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城地处人、仙、魔三界相合处,不属于任何一地管辖,人员杂乱,城主神秘莫测。
各方神仙妖魔隐于闹市,或探取情报,或雇凶杀人,或悠然生活,烟火气十足,竟也算乱中有序。
四面八方河水环绕,雾气蒸腾时犹如身处云中,故得其名。
此地没有魔域那般严寒,孟怀煦下了飞车便脱去狐裘,她今日穿了件樱粉色圆领袍,将四周衬得犹如春日。
周围各种奇异的店铺热闹非常,陈冬领她直奔目的地而去。
“冬姐,我们是要去哪做衣服?”
“锦衣楼。”陈冬在她前方简短答道。
锦衣楼位于城中西南角,而她们就在西南城门处下车,距离不远,走几步便到。
孟怀煦脖子上围了个透明的肥猫,一走一颠,整个脖颈带着肩背都隐隐酸痛,她向左侧头小声说:“苍木,你下来走走如何?”
苍木动了动身子,长长的毛迎风招展,它懒洋洋说:“我才不要跟你分开~还有,你在对着我的屁股说话~”
这当大爷的王八蛋!
孟怀煦恶狠狠揪了它屁股上一根毛。
“到了。”
脚步停下,孟怀煦抬头望去,锦衣楼正门就在眼前台阶前方,两位门童微微躬身,脸上戴着白色面具,豆豆眼,腮红铺的很夸张,嘴很夸张地咧开笑着。
这诡异审美着实一言难尽,孟怀煦听说锦衣楼做出的衣物风华绝代,现下有些怀疑。
她正要迈步,忽见左方伸出了一只大掌。其主人长身玉立,身着低调奢华的玄衣黑袍,正是陆无晦。
陈冬不知何时已退后几步远,恭敬地半低着头。
孟怀煦:?
短暂愣神过后,她迅速换上笑容,将手放了上去任由他牵着:“尊主你何时来的?不是今日有要事吗?”
“临时取消,本也是过几日要来此地,便提前看看。”陆无晦声线清淡,说的漫不经心。
孟怀煦想起云中盛会也是在城中举办,作出一幅了然的样子:“原来如此。”
日出东方,清晨的薄雾逐渐散去,阳光热烈滚烫起来,照彻水云城。
无数楼阁檐角处的瑞兽金光闪闪。
陆无晦带她从尚还凉爽的阴影处走,轻车熟路地进入锦衣楼,问道:“你最近养了灵宠?”
“?!”
“你肩膀上那个。”他轻描淡写地指出。
孟怀煦“啊”一声,不确定地试探道:“你能看见它?”
陆无晦向她肩头处的空气瞄一眼,轻嗤道:“那么胖。”怎么会看不见。
这是胖不胖吧,苍木不是隐身了吗,连孟怀煦都看不见它!
她想了想,只说:“看它可怜就养了。”
苍木听不得别人对它这样毫不恭敬的语气,登时炸毛,想站起身朝陆无晦哈气。
它气急跺脚,像毫无章法地跳舞,结果主人肩膀实在薄薄一片,它没站稳一出溜摔个狗吃屎现形了。
肩膀骤然轻松下来,孟怀煦感觉呼吸都顺畅不少,她低头看,苍木围着她喵喵叫,小尖牙咬着她的衣摆阻止她前进。
眼看着陆无晦耐心即将告罄,她怕苍木惹了凶残的魔尊不快,原本想抱起它的手顿住,像对待寻常宠物那样说:“乖,你去找陈冬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苍木听话地放开了衣摆,留下两个小孔。
猫瞳里的紫色竖纹亮了又亮,盯着陆无晦像是要把他咬死,片刻后回归常态,蹭了蹭孟怀煦的脚腕,一扭头走了。
见它远离陆无晦,孟怀煦终于放下心来。
他们来到大堂。
两排人台齐刷刷地身穿样衣,有金线织就的贵族常服,采凤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也有仙气飘飘的道袍,看起来穿上就可飞升,灵气四溢。
孟怀煦被狠狠惊艳一把。
她情不自禁想上手触摸,却被陆无晦抓住手腕拉回,向她摇了摇头,朝正前方的楼梯看去。
楼梯铺着一层红色绒布,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爽朗的笑声夹杂着女子的娇嗔传至耳畔。
不多时,一位尚算得上气宇轩昂的男子左拥右抱两个美人走下台阶,来到他们面前。
“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魔尊大人。”
男子稍稍放开两个美人,笑着要同陆无晦握手。
陆无晦伸手轻轻一握而过,点头致意。
男子挑眉用力地握了握手,在两个美人脸蛋上一左一右留下香吻,依依不舍地挥别。
“出席云中盛会的衣袍。”陆无晦提醒。
男子一拍脑袋:“你看看我这记性!要的要的,早按照您送来的尺寸还有嘱咐的要求备好了,魔尊大人请随我来。”
他忽尔转向孟怀煦,笑笑:“这位就是要同您一起出席的孟小姐吧?我是张衣锦,这间锦衣楼的主人,幸会幸会,您真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真不知有何种衣物能配得上您这般遗世独立……”
孟怀煦原本老神在在的,忽然被点到,听着这话牙酸起来,哈哈应和几声。
偏生陆无晦没有要打断的意思,气定神闲地听着这些令人脚趾扣地的溢美之词。
她忍不住:“那个,魔尊大人事务繁忙,要不我们先去看?”
张衣锦终于住口,折扇“刷”地打开,骄傲地甩了甩头发,说:“走!”
七拐八拐,张衣锦领着他们来到三楼一个雅间,命人将屏风撤去,露出两件重工衣物。
日光徐徐洒在其上,晶莹的光芒似在跃动,衣物以淡雅紫色为主,犹如虚幻美艳的迷雾,其上暗纹繁花似锦,轻纱似水流,层层叠叠,好不精致美妙。
“怎么样?很符合魔尊和魔尊夫……这位小姐的气质吧?”张衣锦忽觉不妥,话里紧急拐了个弯。
陆无晦放开她的手,扬了扬下巴:“去试试。”
“现在吗?”孟怀煦瞪大眼睛指着自己,要她跟表演节目似的穿上这种衣服真的有些别扭,“那你怎么不试?”
张衣锦看陆无晦发话了,也跟着劝:“孟小姐去试试吧,虽说尺寸是按您来的,但不定哪里不合身还得再改,魔尊大人的就不必了,他是我们老顾客了,闭着眼都能给他做出来!”
有两位侍女立即小心翼翼取了衣物,示意孟怀煦跟她们走。
孟怀煦最终妥协,衣袖一甩跟着她们走了,并希望回来后好感度能狠狠地加。
待她走后,张衣锦招呼陆无晦坐下,下人呈上几盘糕点和清茶。
新来的下人还摸不清魔尊的喜好,张衣锦却是知晓,陆无晦素来不爱甜食,便吩咐让人把这些甜腻腻的糕点撤下去换些辛辣的来。
谁知陆无晦喝口茶淡淡道:“不必,有人爱吃。”
这“有人”的人,张衣锦在心里一琢磨,怕可不就是孟怀煦,他扇着扇子感叹:“哎,你我相识已久,这可是我第一次见魔尊大人对旁的女子如此上心。”
张衣锦作风纨绔洒脱,对四方来客面面俱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却对每个人的本质心里门儿清。
他可不觉得陆无晦是见人有姿色就上头的类型,而且不都相传他对他师尊执迷不悟。
日光逐渐偏移,他眯着眼回想起刚刚那女孩儿,不由得又感叹,虽然孟怀煦的确是灵动如小鹿,气质似天仙。
陆无晦破天荒地没有反驳,反而是微微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张公子,我此次来除了取这两件衣物,其实还有一桩事。”
“何事?”张衣锦喝口茶。
“听闻令姐在幻梦术法方面颇有造诣,想要讨教一二。”
张衣锦奇了:“还有能困住您的事情呢?是中了何种术法?”
“尚未确定。”
陆无晦自从上次暴雨夜一别,便时常发梦,梦到孟怀煦总是笑盈盈地凑到自己身边,受到的伤害循环往复,一颗心跳动如火矢志不移。
她救过他,陪着他度过了上百年的寂寥时光,闲庭花事,四时好景,他的心在颤动,到最后也没来得及说爱——孟怀煦死在了师尊睁开眼睛的那一日。
每次一身冷汗地醒来,身旁只触摸到魔域寒凉的月光,他被梦境逼得快要发疯,不敢再见孟怀煦。
那个梦里,他欠她太多太多。
陆无晦最初怀疑是孟怀煦施的雕虫小技,但很快他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
绝大多数术法他都能轻易破解,根本不放在眼里,唯有此梦,一声一影、气味触感都真实到可怕,让他日思夜想心有余悸。
梦中的云中盛会,她执着得想跟来参加,却被拒之门外。
‘我这次要带着她来,最好再定做两件相配的衣裳。’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出现在陆无晦脑海里,他思虑良久,最终寄给孟怀煦一封信告知。
不然会后悔的,心里有个声音说。
张衣锦也没有过度探究别人私事的癖好,问得点到即止便爽快地答应下来,道姐姐过几日也会赶回来参加云中盛会,到时可引他一见。
陆无晦颔首道谢。
风吹帘动,门徐徐推开,孟怀煦身着紫色锦衣款步走入金光洒落的室内,发中的玉簪也换成了紫色罗兰,整个人如同开在锦绣丛中的花。
紫色将她衬得肤色更白,同之前的素色月衣不同,添了几分艳丽的妖气。
饶是见过无数美人的张衣锦也一时看呆了,扇扇子的动作逐渐慢下来。
孟怀煦有些别扭地站在陆无晦眼前,想转个圈,却不小心踩到了过长的裙摆,还没等她后仰,下一刻她就被人揽在了怀里。
那人因为姿势原因弯腰低头,嘴唇堪堪擦过孟怀煦的额头。
她僵了一瞬,炸毛般推开陆无晦:“谁许你亲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