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一切收拾好，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袁离在行李箱里翻出先前穿的外套，披在身上。外套没有异味，也不是特别脏，能凑合穿，里面是新的一套。

    她坐回酒店大堂的沙发，翘起二郎腿，嘴里哼着几个不着调的音节，看起来心情不错。任谁也不会联想到，她两个小时前，刚被男人黑着脸赶出房间。

    隔了两分钟，视线内出现熟悉的身影。他停下脚步，“走。”

    她姿势没变，准备在兜里掏出牛皮本，顺着之前的记忆说道:“下一站应该是普莫雍措，不过我更建议去观景台看。”

    男人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不急。”

    —

    手机店外一边写有手机售卖，另一边写有二手回收。回收招牌旁停着一辆三轮车，三轮车浑身布满锈迹，印上岁月的痕迹，车前挂有崭新的手电筒，明显是刚买不久。

    店内，时钟滴滴答答。

    整个店铺不大，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小广告，不靠谱的味儿扑面而来。

    袁离余光见他脸色不太好，索性也不拐弯抹角，“我能用就行，也不需要什么最新款，反正到了市上也得重新买，都一样。”

    楚介的手摸到摆台机，视线掠过半个店面，最终看向她。

    她觉得站得累，挪到一旁旋转板凳上，刚坐下就察觉到男人的视线，袁离同样看回去。一瞬间，她的视线升温，错使他避之不及。

    “行，先买一个能用的，到了市上我再给你换。”他一边应着她的话，一边跟老板说他要他店内最好的。

    老板笑盈盈迎接，打开手机柜，从里面取出一台白色机子，小心翼翼搬至台面。他抬头第一时间看的不是正面的男人，而是侧面的袁离，见她面上没多大起伏，转而问楚介。

    “这款怎么样？”

    楚介透过玻璃柜，看上白色右边的黑色机子。他轻敲玻璃柜，“要那台黑色的。”

    “那台黑色的配置不咋样啊，不是很符合老板您的要求。”老板服务态度，肉眼可见的冷了下去。

    本以为来了条大鱼，没想到是装胖子。

    “黑色的显新，划痕看不出来。”楚介回。

    整个过程袁离看在眼里，眼见时机来的刚好，她慢悠悠走到楚介身旁，问起老板柜子最右边金色机子是多少。

    白色二千二，黑色二千一，金色一千八。

    随后，袁离手伸进上衣内侧口袋里，取出一沓子现金，放在手上一张叠一张，数至十八张递出。

    老板面上错愕，收钱的动作止于半空，眼神更是在她身上停留了三秒。袁离单边挑眉，看向手里的钱，抿唇笑着点点头。

    二人出门后兵分两路，楚介去给车加油，袁离则趁着他加油的间隙，去了趟诊所。他中途问她是不舒服还是怎么着，袁离只是笑笑没有给他回答。

    眼下，楚介的车停在县城口，主驾驶座上的人若有所思地盯着车外，猜想这女人到底是去干什么了，但也没猜个所以然来。

    砰——

    单边车门发出声响。

    车内受太阳直射的缘故，急速升温。闷热的环境促使汗液散出，最终粘在上衣领。她不适的脱掉上衣外套，降下半边车窗。

    可惜吹进来的风是热的，这让车内的空气不凉反热。高温的环境，人的情绪总是不稳定，袁离单手代替扇子，在颈下挥了挥。

    袁离没有主动讲话，楚介也没有主动提他的问题，就这样，二人默契的都没有说话。

    他按下主驾驶座的总控键，升起她那边的车窗，开启了车内空调。回想酒店内袁离指的下一站，楚介捞起放在两座之间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直到听见“正在为您导航——”才放下手机。

    旅途总不会太顺利，刚到普莫雍措，就被工作人员告知需要边防证才能进入。恰好楚介是第一次来，走这条线之前没做攻略，而袁离只是一个常驻在拉萨的老板，两个人凑不出来一张边防证。

    没办法，只好依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回到浪卡子县城办理边防证。回去的路上比来时更安静，只是不同的是，他问了一个问题。

    “你是哪的人？”楚介问。

    她误以为是他对自己有了兴趣，不正经的回:“我是内地人，不住海边。”

    他瞥了袁离一眼，“办理边防证，需要线上到户籍所在地开具无犯|罪证明。”

    袁离哑然，过了会儿又听他说:“我来帮你办，所以问你，你是哪人？”

    他抽出间隙看她，嘴角也因她的想法引得上扬。

    看起来极其简单的问题，却让她陷入了困难。袁离刻意的看向窗外，眼神涣散。这个问题她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了，这些年，只要有人问她，她都会说是本地人，像这样明确地知道她不是本地人的人，少之又少。

    “春城人。”她回答。

    楚介一早就注意到她的情绪不对，嘴边重复她的回答，说着他知道了。

    春城。

    楚介的手有规律的敲打方向盘，回想起她之前给自己说的故事，推测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与其他女人完全不同的率真直爽，明明不缺钱却又疯狂赚钱，还有面临暗恋者追求时的下意识躲藏……

    她说的故事不能将其完全解开。

    一桩桩一件件，他都想知道，他都想了解，可他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问，知道了，以后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安慰？

    楚介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向驾驶座的女人，内心不觉道出——有些事情，不必要寻根问底，就让它成为未解之谜，可能会是最好的结果。

    路程一来一回，恰好还在入境边防总站营业的时间范围内。他们回到原先落脚的酒店，又办理了一次六时服务。

    她在酒店里等，他去到总站办理边防证。

    袁离在酒店内无所事事，手摸到口袋里新买的手机，才想起自己原先的手机卡被偷，是他拿着自己的身份证重新办理的。

    不知道是不是袁离的错觉，自上次自己被绑架之后，楚介干什么事都把她护到身后，像保护小孩一样，自己出去。

    这种感觉令她不适，想找他聊聊。

    楚介不在，她就是在酒店里睡觉，直到下午六点，他依旧没回来。袁离在酒店等的无聊，决定出门逛逛。

    走到酒店大厅，前台服务员热情地起身，低声询问她，是不是需要其他服务，袁离摆摆手，说是出去找人。

    这地儿小，没有什么好玩的，准确来说，不是这地儿小，而是生怕楚介回来找不到人，只能在酒店周围逛逛。

    在外面待的时间越久，袁离就越好奇，这么近的距离他是去干什么了，需要那么长时间。

    好奇归好奇，得不到答案才是最痛苦的。

    袁离绕着酒店逛了一大圈，途经早餐店、餐馆、还有买内衣的。她停留在店门口，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又透过玻璃门瞅了眼里面的款式，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老板像是i人，没有像其他店一样上来就推销款式，而是让客人自行选择。

    店内一共有三排货架，货架前后都挂满了内衣款式，她眼神略过第一排，直接走向中间那一排。

    没有别的原因，第一排的都太大……

    袁离在拿起一件内衣的同时，透过缝隙看到有一位男人走进了店内。此刻老板娘，骨子里暗含的e性属性大爆发，往直走向男人。

    男人明显被她这热情吓一跳，手胡乱比划老婆的大小。

    别说是男人，袁离也被吓了一跳，为了不打扰他们，她选择先行离开。

    临走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后进来的男人。

    天黑得早，从内衣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需要开路灯的程度了。她手伸进自己的包内，掏出和白日里手机店老板同款的手电筒，“砰——”照亮前路。

    途中遇到和她一样来旅游的外地游客，他们拦下袁离，询问她这儿有没有价格合适的酒店，并说自己没带够现金，住不起太贵的。

    袁离迟疑了一会，笑说:“可以啊，前面有一个提供六小时服务的酒店，价格不贵，一个人才六十。”

    带头的女人主动挽起她的胳膊，连声道谢，“谢谢你哈，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过了！”

    她笑笑没说话。

    几人路过回酒店必经的巷子，突然！黑漆漆的巷子里窜出来两个人影，极其有目标性的拦住袁离，她转头看先前拦自己的“旅客”。

    这旅客不仅不害怕，而且还笑意盈盈。很明显，他们是团队作案。

    挽住袁离手的女人，在她耳边轻声说:“乖乖跟我们回去，还能少受点苦。”说着，她戏精上身，“我们也不想动你，只可惜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她冷眼看着女人，没露出女人想象中的惊恐表情，反而平淡如水，似是经历了很多次。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呢。

    应该是从还没进内衣店的时候。

    她想发消息求助楚介，但又不想让他担心，于是下了一次赌，赌这群人不是来找自己的。

    可惜，赌局以惨败收场。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她停顿，眼神落在挡住前路的男人身上，“我想想……应该是我还没进内衣店的时候吧？”

    “姐姐好观察力。”女人又换了副面孔。

    袁离顿觉恶心，“我没你这个妹妹，别给老子攀关系。”

    女人脸上表情万千。

    “哼！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你不会是指望你男人救你吧？”她扼住袁离的脖子，逐渐收紧，“动动你聪明的脑子，想想他需要干什么事，这么久都回不来……”

    啪——

    手电筒落地。

    灯光忽闪忽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