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枪法明明很好！
像是感应到身下的目光，阿昆“唔”了一声。
安雀：“怎么了？”
“痛。”他道。
安雀：“受伤了？”
阿昆：“嗯。”
他收了枪，紧绷的身体软踏踏地压下来，安雀觉得他是故意的，用手撑了一下，然而他居然彻底放松压了下来。耳畔的呼吸声几乎近在咫尺，安雀转过眼：“你……”
阿昆道：“让我休息一会儿。”
他的声音很疲惫，安雀迟疑了一下，抬手抚上他的背，硬质的布料，肩头还有金属徽章，然后，她顿住，他没有骗人，确实受伤了。
安雀：“什么人要杀你？”
阿昆道：“一个旧识。”
等了很久，异响声都没再出现，阿昆缓慢地起身，安雀跟着他并排坐在了钢板旁边。她想检查他肩头的伤，阿昆道：“那个东西的异变有规律，现在是停战时间。”
安雀说：“哦。我之前遇见它了，脾气还挺温和的。”
阿昆：“温和？”
安雀道：“你的伤不是它弄的吧，是你那个旧识？他也在这里？”
阿昆：“嗯。”
安雀：“怎么结仇的？”
阿昆：“以前一起在码头做工，工头多给了我一百块钱。”
“只是这样？”
阿昆突然按住她的胳膊：“准备好。马上又要开始了。”
安雀紧张起来，忽然间，阿昆将她一把抢入怀里，“小心。”他的另一只手抬起枪，对准了黑暗中的某个地方，在扣动扳机的刹那，他带着安雀一起倒下，安雀听到了子弹打中钢板的声音——随着轰隆声再次响起时，安雀在大团黑暗中辨认出了那只蜘蛛。六只血红复眼正在盯着他们的方向。
之前圆润的瞳眸，此刻已经变成了扁圆形，像是攻击的形态。
安雀：“异变的更为严重了。”
阿昆：“嗯。需要立即击毙。”
高处在抖落灰尘和碎石，地面也在颤动，安雀从他怀里爬起，抬头看——上面无数电线被扯断，头顶方向不断闪烁火花。这楼……不会塌了吧。
阿昆半蹲在地，眸光认真的对着对面点射，蜘蛛腾挪又让整栋楼继续颤动，明明灭灭的落在他肩头银质的徽章上，安雀看向他的时候，恍然间觉得此情此景有点似曾相识。
“我……”她慢慢爬过去，躲在阿昆身后，阿昆的点射没有停下，安雀倒是被头顶掉下来的石块砸了一下，忽然，阿昆收了枪，脱下外套，盖在她的头顶：“捂住耳朵。”
安雀撩开衣角：“什么？”
轰隆——
阿昆开始朝着四个丝萝疯狂点射，巨大的声音随之爆开，四个很有分量的笼子轰隆隆地砸在了地上，那蜘蛛显然也被吓到了，足下章法变乱，到处乱窜。
而那六点红光已经变成了四簇，蜘蛛的两只眼睛中弹了。
而阿昆抽空推了她一把，让她滚到一块钢板后，当啷，有弹壳掉在地上，安雀敏锐的感觉到东南方向，有人在浑水摸鱼朝他们这里射击。
有人想趁乱要阿昆的命。
四个铁笼上连接着的粗厚铁链开始收缩——这是捕兽笼，以前在地面见过小型制式的。这些笼子会挤压怪物的空间，像蜘蛛这种腿多的生物，最适合这种捕兽笼。蜘蛛被绞杀应该是板上钉钉，于是安雀将墙布注意力放在了那个方向。
“枪给我。”
退回到她身边的阿昆停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枪递给她。
她对着那边哐哐两下。
阿昆：“打中了？”
安雀道：“嗯。”
她的枪法百步穿杨。
“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过去看看。”
安雀和阿昆矮身朝着东南方缓缓移动，蜘蛛奄奄一息，眼睛又熄灭了一簇，安雀回头看了一眼。她整个蛛身已经被铁笼绞在一起，而余下的那四只还亮着的眼睛，也正好看向了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雀竟然在对视中感受到她眸光里的……一点悲伤。
只是一只蜘蛛，不会有情绪的，安雀安慰自己，转头只专注去找东南方找人。
阿昆带了火种灯，燃料已经不多，点亮时光很微弱，安雀将灯靠近一块有凹痕的钢板旁，上面有淋漓的血渍。刚才的确是有人的，走的时候受了伤。
“你那个工友刚真准备杀你的。”
语罢，脚踩在了什么东西上。
捡起来看，是一枚坠着圆盘的项链。
粗粝的圆盘上雕刻着一只展翅的鹰。
“？”
阿昆想要拿过来看看，但被安雀拒绝，她把东西收进自己的口袋，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阿昆道：“回家。”
“啊？”
阿昆低头看那圈血渍：“人走了。这只怪物基地发现了会来清理，我们身份是伪造的，尽早离开，不要和基地的人对上。”
安雀点了点头：“好。”
“对了。你这衣服？”安雀将火光靠近阿昆，银质的肩章上光华流转，深蓝色的衣服很符合阿昆的气质，让他身价倍增的样子，安雀忍不住说，“你穿真的挺好看。”
阿昆淡淡的：“衣服是盗版的。”
安雀：“啊？这种做工，也是盗版？”
“嗯。”阿昆说，“我在角色扮演。”
安雀：“？”
想追问，阿昆一脸痛苦，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好痛。”
哦对，他还受着伤呢。
*
路上安雀得知了来龙去脉。学校出了事，安雀失踪，阿昆受到张廷邺的委托来找她——最近基地出了问题，守卫队封锁了好几块区域，他很担心，于是穿了盗版制服混进来，没想到安雀真的在这里。
阿昆问：“你离开学校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雀不想供出白桃，于是说：“说来话长。回去再和你说。”
阿昆：“好。”
安雀又忍不住看他，这条隐蔽的小巷没有路灯，只有微风，她虽然看不清楚，但还是望向阿昆想象着他的样子。他觉得阿昆真的很适合这套制服，他比那些上校大校都要适合，他不该只在码头做黑工。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阿昆忽然说：“穿盗版制服在基地会受到最严重的刑罚。被抓住我可是要被关起来的。你得保密。”
“行。“安雀说。
捕兽器是基地放在那里的，阿昆说他混进来时注意到的，所以才开枪击断铁链。基地的人肯定很快就会发现，现在估计已经处理掉了这只蜘蛛。那片区域的人都会安全。
说道这个，安雀又问：“你会枪？”
平静的夜色中，阿昆沉默下来。
安雀：“心虚了？知道骗我不对？”
阿昆突然拉住她的手。
安雀：“？”
指腹贴在一起，阿昆将她的手慢慢攥紧，安雀有点不好意思：“诶，我，你……”随后她觉察到阿昆笑了，笑声很浅，和拂过耳边的微风一样，一起掠过她的心尖。
她怔住，觉得自己心跳声有点碍事。
于是她假装要发点脾气揭过这件事。阿昆却在这时停住了脚步，然后，他身体微微倾斜，安雀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后背不知不觉已经靠在了墙上。
阿昆的脸俯过来，贴在她的耳侧，道：“我……”
月黑风高，安雀有点结巴：“你要杀我灭口？”
阿昆道：“我喜欢你。”
安雀：“？”
阿昆：“很喜欢。没骗你。”
“你……”
安雀反应过来，这是答非所问！他在逃避问题！
“我是在问你的枪法！”
他另外半边肩头受伤了，只能抬起一半的手臂，他的半侧身子靠得更近，如果此刻四周满是光明，安雀一定能看到他垂下的眼里神色极为认真。
“我……”安雀投降，“不问了。”
耳畔的气息越来越沉重，就在安雀以前他会靠过来时，阿昆却松手了，他起身，手上的力道也轻了很多，但却没松开。
他拉着她往自己身边轻轻一拽：“走吧，回家吧。你饿么？”
安雀愣愣的：“有点。让张廷邺做饭，发信息给他。”
*
夜色朦胧，虽然不是真正的夜色，是穹顶模拟出的天气系统，但安雀还是觉得今晚的云和月光都很温柔。
“你去过地面么？”
阿昆：“嗯？”
安雀曾经跟着张廷邺去过两次地面，真正的天空到了晚上会有极光。往北走极光会更加灿烈，张廷邺曾驱车带她往北，但是被一座巨大的树桩拦住了去路，地面植物异变严重，很多植物变得异常庞大。
张廷邺说那棵树携带病毒，要离远一点，于是他们就原路返回了。
说起这个，安雀又想起了张廷邺的病。
“我会通过考试进入科研所的。”
阿昆道：“我相信你。”
*
看到阿昆将安雀平安带回，张廷邺松了一口气，他立刻去厨房里将加热了好几遍的食物端出来。
安雀看到盒子里的抑制剂只剩下两只。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得快一点通过考试。
她从药箱里拿出止痛药和消炎药，阿昆已经回房间换掉了那套伪造的制服，出来时，穿上了他那间旧旧的衬衫。
安雀将他领口的纽扣解开，将衣服拉到肩下，给他处理伤口。
没了抑制剂，张廷邺变得虚弱很多，放下食物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安雀道：“你一会儿去我的房间睡。我要和……张廷邺说说话。”
阿昆蹙眉：“深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