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舒慈抱起手臂,看好戏般半倚沙发,连球杆都斜斜靠在身边。

    她现在耐心出奇的好,兴致也是出奇的高。

    于她而言,陶陶算不上什么不明危险人员。一个年龄相近的女生,行为古怪,言谈局促,隐约充满清澈的愚蠢。转学单也盖了公章,做不了假,上面身份清楚明白:铁板钉钉的校友,说不定以后还会是同班同学。

    说实话,相较于陶陶的身份,她更感兴趣另一个问题:这人到底怎么进来的?

    她太好奇了,这股好奇甚至让她暂时忘记了某些不愉快——放假三天,她就被人鸽了整整两天。约人没来还白等,她心里实在不舒坦。

    两天来,这幢房子除了家政阿姨,再没别的人踏足。就连阿姨也是临时工,做完饭收拾干净,到点就下班回去了。

    舒慈很无聊,非常无聊。

    这下可好,陶陶来了。瞌睡来了递枕头,她逗个闷子权当解乏。胡说八道也好,满嘴跑火车也好,总好过无聊吧。

    舒慈漫无目的地想,手上还捏着那张转学单。

    然而,陶陶并不熟悉这个年纪的舒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正被人当猴耍。

    陶陶的大脑飞速运转,她该怎么说?说实话太冒险,说假话露馅了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稳住舒慈,千万别被她送进警局。

    要真进去了,除了被人当精神病抓起来,似乎没有第二条出路——她倒是想大声说两人是母女关系,但舒慈铁定觉得她有病。

    平心而论,如果有个人突然跑过来说自己是她未来孩子,她八成觉得这人脑子有病,还敢纠缠那得报警上派出所。

    更别说做什么亲子鉴定了,舒慈肯定不配合。强制执行又要请警察插手,可当着一群警察的面说自己是穿越的,任何人都会判定她疯了,结果无外乎是打120扭送精神病院。

    说来说去都是死局。

    要怎么才能留在舒慈身边呢?

    那边舒慈轻轻“啧”了一声,为免被出警,陶陶根本不敢多磨蹭,急中生智、开口就编:“我是……来找亲戚的。”

    “亲戚?”舒慈环顾了下四周,挑了挑眉,“那你找到了么?”

    陶陶硬着头皮继续编:“呃,我手机坏了,没法导航,所以……是这样的,我家里人出国了,我没去,然后他们就把我托付给亲戚照顾。”她边想边编,思路逐渐顺滑,“我有亲戚在这边,不过是远亲,以前没走动过。我初来乍到有点迷路,暂时没找到人。”

    舒慈:“没打电话?”

    陶陶掏出手机,力证清白:“手机路上摔坏了呀,我谁都联系不上。家里人在国外,新换的号码我也没记住。”

    说完,她摁亮屏幕,示范给她看,触摸失灵,内屏漏液严重,完全花得五彩斑斓。

    舒慈看不出信没信,只装模作样应了一声,然后佯装不解问:“可这跟’你是怎么进来的’有什么关系?你别转移话题呀。”

    “……”陶陶闭了闭眼。

    很好,果然没骗成功。

    离婚多年,她爸连张夏令营表都不敢签字,可想而知,要想骗过舒医生得是什么浩大工程。

    即使这是个未进化版,依然不可小觑。

    那头,舒慈丢开转学单,慢条斯理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

    陶陶深呼吸,硬着头皮回了句鬼话:“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开门进来的。”

    舒慈:“?”

    估计是没听过这么直白忽悠人的,舒慈短促地笑了声,满脸写着骗鬼呢。

    陶陶努力编鬼故事:“真的,我记得你家好像真没关门。我走累了脑袋又晕乎乎的,不知道怎么就进来了。不然你想想,我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在你家呢。”

    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可能:晚上有阿姨做卫生,舒慈上楼早,关没关门这事还真没注意。

    不过……舒慈睃她,目露怀疑,“你脑袋能晕成这样?”

    陶陶脸不红心不跳,开始胡诌:“我低血糖,一饿就头晕眼花。刚吃了颗糖才好的。”

    舒慈不太愿意相信就这么个答案。但事实上,除此之外似乎也没别的途经——薄黎湾这片高级住宅区在寸土寸金的申城依然排得上号,可见非同一般。就算没有陶陶,在严密的安保措施之下,很难有人能在这里犯事……

    难道真是门没锁?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今晚的阿姨知道。

    可人不是她请的,要问还得找主人家:也就是平白消失了近两天、大约还能继续玩消失、三天两头让她心情不畅的元凶。

    他叫李淮野。

    一个浑身上下都写着野性难驯的人。

    不凑巧,舒慈喜欢驯狗。

    李淮野正是她中意很久的狗,可惜骨头太硬,没驯成。

    舒慈坐上沙发,撑着下巴,细白的手指抚过嘴角。稍微想了两秒,她就捧着手机滑开微信,给一个备注为「狗」的消息框敲起字来:“薄黎湾物业费多少?”

    她不直说,只轻飘飘问这句,原想让他顺着接话。可直到屏幕黑下去,那边也没回复。

    舒慈垂着眼,嘴角微撇,手指敲在屏幕上,嗒、嗒,看上去很不大痛快。

    两分钟后,黑掉的屏幕重新亮起来。

    ——狗:不清楚。

    嚯。

    消息回得很干脆嘛。

    两天没联系,正常人不都要加一句“怎么了/干什么”,他倒好,三个字全打发了。

    舒慈冷笑。

    这人键盘失灵了还是指关节退化?还是兼职打字员回消息也按字数收费?

    狗就是狗,生怕多回一句算她赢。

    空气静悄悄,舒慈的脸说变就变,跟初见似的看着挺冷。陶陶待在旁边,双眼迷茫满头雾水,怎么发个消息也能挂脸?

    “这里不是我家。”舒慈面无表情地说,试图转移话题。

    看得出来,人挺僵硬。

    陶陶恍然,她就说嘛,她家怎么会有住豪宅的实力。

    陶陶:“你租的民宿啊?还挺豪华的。”

    舒慈一滞,没睬她。

    算了。

    没必要多解释,阿姨关没关门也不重要了,反正又不是她家,等今晚一过,明天她就回去。

    舒慈没了兴致,现在只想上楼睡美容觉。

    于是陶陶看着她站起来,错身而过走向楼梯口,再往前是玄关门厅。

    “很晚了,我要睡了。”舒慈走得慢,说话腔调也慢,“你看你是去找民警协助还是怎么办,他们那儿应该能查到你爸妈电话,再不济去问问移民局。如果有机会当同班同学的话……”

    她停在门前,扭过头,“等后天收假,到时候再学校见?”

    陶陶:“……等等,你不会要赶我出去吧?”

    舒慈奇了,反问她:“不然呢?”

    说着,她拉开了门,努努嘴,示意陶陶赶紧出去。

    门外廊下有一盏壁灯,正亮着昏黄色的光。陶陶望了眼壁灯,视线又转回来,盯舒慈。

    “我可不可以不走?”陶陶小声问。

    “那不行。”舒慈拒绝很快,“我又不是你亲戚。”

    可你是我妈啊!

    陶陶欲言又止,磨磨蹭蹭,直到舒慈眼神逐渐不善,她才拖着两条腿慢慢挪到门边。

    手机坏了,身上又没现金,她这一出去,估计得流浪睡大街了。

    她不死心,尝试性再小小声问:“那你借我点钱行吗?”

    舒慈:“……”

    为了生活,陶陶当即拉开包,力证清白,“你看嘛,我口袋比我脸还干净,真的一分钱没有。而且外面天都黑了,我一个女孩子万一……”

    “停。”舒慈摁住眉心,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看样子被她烦得不轻。

    陶陶见好就收,往嘴上比了个拉链,表示不说了。

    舒慈:“借不了,我没有现金。转账你不行,手机坏了对吧?这样,你之前说你亲戚在这边?”

    她语速极快,陶陶还没听明白,便下意识点了头。

    舒慈已经在低头翻微信了,“你亲戚叫什么?我帮你问问这边物业,运气好也许能找到人。”

    陶陶:“……”

    什、么?!

    舒医生行动力原来从小就这么高吗?!

    迟迟等不到答复,舒慈疑惑抬眸,“问你呢,别出神哪。或者人姓什么?总记得吧。”

    一茬接一茬,问得陶陶头冒冷汗,她嘴比脑子快,答了个:“姓李!”

    幸好啊,她爸姓李,是个大姓。

    百家姓不都说了嘛,十人里头三个李。

    舒慈总不会为了她去挨个扒拉每个姓李的人吧。

    虽然是自报家门,但嘴瓢危急之际还能救她狗命,从小觉得自己姓氏太大众的陶陶在这一刻由衷庆幸姓李也不错。

    谁知舒慈听了手一顿,没再打字,而是抬起头,表情逐渐玩味。

    她挑了下眉毛,“你确定?”

    陶陶点头如捣蒜:“确定确定,百分之两百确定。我亲戚就是姓李!”

    “喔。”舒慈轻应了一声。短短几秒钟内,那股浑身低气压就消去大半。

    薄黎湾建在城西,拥有一片浅水屿,整处区域类似小型湿地公园,因为开建时规划不大,仅留了不到二十户的名额供人居住,所以当初楼盘一开,就被申城名流炒上了天。

    这里面的住户非富即贵,平时各玩各的,不怎么来往。名流嘛,都注重个人隐私,一贯奉行“无事不登三宝殿”,真要举行什么轰趴派对,也会正式发个邀请意思两下。

    但他们都默契地避开了最南边。因为李淮野不喜欢,而薄黎湾是李家出资修建的。虽然他很少住这里,几乎每一次来,都是因为舒慈要求。

    没有人会去擅自打扰那个李家——

    薄黎湾姓李的不多,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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