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 明都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只有色彩斑斓的火烧云中洒出几缕耀眼的阳光。
傍晚的明都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喧闹叫卖声不绝于耳。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谁也没有太过注意一个突然从小巷中钻出来的人。
那人身着一身黑色劲装,如墨黑发半束起,眉目英气十足,明明是男人装束,在她身上却不显得奇怪,反而给本柔美的五官添了几分英气,尽显潇洒身段。
齐国都城明都街头,最是鱼龙混杂之处。一个装束怪怪的小姑娘,引不起半点波澜。
墨涔不动声色的混入人群中,神色淡定,若无其事的好像她出现在这里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绝没有半分底气不足。
看见周围的人没有对她起疑,墨涔轻啧一声,暗道,终于自由了。
她像出笼的鸟一样在街上东看看西看看,逛了几个时辰仍然意犹未尽。若是有心人,必能注意到一个今天在街上好像不知疲惫似的逛到晚却只花5钱买了一串糖葫芦的姑娘。
到了晚上,那姑娘不累却也饿了,终于走进一家酒楼,愿意解解囊了。
墨涔径直坐到了中间的餐桌,不点酒只点了一面一肉,就安静下来,表面是在小憩,实际上她的耳朵已经飘到四面八方的餐桌上去了。
会不会听到有价值的信息呢。墨涔暗想。
只听得一道压低的男声,“你们听说了吗?河阳最近死了一位员外。”
一道惊讶的略显年轻的声音,“啊?从不曾听闻。”
另一道声音,“我们都未曾听闻,想来消息是被压下去了。”
开始那人又道,“嗨呀,那员外出门收利,妻子久久不见他回来,找了一天一夜,竟在路边看见丈夫的尸体,和昏迷不醒的小厮,当场吓的魂飞魄散,醒来后就哭天喊地的,还扬言要捉了去收利的那户人家去审呢,谁知道……”
“别卖关子,快说快说。”那人急促的说。
“谁知道,在他丈夫的脖子伤口左侧,发现了一个昙花烙。”
周围顿起一片惊呼。
听到这,墨涔淡淡蹙眉:听不懂,快解释。
“昙花烙?”那人突然压低声音,“昙会?”
“看来是有人看不下去出手了。”
“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其它线索。可越是没有留下线索,凶手便越是一目了然。”
“这昙花烙是真的吗?别是有人想嫁祸吧。”
“传闻那员外脖上昙花惟妙惟肖,生动传神。若是别的组织,断做不出那样精细的烙铁。”
“居然真是昙会吗?”
墨涔还想继续听下去,可那些人却齐齐不再多说,随即一人岔开了话题。
墨涔烦躁的皱眉,右手暗中从袖中掏出点东西,就径直走到为首那人身后,手暗暗放在那人后肩出:“大哥,小女子在此地初来乍到,可却对昙会突然很感兴趣,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墨涔语气刻意的带了点娇俏,可藏在衣袖里架在那人后颈的匕首却是不小心磨了磨,便快划破了他的粗布衣领。
那人对于一个小美人的突然靠近先是呆愣住,听她的央求的语气又有些自得,可等他听清问题刚想拒绝,便感受到了后颈处传来的凉意,让他觉得他此刻离死神只有一步之遥,很快也许就和他刚刚茶余饭后的主人公一个下场了。
他猛地发抖,豆大的冷汗从头上往下滴:“姑娘想知道什么,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只是……能不能先请姑娘高抬贵手啊?。”
墨涔轻啧一声,收回了手中的匕首。
那人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这昙会,几乎聚集了世界的顶尖杀手,只要拿钱就办事,狠辣无比,就是连朝廷的官员都敢杀,悬赏令都在城墙上挂了好久,但据说至今也没能抓到一个。”
墨涔点点头,道:“哇,真的好厉害呀。那你知不知道,怎么联系到这组织的人?”她的赞美中不再带有娇俏的语气,反而带着几分淡漠,不像是在夸人,让人搞不清楚是在阴阳怪气还是在像背书一样讲客套话。
旁边的酒友们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告辞了。
那人支支吾吾不说话。墨涔也不动,只是一双杏眼竟带着几分没缘由的无辜,清澈地含笑看着他,那人被这一盯盯得头皮发麻,冷汗流了一身。纵容不知道更多了,只得继续道,“向东走有一个擂台,听说有个人在找昙会挑战,你可以去看看。”
墨涔见状,对那人爽朗一笑,拍拍他肩膀说,“走了,兄弟,有缘再会哈。”
那人顾不得吐槽她变脸如此之快,腿当即就软在凳子上。
墨涔轻轻晃悠脑袋,走出了酒楼。
没走多远,她看到人群自发汇集成了一个圈子,中间有一个擂台,挺热闹的。她走了过去,只见台上站着一个汉子,身材魁梧壮硕,时不时展示一些武术技巧,引得人群阵阵喝彩。
墨涔只是扫了一眼,就没再多看了,转而目光寻找到擂台边上挂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个有些潦草的字,勉强才能看清楚,上面写着:本人赵纲,受王员外之死感动,望发起挑战,加入昙会。
墨涔点头,心道:得罪的人还真不少。
她在擂台周围晃悠着,想看看这昙会的人来不来,来的话,她也就不用找了。
突然,一道黑色映入墨涔眼帘,她循着余光看去,原来是一个身着玄服的算命先生。
这先生长发及腰,乌黑如瀑,却不像平常男子那般束起来,而是随意地散开,有几缕头发被吹拂到脸上,也不甚在意。身上的玄衣只是普通布料,还有几处细微的破损,他穿在身上,却并不显得颓唐风尘。他眼睛上方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纱,不知能否视物。眼睛虽被遮住,露出的五官却也显得十分好看,皮肤白净,眉毛舒展,鼻梁挺拔,朱唇轻抿,算不上十分惊艳,却无端让人看得舒服。
墨涔心头轻笑,朝那人走去,她无端地觉得这人其实在和她对视。
“这位先生,你看看我,有没有习武的天赋?”墨涔语气正经,但细究又能感受到似是而非的几分戏谑。
那先生闻言,却只是微微转头,朝她一笑,说:“姑娘说笑了,我此等无目之人,算命怎能用看的?还请姑娘待我算一卦。”
唉,语言陷阱被识破了。
“那请道长算一卦,我有没有习武的天赋?”墨涔换了说辞,继续问。
“我闻姑娘,声音清朗,条理清晰,定有天人之姿。卦象显示姑娘天生福相,前程似锦,定能大展宏图。人生中虽有些许挫折,但却能得有缘之人相助,需要珍惜身边的人,方得善始善终。”
“哦,原来是这样呀,谢谢这位先生,”墨涔眉头轻挑,“可是,本姑娘此行未带盘缠,这样吧,此石是我舅舅从西域带回来的,就当做给道长的报酬,如何?”墨忘今随意从地上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白色石头。
忽地,她将石头向道长丢过去,动作来的突然且十分用力,准确地抛向道长的眼睛。
若是装瞎之人,此刻的第一反应应是躲开或接住这石头;而若是真瞎之人,则会被石头打中。
墨涔笑站在一旁,静待他的反应。
就在此时,一阵怪风吹起,竟是硬生生将这石头振落。
墨涔不自觉微眯杏眼,看这阵罡风的起源――擂台上,一人从天而降。
怪风猛烈地刮起来,驱散了好些人,原本略显拥挤的擂台转瞬空旷了一半。
一个人着黑衣从天而降,人群瞬间寂静无声。良久,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叹,随即,一声声惊叹接踵而至,也夹杂着害怕、好奇。人群又沸腾起来。
这黑衣人身着一身利落的戎装,手持一把暗色剑,一块黑巾绕着头系在头上,一丝不漏地覆盖住眼睛以外的部分,露出的一双眼睛虽未刻意吓人,却自然显得阴狠凌厉,向周围扫视一圈,十分骇人。
然而,议论声却并未停止,许是因为人多,又是公共场地。
的确,杀手并没有滥杀无辜的习惯,虽然了结这些人就想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退一步说,没人想浪费力气,退两步说,如果触怒杀手就会死,那么不需要给佣金,只需要把目标引到杀手面前就好了,那么谁还会给佣金?
黑衣人单脚点地,落到了擂台上。那位赵姓的汉子应立刻激动起来,话说的有些结巴,但还是强装镇定道:“你……我……我想加入昙会。”
闻言,站在人群之外的墨涔微微摇了摇头,心道:这小兄弟心态不行啊,没戏没戏。看来没有太久的观察机会了。
她的眉目间带着些惆怅,反观那位算命的,倒是悠闲自在,唇角上沾了点笑,但那点笑很快因为发现墨涔真不打算给钱甚至不打算捡起那块石头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墨涔本人显然已经找不出一地的石头里哪块是她舅舅带给她的了,当然也不打算找。
台下的群众都聚精会神地看着黑衣人,少有人再去注意那个汉子。只见黑衣人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汉子紧张起来,凝视着那只手,生怕他要做什么似的。
此时,黑衣人开口道:“报名费,五两。”
“……”
那你汉子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愣,随即慢吞吞的从腰包里拣出了五两钱,递给黑衣人。
“五两银子。”
“……”
汉子再次沉默,犹豫了一会儿,费老半天劲从裤子的夹棉里扒出几块银子,转手将其交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接下银子,随即到汉子耳边低声道:“时间不计,若你胜,则成为我阁一员,银子当还;若输,死伤不论。”
汉子脸色当即变青,一青再青,惊出一身冷汗,连连后退几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望向擂台周围的人群。
“我……我媳妇突然要生娃了,我……我得回去接产。”说完汉子撒腿就走,身形不稳,路上突然扭到了脚踝,走得深一步浅一步的,但愣是坚持着没有停下。
即使大事当前,也坚持要回去给媳妇接产,连自己多给的五两铜钱都不要了,墨涔只想给他鼓掌。
热闹没了,人群早已散尽,那黑衣人携着白来的钱飞身而下,墨涔跟了上去,并随手捡起几块石头当暗器。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原本热闹的擂台,转瞬间只留下一个还没来得及要钱却发现人已不见的算命先生。
扶额无奈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