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且无聊。
袁离是这么认为的。
一曲还未结束,袁离已经离开,临走前不忘嘱咐楚介,把板凳还给人家。
来的时候没仔细观察堆瓦村,现在走回去才发现整个村子集中建在靠湖的那一侧,呈长条状分布。
她停在一处房子前,不去敲门也不向前走,单纯站在那。约莫一分钟,袁离好似从回忆里抽离,接着向前走。
民宿大多知晓游客来住宿是更想了解普莫雍措,所以特意设了两条楼梯。楼梯相交,会于一个点,点离湖面很近,仅隔有一小块岩石。
岩石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就当它不存在吧,因为眼前湖面发出的响声,将游客的目光全然吸引了去,没人会在意这块岩石。
其实临湖的那一面,都有高高的墙面,防止游客失足落水,袁离觉得太烦,走到一处的低矮墙面,抬手一撑,越了过去。
找到合适的平衡点,她坐在一处较平的岩石上,胳膊搭在膝盖,手部自然垂直,偶尔捋一捋被吹乱的头发。
音乐仍在袁离心头萦绕,迟迟不肯离开。
她真的毫无感觉吗?答案是否定的。
烦躁促使她拾起一块石头,蓄足力气,扔了出去。湖面溅起水花,水花在空中炸开,不过一瞬,随即消失不见。
湖面瞬息平静,湖底波涛汹涌。至于是波涛汹涌还是缓缓落下,关于这一点,或许只有潜入湖内才能知晓。
袁离指尖不断摩挲一块石头,内心感知石头身上的洼洼点点,她再一次举起手,想要石头如上一块一样,砸的很远,不光如此,她还想让这一块石头溅起更大的水花。
可就在举起的刹那间,她后悔了,胳膊缓缓放下,石头从指尖溜走,沿着岩石的形态,砰砰——落入湖中。
结果与她期望的差异很大,没有很大的水花,也没有扔的很远。
相反,它就在脚边,很近,没有水花。
说到底,结果还是一样,没什么区别。
袁离离开岩石,站在原本坐的那处“平地”,眺望湖面。过了会,她起了回去的心思,心思越来越沉重。
抬步转身,她迎上一双深潭般的双眸,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她意外看到他,而楚介一直看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在他的视野里一步一步走上楼梯,速度不快也不慢,直至袁离停下,抬眸看他。
“站在这多久了?”袁离率先问。
楚介没直接回答,“看到你还没扔出去的石头。”
她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面向湖面,“也没来多久啊。”
“嗯,刚来。”他回。
“想说什么直接说吧,”她接着说:“你的眼睛都快挂我身上了。”
楚介的心思被拆穿,索性不装了。
“因为那首歌?”他问。
袁离短暂思考,“算是。”
“因为太难听了?”楚介真诚发问。
她鄙夷皱眉,不自然的自下往上扫视他,“得亏你没追女孩子,要不然,我看你得单身一辈子。”
话落,袁离左跨一步,先他离开。
留下一脸茫然的楚介。
她低头向前走,顺便理了理自己的上衣。
卡巴——面前多了一串钥匙。
袁离捡起,抬头对视,钥匙重新掉回地面。
整个过程出乎她意料,袁离怎么也想不到能在这遇到他。
现在不应该在台上唱歌吗,怎么在这。
来者看出她内心所想,“我来……找你。”
他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清晰,呼吸不均,明然是跑过来的。看在他是跑过来的份上,袁离选择耐下心来听他说话。
见她没离开的动作,他继而说:“我知道我很冒昧。”
袁离看他,没说话。
“但还是希望您能明白我的心意。”他献出最大的真诚。
两句好话谁都会说,更何况,她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更不相信一见钟情能使两人相爱一生。
“你为什么喜欢我?”袁离自问自答,“因为我长的好看?如果仅是如此,我想,我们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
话没有说绝,来者却误以为他还有机会。
“不是……”
她意料之中,“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我们才认识了不到一天,你能了解我什么?”
来者被堵得无话可说,急的双颊越变越红。
袁离懒得等他说话,错开他,自己先走了。
到店她没急着上去,而是向前台要了一瓶酒。因为处在高原,不宜喝度数太高的酒,准确来说,不宜喝酒,所以店内的酒并不多。
袁离也不介意,能有酒就行。
好久没喝了,尝尝味。
店内面积不大,单纯喝酒多没意思,渐渐地,她的视线移到另一边,看到除她自己以外,新增的便利贴。
不知道什么时候贴的,总之比她慢。
【好看。】
没有署名。
字迹有棱有角,锋劲有力。
应当是一位男士所写。
几乎是一瞬间,她脑海里冒出一张脸。
“要一杯同款的酒。”她寻声音望去。
没等服务员回答,袁离抢先说道:“来迟了,最后一杯在我这。”
男人面庞让她好生熟悉,想了想,原来是之前在台上的主唱。
他笑了笑,“换一杯茶,谢谢。”
后来很自然地坐在她旁边,“认识一下?”
袁离没说话。
“我姓肖,单名术。”他先说。
她摇动杯中的酒,“我姓袁,单名离。”
“看你的面相,应该是一个富有的人。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袁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你来查户口?”
肖术笑出声,略带抱歉,“没有,遇到即是缘分,想多了解了解。”
“你会看面相?”她反问。
肖术点点头,“会一点,以前对这方面感兴趣。”
“那你帮我看看,我什么时候……暴富?”袁离回。
这话倒是让肖术有些吃惊,原以为她会问一些什么情啊爱啊,再不济会是自己前途,偏偏没往这个方面想过。
“鄙人能力不济,没往这方面算过。”肖术抱歉。
既然她想要的算不出来,那就不算了,袁离饮尽杯里的最后一口酒,对他说了句谢谢,再无后续。
虽说酒的度数不高,但也架不住是在高原地区,袁离回到房间的时候,脑袋很晕,摇摇晃晃倒在床上,很快睡去。
很久没做过梦的她,今天出奇的做了梦。
―
楚介落后几步,在后面点了一支烟,烟燃烧过半,突然看到一个男人靠近袁离,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最后是摇摇晃晃离开的。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喝了酒。
真是,想得到必须得到。
他将烧尽的烟头灭去,随手扔进门口的垃圾桶,坐到袁离之前的位置上。旁边的男人没有离去,像是在故意等待某人。
楚介先开口问的是,她喝了什么,不出意外,果然是酒。他略感不悦,让服务员准备了醒酒汤,等会给她送上去。
随之给自己点了一杯,和他是同款。
“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肖术先开口说。他知道在现在的情况下,楚介是不会主动说话的。
楚介拇指在杯间来回摸索,抬起头,茶水流入嗓中,嗯了一声。
还是这样高冷,没变。
几年前是,现在还是。
“希望我称呼你什么?”肖术又说。
他眼眸沉沉,“楚介。”
“那就喊你楚先生吧,另一个称呼略显生疏了。”肖术擅自做决定。
他是不会纠结这个的,他了解他。
楚介想到什么,开口问他那首歌是怎么回事,指的是“男孩送给女人的情歌”。
肖术对于他会问这个问题,并不感到稀奇,甚至是计划之中。他瞧着女人离去的方向,调侃地回:“没有什么,就是自家弟弟的情窦初开。”
难怪两人这么像,原来是哥弟的关系。
他指间的动作骤然停止,卷起眼帘悠悠地扫了肖术一眼,没说话。
肖术感受到了他的不悦,摊开双手,“这不能怪我啊,总不能阻止人家情窦初开吧,追求是一个人的自由。”
他快速转移话题,“这么生气,你和那小子喜欢上的不会是同一人吧?”肖术明知故问。
真奇怪。
明明没有那么喜欢,明明没有那么亲密,可为什么心里就是难受呢,为什么总有一种陌生的情绪缠绕他?伴在他身边,久久不肯离去。
楚介脑海里浮现出女人的面庞。
眼里流露出似真非真的情感,动作有意无意的撩|拨,还有藏在暗处时时伴有的指引。
“确定对我没感觉?”她总在问这个问题。
他有些慌,想逃避这个问题。
肖术早就注意到他的走神,大约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想开玩笑。
“想什么呢?跟你说话都没搭理我。”他问。
楚介非常肯定,“碰瓷技术有待提高。”
当面拆穿,有这么玩的吗?
他撇了撇嘴,脸上挂上无辜的笑容。
“别怪我没提醒你,”肖术有意停顿,“人家可没把你放在心上。”
楚介看他,眼神示意其往下说。
“猜的,可能是男人的直觉吧。”肖术没说刚刚发生的事。
没有依据的东西乱说。
什么也不是。
无聊。
楚介拿起醒酒汤离开,一路上心事重重,心不在焉,自然而然地打开自己的房门。他视线环顾屋内,袁离不在。
都醉成那样子了,还出去玩?
转而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呢。
扣扣——
他敲响房门。
一遍没人应,两遍也没人应,正当楚介准备敲第三遍时,门从内部打开了。
开门人明显没睡醒,一手搭在门把手,另半边身体靠在门框上,睡眼惺忪的看着他。
楚介直接把手里的醒酒汤递出去,她不仅没接,还重重地摔上了门。
好心当做驴肝肺。
袁离,真有你的。
他没放弃,再一次敲门。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始终没等来门内人开门,楚介开始不耐烦。
没办法,总不能撬人家房门,他灰溜溜的回到房间,连带着那碗没送出去的醒酒汤。
砰——门发出巨大的响声。
门正对落地玻璃窗,站在门口能看见普莫雍措。
他沿门蹲下,看到湖面。直至现在他才终于理解了那句,“有些景色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能欣赏到它的美”。
楚介看着看着,轻轻地笑了。
无奈过后,他昂头把手里的醒酒汤饮尽。
又甜又苦,不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