”

    五条悟站起身来，他盯住上野一灯的眼睛，大片的蓝让她感到眼底刺痛，“在咒术界，悲剧的终结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用实力去改写它！要是天空上真有盘旋正义，那就是我的意志。至于活着还是死去，不过是结果的一种罢了。”

    于是上野一灯泪流满面，于是五条悟吻了上来，于是天崩地裂，斗转星移。

    “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你问她那一刻为什么而哭泣?也许是因为在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这两个男人最终都会大步流星的走向他们自己的命运，他们当然爱杜鹃花，可是，终究只沾染了一段幽幽香气。也许是因为不忍看到他们走上那条命中注定的绝路而心生悲悯。

    于是物是人非，于是时过境迁，于是再来扫墓时要带两个木碑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