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极乐懒散地跷着二郎腿,骨节分明的手有节奏地叩着椅子。

    沈从文等得不耐烦了。

    “宸王?”

    “金山银山?我不感兴趣。”

    “那你…”

    李极乐捏了捏眉心:“三太子为什么来找我?”

    沈从文说:“实不相瞒,这些年,我一直在笼络势力。你有兵,我有势,双珠合壁。我登基,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再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父辈的那些事啊…要不是皇祖母,现在的你应该坐的是龙椅吧。我知道你对皇位没兴趣，但以你的实力，皇位，只取决你想与不想…”

    沈从文说罢,观察着李极乐的态度。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说什么推辞,就不好看了。

    李极乐没被他的那番话唬到,他把玩着只琉璃盏,道:

    “依你这么说,我杀了你们这些太子,自己做皇帝佬儿。不更有意思?”

    “李极乐!”

    沈从文双瞳骤缩:“我看你是反了?!”

    “急什么?”

    李极乐将凉茶倒在地上,看着与地面溅出的水花。

    “我又没说不帮你。”

    他放下茶杯:“无忧,上茶。”

    烛火摇曳间,执棋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换了身份。

    一场无形的搏弈,拉开序幕。

    菩萨庙。

    沈明渡一路从金銮殿那儿回来,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今日沈齐未同他说的那些,他需要时间消化。

    外面不如金銮殿暖和,沈明渡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

    乌漆的木门虚掩着,沈明渡刚要推门的手顿住。这么晚了,不可能还有仕女来扫洗。莫非…

    “你还要站到什么时候?”李极乐穿回了那件夜行衣,面具依然戴着。

    沈明渡却没那么好了,他一开始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从袖中抽出柄短匕首,双手哆哆嗦嗦的拿不稳。

    李极乐一只手掐着只白玉打的酒瓶,从墙上跃下。

    他定睛看了看那柄生锈了的匕首。刀刃翻卷着,两块木片被铜丝绕在手柄上。

    “杀我?”李极乐嗤笑,嘲弄的看着他。

    他拿掉沈明渡手上的刀,嘲讽般的说:“毛儿长全了吗?”李极乐语调懒散,话音带着点京城腔。

    “你…”沈明渡瞪他。

    这人太过分。三番两次地爬自己墙头就不说了,还次次语言攻击。

    嘴也说不过,功夫又不如人家,一人进屋子生闷气。李极乐抱着臂,不要脸的跟了进去。

    “好了,别端着了,来吃饭。”李极乐拎着个红木制的饭盒,在他面前晃了晃。

    沈明渡独自烤着火炉,有些想打瞌睡。

    饭盒的保温层做得极好,到现在菜都还温着。佳肴色香味具全,沈明渡食指大动，往嘴里扒拉着米饭。

    埋头干了会儿,沈明渡打量着李极乐。

    两人一来一往。虽没什么好话,但相处下来,沈明渡知道此人不会杀他,胆子也大了起来。

    男人黑发束得高高的,夜行衣显出他精壮的身躯。

    应该是个练家子。沈明渡心想。

    那暗红色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金色的花纹交错,勾出了眼睛的位置。

    风沙沙的响,未经打理的梧桐枝敲着窗。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李极乐冒出了这么一句。

    “什么?”沈明渡擦嘴。

    少年早已洗了干净,汉玉般的脸庞露着。五官精致,倒是灵动的很,像江南的姑娘家般。

    他下巴沾了粒米,李极乐不知怎的,竟伸手帮他擦了去。

    沈明渡不安的动了动脑袋,唇不小心擦到了他修长的手指。

    李极乐眼神暗了暗,将手移开。

    “没什么。”

    他说,嗓音低沉:“沾到了。”

    沈明渡不解,他拍了拍肚子。

    “我又不聋,说的什么就是什么呗,装什么深沉?”沈明渡单手撑着下巴,啃了口点心。

    “不过…”

    少年看向窗外,声音闷闷的:“你能回来看我,我很开心。”

    似乎是怕他不信,沈明渡直视着那双被面具框住的眼睛:“我没什么朋友,我俩交换名字,就算朋友吗?”

    沈明渡眼睛亮亮的,有些孩子气地说。

    “嗯。”

    李极乐在他的那双纯粹又真白的眼睛的注视下,说：

    “李…长安。”

    这晚太冷,天窗关着。不知当时的工匠是抱着什么心思,将天窗的白浆纸,改成西方的五彩琉璃。月光洒下,蓝绿红黄的光挤满了菩萨庙。

    光怪陆离。

    “你打架很厉害吗?”

    沈明渡问他。

    “还成。”

    李极乐眨眨眼,不知他问这做什么。

    沈明渡紧接着说:“我可以雇你吗?我可以给你钱。”

    李极乐眉头一挑:“雇我做什么?”

    “保护我呀。”沈明渡道。

    少年笑得明朗,像二月的春风,吹得李极乐心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