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对肖术有感觉吗?不是。
是对楚介的防御机制吗?模糊不清。
都说了解别人的前提是先了解自己,可袁离从来没了解过自己。有些事做的决定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更别说别人。
对别人是模糊不清,对自己也是模糊不清。
到底怎么样才算是了解自己?
袁离不知道坐了多久。
但她一直注意到,巷口有一个人影,身形修长,脸部藏在黑暗中。
今夜是在堆瓦村的第一个晚上。
这离湖并不远,能依稀听到湖面拍打湖岸的声,声音并不常见,但近几日都有大风。
到底是迎接他们,还是赶他们走,分不清楚。
就当是迎接他们吧,毕竟他们都来了。
楚介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袁离。
失控的,眼眸中没有调戏的。
他还没怪她把自己拒之门外,反倒是先生起他的气来。
追究她生气的原因,是自己说错话了?
楚介排除其它,只剩这种可能。
一句保护她的话而已,哪值得生气?
最后还是没想明白,把这一切归咎于女孩子的心理。
他想离开,却又不舍。这种不舍并非是明确的不舍,而是那种由内而外的牵扯,没有任何外力,就是走不动。
起也不是,留也不是。
烦躁涌上心头,楚介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他发觉耳边传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渐进渐近,楚介一把握住那人的手腕,猛地用力,将人拽入怀里。手捏的她生疼,力在不觉间加重。
瞬间,袁离背靠墙壁,他灭了已经点燃的烟,双手撑在她肩膀两端,直勾勾盯着她。
眼神略带侵占,又带有丝丝无措。
只是,见到袁离失神的脸庞,楚介愣了愣,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放下的手无意识间捏紧,随即又放开,意外的皱起眉头。
“对不起。”
一句令两人都无措的话。
袁离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当然,楚介也一样。
他重新组织语言,“不知道哪句话伤到你,和你说声抱歉。我这人嘴笨,你多担待担待,如果你还觉得难受,我可以多加钱。”
楚介能做到的最大宽慰,反思一下,除了钱,他好像什么也不能给她。
袁离向前迈出一小步,离开墙壁,然后暗暗地喘了一口气,刚刚着实被吓到了。她特意拉长声音,再次叹了口气。
这一声是故意的。
“既然要道歉,口头道歉多没意思。”
她两步跨到楚介面前,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颈,慢慢地收紧。夜是黑的,双方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可能这就是夜晚容易失控的原因。
他最先感受到的,是温热,其次是,充满“恶意”地挑逗。
“付出点行动不行吗?这样很没诚意。”她刻意引导。
烟|麻|痹|神经,他|想|从|了|她。
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行动指的是什么?”
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之下,袁离仍保持从容,嘴边扬起笑容,丝毫不见原来的失控。
“还能是什么?夜深了……楚老板。”
楚介毅然决然地拒绝,放下袁离的手臂,背过身去。她的双手像是蛇一样缠上了他,放开不了了。
“你这是害羞了?”袁离声音带有胜利之感。
他没回答她的话,无聊。
袁离就借着夜晚的寂静,疯狂作案。夜是漫长的,情感亦是,身体里的感觉更是。
几次挣脱之后,她没在抱他。此刻两人之间谁也不说话,开启了暗暗的较真,纯纯两个犟种。
楚介无奈地转过头,先开口:“回去吧,夜深了。”
同样的话在两人嘴里说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一种是夜晚的镇定剂,另一种是夜晚的兴奋剂。
哪一种更有用呢?想应该是后者。
酒店夜里灯光皆明,没有开白灯,开的是偏黄的暖光灯。暖光灯之下,能看到吧台处坐着一个人,男人的背影偏瘦,但能看出健身的痕迹。
她目光一扫而过,忽然停在背影处几秒——
停顿的原因很简单,男人转过了头,像是知道她要回来似的,可以等待她。两人目光交汇,最先撤开视线的是袁离。
“你先上去吧。”话是对一旁的楚介讲的。
他眉头略微皱起,不悦的情绪一闪而过,没说话,先她走了。
袁离觉得楚介生气了,转念一想,又有点天真。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生气?
先支开楚介的人是她,待坐到他旁边之后,厌烦的也是她。
她内心有一丝丝好奇,想看看被自己拒绝了的男人,为什么不放弃。袁离思考过,自己一来没有钱,二来也只是个破打工的,能让他喜欢上的不就只剩一点,自己好看。可世界上好看的皮囊很多,因为这个,未免单薄。
暖光打在前台的玻璃杯上,杯中有水,光顺着水,映照在巴台处。视线往旁边挪一挪,男人的手在桌上有规律的敲动着。
他没有说话,而是等了很久很久。至于多久,袁离没在意。等的时间要是太长,她会先离开,比如说现在。
袁离离开旋转座椅,准备向上走去,怎料还没走出半步,手腕突然感觉到一道阻力。相比于上一道力,这道不重,甚至还能感觉出抬手人的犹豫。
重了怕她疼,轻了怕她走,小心翼翼。
“你能给我了解你的机会吗?”白弦轻声问。
她转过身,视线落在被他抓住的手腕上,白弦知道这样做不妥,没待袁离开口,先放开了。他没放弃询问,眼里满是她,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眼下这人还挺像狗皮膏药,越撕越粘,越粘越拽不开。
面前坐着这人,连嘴里刚喝的温水都突然变得难喝了起来。袁离失去了等他的兴致,准备离开的时候给了回应。
“不能。”
但离开没多远,忽的听到前台服务员的说话声。
“人家不喜欢你,就放弃吧。”“毕竟她和刚进来那男人还挺配的。”
后来袁离再也没听到任何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注意力没在那上面的原因。
她的房间离转角楼梯不远,所以上楼梯的途中已经开始掏钥匙,钥匙掏出来正准备插进去,就被一张黄色的便签吸引了视线。
字迹有棱有角,锋劲有力。
【别再喝那么多酒,喝完不认人。】
短短一行字,占了整张便签。
袁离把便签捏在手里,若无事事地开门进去,丝毫没让这张便签影响。
而下一秒,这张便签便从她手里消失,过了会,又回到自己手里。
【别喝那么多酒,喝完不认人。
早点睡,明天还有明天的行程。】
后半行字是在便签反面写的,她起初没看见。
“语言功能退化了?”袁离眼睛还在这张便签上。
楚介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背靠墙壁,双手环抱于胸前,歪着头看她。
她看笑了,“大半夜耍帅啊?”
“不说话我回去睡觉了。”说着她准备走。
“你……”楚介突然不往后说。
袁离学他的动作,“我什么我?你该不会舍不得我吧?多大的人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你平时可不是这个样子。”
他看她面庞良久,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小心点。”
她有一瞬间没抓住手里的钥匙,反应过来立即拿紧,笑着嘲讽:“你憋大半天,就三字?真让我白白期待。”
“你期待我说什么?”楚介来兴趣了。
袁离眼球咕噜咕噜转,“你喜欢我。”“四个字比三个字有诚意。”
“嗯。”他赞同地点了点头,“你现在该睡了。”“六个字比四个字更有诚意。”
她吃瘪,打开门,砰的关上。
被晾在一旁的楚介并没立即回房间,反而往前走了几步,胳膊肘撑在二楼的桅杆上。约莫三十秒,他抬起右手,在大衣口袋里掏烟。
烟是盒装的,一拿就是一盒。
他打开烟盒,从中取出一支,顿了顿,继而再次拿出一只。
一只他自己点了,另一只平移到自己身旁。
三分钟说长不长,两人聊天的工夫就过去了,可在暗处等待的肖术并不这么觉得。本来想今夜到此为止,奈何架不住两人硬要在自己面前演场大戏,他只好等,等他们聊完。
这不,被发现了。
“我可不抽烟。”肖术笑着推辞。
楚介在半空中的手一顿,而后收回。
“烟什么时候戒的?”他边将烟放回烟盒边问。
肖术站在二楼扫视了一圈大厅,“得有挺长时间了,不记得了。”
在他记忆里,他们有着相同的梦想,有着共同追梦的日子。某天情绪崩溃,他是第一次知道肖术抽烟,那时是他带着他抽烟,说烟能缓解情绪,慢慢地,楚介便再也离不开烟。没想到,十几年后,那个带着他抽烟的人,竟然把烟戒了。
肖术不抽烟,楚介没再坚持。
堆瓦村的酒店并不多,他们住在了同一个酒店,因为以上机缘,他们聊天的机会增加,聊天的话题也在改变。
从冥冥中的情感推进,到双方目的。
“你不会以为我跟踪你吧?”肖术耸耸肩,“我是三好市民!不过市民归市民,市民也要赚钱啊。”
楚介默默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你就不好奇我这一单能赚多少?”他问。
他瞥了他一眼,“我像是缺钱的?”
“也是。”肖术点点头,“不像。”
“那人是谁?”楚介突然问。
他差点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只给我发了地址。”
撤开半个胳膊肘,微微后撤半步,神情缓慢凝重——
“你不信我?”肖术挑眉。
虎不出山,亦不露面,高价请人,只为听歌?
有趣。
楚介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肖术看出他内心所想,主动邀请他几日后一起去。去那神秘人家中,去探探他的底,和他内心想要的答案。
“忘了跟你说,我会唱黄梅戏。”
“那人邀请我,唱的就是黄梅戏。”
“知道我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