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介缓缓走进，到她面前站定。男人比她高了半个头，袁离抬眼，正巧与他对上视线，他眸色沉沉，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她刚想开口，随之传来他的声音，“你怎么下来了？”

    “我怎么不能下来？楚老板。”袁离好奇他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对她说这句话。

    楚介把绿色瓶子递给她：“热水，上车喝点。”

    袁离接过，打开瓶盖，滚滚热气冒出，热气扑在她脸上，有种说不上来的好受，“这荒郊野岭的，你哪来的热水？还有，这瓶子又是哪来的？”

    一连串问题，问得他直皱眉，“问那么多干什么，喝你的热水就是。”

    他的语气不凶，但也没温柔到哪去。换作往常，她还会怼他两句，只是今日不同往日。

    袁离转身搭上门把手，透过车窗玻璃，看到身后男人的影子，他正看着她，而她的笑意直达眼底。

    她前脚刚上车，“砰——”另一侧车门就被重重关上，楚介一脸严肃的启动车子。见这动静，袁离冷不丁的朝窗外看，外头的帐篷竟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收好了。

    什么时候收的？应该是在她睡回笼觉的时候。

    “刚刚去的那家家里，没有女性用品，你现在还能再撑一会儿吗？”楚介问。

    她视线回转到正前方，前方景色移动，“现在问，你不觉得晚了吗？”

    他一时哑然，没接话。

    车内许久无话，久到楚介以为不会再有回答，这时才听到从隔壁坐出来的声音，“我垫了卫生纸，勉强能撑一段时间。”

    话落，楚介不解：“你量不大吗？”

    好直白的口吻，袁离的脸逐渐开始发烫。

    “我第一天，量少。”她回。

    楚介开车的注意力，分给了她点，看到给她的热水没喝多少，开口问：“水怎么不喝？”

    袁离在车内后视镜内瞟他一眼，“烫。”

    他再次沉默。

    “再开一会有个服务站，到站再停，你先睡会儿。”楚介说。

    袁离动了动身子，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让自己不那么难受。她没再说什么，因为不想说话是真，小腹传来的不适也是真。

    处于线下的情况，原本出发羊卓雍错的计划，临时发生了改变，车辆转角，去往它一旁的普努村。

    睡前的她能感觉到车辆的速度在加快，袁离心里想着让他开慢点，注意安全，但嘴上还是没有说话，大抵是路上没有车的缘故。

    袁离在车上睡眠浅，楚介伸手拿瓶子的声音惊扰了她，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把手机卡在脖子与耳朵之间，空出来的一只手拿矿泉水瓶的动作。

    他原来是在打电话，难怪有声音。

    打电话的声音没惊扰到她，却被一个矿泉水瓶的声音惊扰到，想到这，袁离欣然闭上眼，笑了笑。

    楚介心不在焉的听着电话那一头的声音，这通电话基本上都是对方在讲，他最多只是嗯两句，表示他已经听到，直到最后，对方无奈的先挂了电话。

    他半转过头，视线落在副驾驶睡觉的女人脸上，盯了两秒，接着转回视线开车。

    车内回归安静，途留导航的声音。他刚才接电话，暂时停了导航，现在电话结束，手机再次方回方向盘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离察觉车辆停了下来。她旁若无事的睁开眼，语气模仿刚醒来的慵懒，“到了？”

    楚介没看她，自顾自的解开安全带，“嗯。”

    她顺手打开车门，下车时小腹传来的坠痛更加明显，袁离下意识皱了皱眉，不过一瞬，又恢复原来的模样。

    男人跟着她身后一起下来，他迈的步子比她大，几步进入便利店。袁离以为他要帮她买女性用品，但迟迟不见他从便利店里出来。

    怀着好奇心，她后脚也进了便利店，路过三排货架，才看到在最里面货架前徘徊的男人。他的视线停留在，一排卫生巾品牌上。

    袁离没管他的视线，随手从货架上拿了两包夜用的，一包日用的，临走前说了一句：“能用就行，我不挑。”

    对于这些生活用品，她始终没花多少心思，秉持着能用就行的原则。早些年，她也挑，包括挑化妆品，挑生活用品，到后来，她被迫改掉了这些“坏毛病”，一直维持至今。

    出了便利店，男人递给她一个保温杯，上面还贴有白色的标签，“一直用别人的也不好，该买的时候买。”

    袁离看了一眼保温杯，是粉色的，纯纯直男审美。

    她拿过保温杯，转身又走进便利店，等到袁离再次出来，手里的粉色保温杯变成了黑色超大号保温杯。

    “黑色的，你我都能用。”袁离说。

    楚介看着她，“给你买的，我不用。”

    她特意往旁边瞟，话语里有意无意的勾|引，“楚老板，你是不是对每个导游都那么负责啊。”

    回应她的是他的背影，袁离无意识往身后看，对上一道热情而炽热的视线。

    “欢迎下次光临。”

    袁离笑了笑，点点头。

    车辆启动，沿着道缓缓向前行驶。方圆百里内，除了送货的货车，再无其他车辆。

    袁离将车窗全部降下，车辆行驶带来的风全全灌入车内，与她迎面亲|热。她抬手拨开，遮挡眼前视线的头发，随后抬起右手放在车窗上，支起整个头部，毫无保留地打量着他。

    男人专注开车，好似没发觉她的视线。

    一时间，她内心久违的平静，是几年来最平静的一次。

    她不用顾虑其他人的报复，不用顾虑客栈的经营情况，亦不用处理复杂的情感关系，放在几年前，这是袁离可望不可及的生活。

    现在拥有了这种日子，她恍若隔世。

    有了心爱的人，有了想要的生活，袁离希望这种生活，能一直一直维持下去，直到生老病死。

    或许这不是希望，或许这真的能成为现实。

    但，这当真可能吗？

    袁离不知道，先享受当下吧。

    “还有多久？”袁离开口问。

    他瞄了一眼导航，“半个多小时。”

    “这段旅途结束，你有什么打算？”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听到问题的楚介，有一瞬间愣神，“该干什么干什么，大抵会去一个更漂亮的地方。”

    袁离问：“更漂亮的地方？”

    “嗯，比如内蒙古，比如云南，这些都很好看。”他回道。

    言下之意，这趟旅行结束他就会离开，至于他下一个目的地，楚介自己也不知道。

    袁离不关心后半句，只关心前半句。

    这趟旅行结束就会离开……他会因为自己留下来吗？

    转念一想，他有他的生活，她和他之间只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袁离被自己天真的想法给逗笑了。

    楚介听到笑声问：“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就是想到了好玩儿的事。”她顿了顿，“你不好奇我的打算？”

    那头没多久回：“说说看，可以听听。”

    她抬起视线，淡淡看了一眼前方的路。

    说实话，后面有什么打算她自己也不知道。

    最大可能也许就是，回归原来的生活，回归没遇到他之前。

    “经营客栈呗，我这人啊，喜欢赚钱，一时不赚钱，心痒痒。”袁离边说边笑。

    ^^

    后来，他们翻越一座山，在这途中，袁离几度感谢自己坐的是越野车，要不然，光这颠簸就够他们受的了。

    一眼望去，贫瘠的山背连接光秃秃的土地，土地上有零星几棵树，树叶不同于寻常见的绿色，而是呈棕色，与土地融为一体。

    这和楚介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蹙了蹙眉，没说什么，把车停在普努村前，二人下车走进村镇。

    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们选择先借住在村民家中，袁离主动向前敲了一户人家的房门。

    房门是蓝色铁皮做的，敲上去声音很大，不知道的以为她使了多大的劲，像是去讨债的。

    敲了两三声，屋内没有人回应，她认为是自己敲的不礼貌，于是说了一句：“阿古拉，阿尼拉，天不早了，我们能来借住一下吗？”

    果不其然，话出口没两分钟，屋内传出动静。

    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阿姨，她扬起标志性的微笑，邀请二人进门。

    他们来的巧，刚进门，外面就下起了小雨。袁离没听清阿姨跟他们说了什么，转身就看到阿姨快步走进院子，收了什么东西进来。

    她向阿姨走近，阿姨手里拿着一只锅，锅内煮着汤。

    汤里仔细一看，什么都有。比如，大白菜、小青菜、羊肉、牛肉等。袁离视线只在锅内停留一秒，下一瞬主动拿过铁锅，放在室内。

    阿姨冲她笑笑，对袁离用藏语说了一句：“真是个好人。”

    她亦笑笑，回道：“应该的。”

    站在不远处的楚介没听懂他们说的话，不过也猜到了个大概，他将视线挪到袁离身上。

    袁离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这边，转眸看去，男人正悠闲地掏出烟盒，单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