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被带进审讯室，本就是初冬，天气凉，审讯室又带着独有的阴冷，他不停的抖动双腿，不知是因为慌张还冷的。
付邮一进门，啪一下把文件拍在桌子上，张华被吓的一哆嗦。
他拉开椅子坐下：“说说吧。”
张华打着哆嗦，一副老实相：“警官您要我说什么啊？”
付邮漫不经心道：“跟那个女的不止邻居关系吧。”
“这……”张华还想嘴硬，转念一想在巷子里都让这俩警察撞见了，遂道，“这……我承认……我不是东西，背着家里跟别人好上了，但这最多算道德问题，您把我拷起来审问，有点没道理了吧。”
付邮不跟他废话，幸亏当时留了个心眼，录了视频，虽然离得远，声音不是很清楚，但经过技术人员的操作，关键部分都能听清。
他食指轻点播放键，一阵窸窣声，随后是张华陈述一百万的由来。
张华脸色大变，双手反复揪着衣角。
视频放完，付邮收起手机：“出轨我们是管不着，但这个总得交代清楚。”
张华嘴唇不断蠕动，冷汗直冒：“这个都是我瞎说的！对，我骗她的！这娘们不是个老实的，我就想着耍耍她，编了个瞎话。”
付邮拽了一下台灯，刺目的白光打在张华脸上，眼睛一阵刺痛，他下意识紧闭双眼。
“你不说我们也能查到，只要让路女士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打没打过催卵针。”
其实这话是诓他的，催卵针确实能查出来，但隔了十几年，上哪儿查去。
资料显示张华教育程度不高，上学时就是个小混混，中专没念完就辍学进厂子了。
付邮在赌：“你大概不知道现在医学很发达……”
他顿了顿，右手藏在桌子底下打字，不动声色道：“催卵针的主要成分是促性腺激素，如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HCG，这些激素在注射后会进入血液循环……”
他照着百度读了一堆名词，自己读的都稀里糊涂，何况是张华。
看着付邮胸有成竹的样子，心理素质本就不高的他隐隐有崩溃的趋势。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咬牙道：“是，我这事干得不厚道，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我女儿啊！”
付邮不为所动：“先把这事交代清楚了。”
张华脸色青了白，白了青的，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老实交代了。
付邮做完笔录，回去作了案情梳理，基本确定这起案子跟绑架案没什么关联，打了个报告，上交局里。
追查非法机构的事由二队接手。
顾从宴跟着导航开到张华夫妻的小区，两人顺着单元号来到张华家。
商扶舟抬头确认门牌号，然后敲门。
路芙疲惫的声音响起：“是谁？”
商扶舟略微提高音量：“警察。”
路芙打开门，两人出示证件，她让开身子：“是有线索了吗？”
商扶舟温声道：“有点头绪，这次来是想看看能不能再发现点什么。。”
路芙给两人倒水，家里的沙发有些破旧，旁边还摆着几个板凳。
商扶舟顺手捞了个红色的递给顾从宴，顾从宴嫌弃的皱眉，然后接过，安稳的坐下。
路芙眼圈发红，头发凌乱：“之前不是问过了吗？”
顾从宴正默不作声的观察周围的环境，商扶舟扶着杯子，思考措辞：“是这样，张童两姐妹是在这儿长大的，我们想来看看，多了解一下，也许对破案有帮助。”
屋里总共三个房门，其中一间贴着某个当红明星的贴纸。
商扶舟望向那边：“那是她们的房间吧，方便进去看一下吗？”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路芙又有流泪的倾向，她点点头：“可以。”
房间里摆着两张桌子，墙面贴着明星的海报，桌上摆着一些饰品，
衣柜看起来是用旧木板和钉子自制的简，或者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老式衣柜。
里面齐空荡荡的，或许是她们很少回家的缘故，只有零星几件衣服胡乱的堆在最下面。
墙面刷着淡粉色的墙漆，有些地方不够均匀，但充满温馨。
墙上除了明星的海报，还空出来大段地方，周边点缀着一些彩色的丝带和纸折的星星。
商扶舟站在墙前：“这里原来挂的是照片吧。”
路芙似乎不敢踏进两个女儿的房间，大概怕勾起伤心事，只是站在门前，闻言道：“对。”
顾从宴正盯着桌上的摆饰：“为什么收起来了？”
路芙愣了愣，才道：“是我们一家四口的合照，她们出事后我就收起来了，想的厉害了，就拿出来看看。”
商扶舟没错过她那抹不自然：“能拿来给我们看一下吗？”
路芙身子摇晃一下：“好，我这就去拿。”
商扶舟怕她出事，忙说：“我跟你一起吧。”
两人来到主卧，路芙从一个带锁的柜子里拿出相片，商扶舟不准痕迹的打量周围，直到路芙把照片递过来。
商扶舟伸手接过：“麻烦了。”
路芙摇摇头，她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却填了许多皱纹，一双手也干裂的不成样子，与她的同龄人相比，老相实在明显。
商扶舟摸索着边框，心里有了主意，再细看照片。
确实是一家四口，似乎是出去游玩时拍的，背景是榆市某个著名景点。
应该是很多年前照得，相片上两姐妹的年纪不大，似乎只有初中生的样子。
两人背着相同棕色书包，一人拉锁处挂着小熊布偶，另一个挂的则是晴天娃娃。
两姐妹在中间，路芙的手搭在张童肩膀上，笑得开心。
张华则站在张晶旁边，手摸着她的头，脸上举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好一幅温馨和谐的照片。
商扶舟看完，把照片还给路芙，状似随意道：“你们感情很好嘛，两姐妹年龄差不多，是不是买东西都要双份的？”
路芙把照片锁进抽屉：“是啊，两个孩子从小活泼，闹腾，如果给这个买了，那个没有，指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
商扶舟轻轻碰了碰挂在房门前的灯笼，他一进门就发现了：“这是您自己做的吧，手真巧。”
说到灯笼，路芙眼睛一亮，走过来轻轻抚摸着啊：“我舅舅是靠编东西吃饭的，以前学过一点。”
“有了两个孩子后，家里穷，买不起什么玩具，我就抽空捡了竹条什么的，给她们编。”
商扶舟想起两姐妹墙上挂得东西：“墙上的丝带和星星也是您……”
路芙叹口气：“是我带她们做的。”
商扶舟又恭维了两句，方才离开。
出去的时候顾从宴也从房间出来了，正现在客厅，两人对视一眼，商扶舟回身道：“今天打扰了，我们就先走了。”
路芙把他们送到门口：“警察同志，我女儿会没事的，对吗……”
商扶舟有一瞬间的沉默，唇角习惯性弯起：“会的。”
路上还是顾从宴开车，等红灯的间隙，他的食指轻快的敲着键盘。
商扶舟了然道：“顾教授有发现了？”
顾从宴飞快的看他一眼：“你也有结果了吧。”
商扶舟笑道：“还没确定。”
红灯即将变绿，顾从宴道：“愿闻其详。”
商扶舟意外的看他一眼：“我的结论要建立在张童跟张晶不是路芙亲生的前提下。”
顾从宴唇角微弯，心情肉眼可见的很好。
大概付邮在这儿，会说一句英雄所见略同，并兴奋要跟商扶舟击掌，但是顾从宴比较含蓄，内敛。
他轻轻晃了晃脑袋：“继续。”
商扶舟叫他这幅样子，觉得好笑，清清嗓子：“首先路芙的确很疼爱两个女儿。”
“相信从小到大所有生活必需品都是路芙一手操办的，她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每天上班，做完家务，还会抽出时间来陪两个孩子做手工。”
“墙上空出来的部分是他们的外出游玩时的合照，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但奇怪的是出事后。路芙把它锁在了柜子里，我有瞄到里面没有什么贵重物品，而且家里少了很多东西。”
顾从宴愉悦的接话：“玩具。”
商扶舟肯定道：“没错，我问过两姐妹的玩具大多是路芙亲手做的，按理说更有纪念意义，可如今居然一个都没有了。”
“就算现在长大，用不着了，也不可能全都扔了，总会留下点什么。”
“张华对两个女儿毫不在意，更不会注意到这些东西，所以只有路芙了。”
“还有衣柜，两个女儿都在本地上大学，结果家里一件衣服都没有，大概率是被人收走了。”
顾从宴抬了下食指，拨动转向灯：“是什么让她有了如此的转变。”
警局就在前面不远处，他们回来的时候，付邮正在交代事情。
顾从宴径直上楼，商扶舟则拐到付邮跟前：“鉴定报告出来了吗？”
付邮脸色凝重：“出来了。”
商扶舟挑眉，看他这幅表情，已经猜到了。
果然，付邮眉毛拧起：“报告显示，张童两姐妹和路芙没有血缘关系。”
商扶舟得到答案，应了声，转身欲走，忽然想到什么：“跟张华呢？”
付邮脸色一变，眼中闪过疑虑：“是父女关系。”
商扶舟闻言皱起眉头：“去查查路芙和路由震吧。”
付邮：“我知道，已经让他们去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