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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还长,拂晓刚好

    天色渐暗,陈府也渐渐安静下来。

    留下金色琉璃瓦的屋顶上映出的血红色残阳,仿佛歌颂着黑夜的降临。

    满月升起的一刹那,素白衣衫的身影出现在黑红色混杂的院子里,一道纯净的黑色力量从少年的手心射出。

    强大的能量卷起一阵强风,如瀑的青丝和白色衣衫在空中飞舞交叠。

    风撩起少年的发带和衣带,在旋风般的黑色和泼墨般的血红色中,他好似鬼界的鬼王,割开人间的大地,领导百鬼夜行。

    仿佛生与死的掌控,都只需他摆动一根手指。

    池牧在四周布下了结界,以免伤到陈府的其他人。

    他布好结界后,恢复成一贯吊儿郎当的样子,斜倚在一棵桃树下等着什么。

    他打了个哈切——

    这鬼怎么还不来,他都等的有点无聊了……

    闭目养神间,一阵铃声响起。

    叮当,叮当,叮当——

    步摇的晃动声,娇俏的碎步声,还有——女子的哀歌声。

    “八月十五月儿弯,鸳鸯成对把命还。

    八月十五风儿而起,牵起新人还债去。

    八月十五盖头落,娘子亲手把命锁。

    八月十五正月过,从此再无鸳鸯活。”

    轻轻的吟唱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悠悠飘荡,铁索碰撞的声音随之响起,一个血红色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暗红色勾勒出一个娇媚少女的身形,黑色的浓雾中赫然有一位娇小玲珑的新娘向池牧款款走来。

    池牧被她吵醒了,眸色不善的看向朝

    他走来的东西。

    那新娘身上不知带了什么配饰,随着她的步伐叮叮当当作响。

    池牧眼睛微微眯起,露出轻蔑的神色。

    就一个鬼新娘还搞这么大阵仗……这也太不把他这位“天下第一公子”当回事了吧。

    他还没开口发牢骚,那新娘却先出了声。

    空洞冰冷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

    “鸳鸯应当成双对,为何你却只有一人?”

    新娘慢慢走到了池牧面前,她身上浓重的黑雾和血腥味将池牧慢慢包裹起来。

    池牧面色如常,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刺鼻的味道,依然静静的等在原地。

    他站在黑雾中,隔着被血浸湿的盖头淡淡的看着新娘。

    新娘子伸出一只手,手指蜡黄,枯瘦如柴,仿佛极细的白骨外只是紧紧裹着一层干巴巴的皮,既没有血液,也没有□□。

    她的指甲细长尖锐,还带着丝丝血迹。

    随着手部的伸出,血红的衣袖也随之下滑,漏出裸露的白骨和腐烂的软肉。

    这只恶心的手伸向池牧,她嘴里发出诡异的声音:

    “难道是,苦命人儿缠了薄命债?”

    “又或是,苦命人儿得了薄情郎?”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子的笑声此起彼伏,好像此刻看不见的黑暗中,有千百个女子正又哭又笑,或吟唱,或啜泣。

    忽的,一团又一团血气从新娘手中冒出,翻腾着向池牧扑去。

    池牧冷眼旁观的几秒,面对越逼越近的血光,他反而迈开腿迎了上去。

    杀气澎湃的血光直直绕开素白衣衫的少年向四周弥漫而去,却被少年勾勾手指拦了回来。

    他走到鬼新娘面前,毫不嫌弃的拍拍她腐烂恶臭的肩膀,道:

    “以后半夜出来索命,记得不要带铃铛,你吵到我睡觉了。”

    鬼新娘似乎被他的动作挑衅到了,肩膀上忽的伸出一只舌头,缠上池牧的手腕要去吸食他的灵魂。

    少年似乎被恶心到了,退了两步有点怨气的开口:

    “为生者配阴婚,吸食其骨髓鲜血,并以怨气修成人身。”

    少年顿了顿,淡漠的垂眸看向面前已经慌了神的人影。

    “你的下场应是打入炼狱,在鬼火中炙烤灵魂。”

    声音柔和平淡,甚至还带着点少年人说话时特有的玩味和不耐,却轻而易举的为面前这位鬼新娘判下了死刑。

    话音未落,那新娘疯了般向池牧扑去,女子的嘶吼声响彻天际:

    “你是何人!!!”

    池牧侧身闪开,从容不迫的理了理洁白的袖口。

    他伸出一只纤细的玉手,无名指指节上,一个东西正闪闪发亮,红光四射。

    只听“砰——”的一声。

    那新娘竟跪在了少年脚下。

    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制着,不得不臣服。

    少年深黑色的眸子里映出血光,变得冰冷莫测,就像望不见底的黄泉,翻涌着未知和危险。

    白净纤细的手指在半空中虚掐住地上鬼新娘的脖颈,新娘子痛苦的蜷成一团。

    一阵又一阵黑色的怨气从她身上冒出,在少年的手中汇成团团黑气。

    随着鬼新娘愈发歇斯底里的哭喊,她身上冒出的黑气愈发减少。

    少年长指一挑,一缕银黑色的魂魄从鬼新娘的皮囊中被勾出。

    鬼新娘彻底瘫软在地上,仿佛刹那间成了一团空皮。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下了地狱,喝了孟婆汤,这辈子便抹净了。”

    “我有不甘……”

    她竭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池牧白色衣衫的一角,气若游丝的开口道:

    “我本是楚庄一位平平无奇的民女,及笄那年,我如愿嫁给少时便倾慕已久的一位书生,然而本应大喜的那日,却成了……丧日。”

    新娘垂眸看向自己手中攥紧的那一缕白衣衫,手指慢慢脱力,身形萎靡下去,面前的血色盖头也随之滑落。

    盖头下,是一张瓷白的面庞。面庞上缀满零零星星或大或小的尸斑,面庞的轮廓已经变得模糊,因为两颊的皮肉已经开始腐烂,肉泥一样的东西与地下细弱的白骨纠缠在一起。

    空洞的脸上,赫然有两个漆黑的大洞,那是被腕出眼睛后留下的空洞的眼眶。眼眶中不住溢出乌紫色的血液,混着新娘血色的泪水,相互纠缠着,顺着瓷白的面庞落下。留下一串可怖的痕迹,仿佛泪水切割开了她的皮肤。

    鬼新娘垂下头,青丝遮住了她骇人的脸,凭空多了几分使人怜惜的凄楚。

    “我的夫君在迎娶我的路上被陈家狩猎时射偏的箭矢射中。箭头涂有剧毒,那种毒会在人死之前一直折磨他的心神,直至崩溃,灵魂碎裂。

    他还尚未见过我第一面,便死在了我的面前。可是陈家呢?陈家却连一句悔过的话都不曾有。我恨他们!恨!你懂吗?!”

    鬼新娘的情绪开始失控,面部变得狰狞可怖,仿佛要将面前平静无波的人撕碎一样。

    血红的指尖刺穿池牧的衣角,仿佛要将他捏碎。

    池牧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仍没有半分畏惧之色。

    下一秒,鬼新娘便因为体力不支彻底瘫软在地上。

    池牧蹲下身,直视着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皮囊。黑色的眸子是那样冷静,甚至有些放荡不屑。可却让鬼新娘从里面看见了骇人的冷漠。

    “杀人就要偿命”他顿了顿,眸子里的神色又忽的暖下来。

    “但你可以转世,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记住,第二世不要再因为你爱的人去伤害别人所爱。”

    新娘闻言惊异的抬头看向池牧,她开始颤抖,身形也开始变得虚无。

    “你不杀了我吗?我,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我……我本应是罪无可恕的……”

    她的声音染上质疑与不可思议。

    她又怎么会相信她这样恶的人会得到审判者的宽恕呢?

    可是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恶行的人又会坏到哪去呢。

    何况,这真的只有她的错吗?

    她是被逼无奈,真正逼迫她做出这种选择的人可以得到原谅,那么她也可以有一次赎罪的机会。

    鬼界看似冰冷无情,却给了每一个人一次得到原谅的机会。因扰乱人间生死规律而被判永世不得超生罪的犯人,如果他从心底认识到自己的罪恶,便可以再拥有一次转世的机会。当然,他必须是为自己的怨恨而忏悔的灵魂。

    这便是万人唾弃的鬼界,看似冰冷却,最具人情。

    池牧听到她这样问,淡薄的眸子荡起微波。

    “我也在上一世错过了我的爱人,所以我愿意给因爱而死的人一次救赎自己的机会。”

    “因为那不仅仅是在救赎你,也是在救赎曾经的我。”

    池牧抬头看向风平浪静,已经开始泛起白色的天际。

    他,会听到吗?

    次日一早,池牧在陈府的客房里悠悠转醒,一推门,便见到陈福在外面急得直转圈。

    见他出来,陈福肥硕的身体“碰”的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公子啊公子,我这女儿怨气下身了吧?房子的根基有没有伤着啊?会不会再闹鬼啊?”

    池牧暗戳戳的白他一眼,佯装高冷的开口道:

    “大人不必多虑,所有事情皆已平复,只是……”

    他蹲下身,凑近陈福的耳边,阴恻恻的开口:

    “大人平时要多做点善事啊,不能光搜刮民脂民膏,那样,会遭人暗咒的。”

    这一说,吓的陈福脸都白了几分,一双眯缝眼紧紧盯着池牧,不敢再出声。

    池牧心中好笑,拍拍陈福的肩站起身。

    “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啦。”

    走之前,他又去了一次前院。

    小傻子已经迎着第一缕朝霞开始生火烧水了。

    红粉色的光线下,单薄纤瘦的身影不知疲倦的忙碌着,映在石柱后白衣少年乌黑的瞳仁里,清晰的烫了一个烙印。

    “喂,你要不要跟我走?我带你找你家去。”

    “家?”小傻子痴痴的看向池牧,神智不清的重复着他的话。

    “嗯,家。”池牧也不急,嘴里叼着根芦苇站在一旁的柱子上等着他的答复,悠哉悠哉的哼着小曲。

    “家。”

    小傻子肯定的道。

    池牧笑了。

    池牧让陈家的下人转告陈福,自己将这个小傻子带走了。

    小傻子在陈家只有干杂活和被嫌弃的份,陈家上下巴不得他把这个拖油瓶带走。

    池牧心情大好的踏出陈家的大门。

    “避怨大人!避怨大人!大人!大人等等!”

    陈福追了出来,他跪在池牧身前,连磕了几个响头,涕泪交加的道:

    “谢谢大人,大人不计回报救了小女一命,大人刚刚一番话使得是陈某心中万分过意不去,还请大人提个请求,好让陈家为大人出分力,做件善事。”

    池牧浅笑着挥挥手,将陈福从地上扶了起来。

    “大人大可不必如此,你见到怨灵的最后一面了吗?”

    见陈福茫然的看向他,池牧轻笑一声。

    “或者说,你看到她的面庞了吗?”

    问到此处,陈福回避了一瞬池牧直白的视线,神色明显变得慌张起来。

    “大人……大人这是何意……”

    “陈大人心里自然清楚她是谁,又为什么挑你女儿下手,若陈大人不清楚,那她当真是成了冤魂了。”

    池牧也没再说什么,他心知自己不可能仅凭一个怨灵就说服官家一贯的作派,对寻常生命的轻视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池牧不可能剥皮抽筋,改变他们的思想。

    但陈福若已经意识到了恶因必有恶果,那么就已经足够了。

    思及此,池牧神色愉悦的道:

    “若真想为我做些什么,就建一座庙宇吧,可以叫做祈梦寺”

    他真心建议。

    “建造庙宇?”

    对于家大业大的陈家来说,建庙这点小钱简直不足挂齿。于是陈福爽快答应下来。

    池牧见他答应了,满心欢喜的转身准备离开陈家。

    “等等!这既然是座庙宇,那供奉谁啊?”

    池牧回眸看向身后的陈福,金白色的阳光暖暖的落在了他素白的衣衫上,那一刻,仿佛他成了万人朝拜的神明。

    光线映进他乌黑的眸子里,黑色撞上暖白色的那一刻,少年丹唇微启,满眼真诚,一字一字清晰的说道:

    “梦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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