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日打雁,却被啄瞎了眼。
主治医生如何也想不明白,刀下的试验品究竟是怎样扛过麻醉,从手术台上刺伤了他的。
明明只有劣质基因,却能做到里应外合,将分诊台、实验室给烧了。
那场大火啊,是控制者也不敢轻易接触的,这些虫子们连衣服都没有,就不自量力地用身体去抗。他们甚至砸碎了ct仪、切割机,敲碎白衣们的头,也要从楼里跑出去——只为了放出“方格子”里拴住的货物?!
很伟大对吗?可自己的脸都快被丢尽了!
医生气得额角突跳,十年的任期,辛苦实验才合成的“优级”基因组不到半日全失活了,包括那些正在分化阶段的1级良种!排查员就在身后,他都能想到这些家伙会怎么嘲笑他,又如何向上面编排这件事……
该死的虫子们,自己的晋升之路全毁了!
“这是你的同伴,对吗?7号。”
他亲自将子弹上膛,对准了怪物的脑袋。
青年被好几只手臂压着,逼着直视水平线的人。
沉重的锁链晃动着叮叮当当地响,伤口由于撕扯,浸湿了本就破烂的布条,让他看起来不仅是个怪物,还像个要不了饭的乞丐。
但他的视线却停在那团说不清是动物、还是肉块的东西身上,待看清楚那张脸时,怪物整个神经都崩住了。
“基思…!”
他疯狂挣扎着,眸色发黑,护士们被这股力道扯得差点飞出去:“混蛋!你们做了什么?不,这不可能!”
“多尔蒂!你他爹的找错了,他根本不是…他是你的助理啊,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虐待!”
唾沫星子飞溅到医生脸上。
“你们完全疯了吗?!”
“砰——”
疯狗僵住了。
“冷静下来了吗?”
子弹穿透了地上人的腹部,这力道将人砸在门上,又弹了下来,对方脸颊朝地,身体里的液体源源不断地,像是要流空一样。
整条长廊变成了温热的红海。
“7号哦,别这么激动啊……你在其他地方见过他的,对吧?”
头皮忽地传来股剧痛,怪物双脚凌空的,整个身体被拎了起来。
对上医生戏谑的目光。
“看看,他的模样是如此的熟悉。在特殊检验前后,白衣们竟然没有发现他的真实身份,连博士的“眼睛”也没捕捉到…你们是怎么躲过系统DNA盘查的?我很意外……”
“多尔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承认也没关系。”
医生用枪口点了点对方的太阳穴。
“人类的大脑真是一个绝妙的器官,我们竟然没想到,一出生就被抓进实验室的垃圾们,也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惊喜!”
“要不是巨臂鲸休眠回来,刚好在实验后“听到”你们的“对话”,我们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啊~原来平安区人还死守着一个秘密!这真不好猜啊,嚯嚯嚯……”他指了指脑袋,恶劣地笑着。
脑域的精神风暴,伴随着脑波无法控制易跌换是这些实验项目带来的后遗症,也是平安区人究极一生无法摆脱的噩梦。
白衣们高高在上,轻蔑地看着曾经的同类在生死间挣扎,却也想不到,今日会被这份噩梦痛击。
“你想说什么?”怪物的眼睛通红。
“我很赞赏你们的计划,7号!嚯嚯,因为在行动前期,白衣里确实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个异常……当然,我也很意外平安区人暂时的团结和信任,你们竟然能做到这一步……真是不可思议啊!”
多尔蒂脸色发沉,话锋一转:“但你们也看清楚了,只凭这点小聪明,并不能彻底瞒过控制者,尤其是心念能力者。只要鲸鱼存在,各位心脏跳动,他就一定能够察觉异常,聆听并解开这道由脑波传送的加密信息……”
后方队伍里,一个腹部褶子遍布,脑袋也比正常人大一倍的男子背对着众人,嘴角勾起。
他将一个奴隶的头踩在了脚底下,得意地拱手:“哬呜呜,多尔蒂,谬赞了!”
——控制者巨臂鲸,“鲸吞万物,心念急转”能力者。
医生摆手。
“你们没有恋战,反而速战速决地烧掉医疗区的铁皮栅栏,放出平安区格子里的垃圾们……这很聪明,结果也非常有效!博士的“眼睛”全集中在这里了!……”
“他甚至因此震怒,直接按下了红色指令,要三大部队协助4号房间抓捕你们!”
“真是隆重对吧?”他逼近怪物的脸,眸中恨意惊心,“我为医疗区受到重视感到荣耀,但我更恨你们毁了我的成果!!”
“都是你们!该死的,让我升职的路断了,获得优级天赋的通道断了!嚯嚯嚯,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连先祖都做不到的事,难道自己上就能成功吗?虫子们!
他掐住怪物的脖子,恨不得就此杀了对方。
“还想从长明桥攻入加冕台?拆除驯化坑里旧人类的枷锁?!做梦去吧,7号!”
黑色的枪口直指地上的人类:“现在,是杀了你哥?还是交出名单,让这些人陪你去死?”
“决定吧,小子。”
整条长廊上,到处是血液的味道,冰冷的建筑体中挤满了黑压压的队伍,有些甚至排到了住院楼门口,只为等着最后的结果。
控制者们和机器人一左一右地压着地上的奴隶,不让这些罪魁祸首好过。
枪口和激光对准了奴隶的脑袋。
“我,我……”
怪物看见了那双眼睛,这是第一个帮助他们的人。
他沉下眼皮。
“我已经被你抓住了,多尔蒂,随便你们怎么处置我。但我请求你们放过他,他们、那些人和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名单已经被销毁了!”
“说谎!”
地上的奴隶中了一枪。
怪物疯狂地想挣开压制,大叫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医生,多尔蒂,我们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平安区那么多的人每日都在病痛中度过,没几个能在长时间的实验中活下来,有能力的只是少数人,但都被你们杀了。”
“我们已经不能呼吸了,放过无辜的人吧,多尔蒂!”
眼泪和鼻涕混一起,怪物崩溃道。他是这场反抗的发起人之一,因实验差点死了,才联合整栋楼里的怪物将白衣们束缚住,一路攻上长明桥,只为面见博士争取自由呼吸的权利,活着的希望!
但这场行动不知何时走漏了风声,在献祭后期,医护们带着控制者先一步压了过来。实力悬殊太大,一伙人被拦截在加冕台之前。
他不能承认地上的人是自己的兄长,基思和那份销毁的名单是白衣们心中的刺,杀了对方,他们就更有理由撤销那道附加条例——剥夺平安区人的自由交/配权,以及中央供氧需求。
呼吸器里的空气已经是限额的了,再让泵箱停止工作,所有人都会死的!平安区的孩子还没长大,他们不能和自己一样!
“杀了我,多尔蒂!快,杀了我啊!”
但他的希望注定要落空了,一声枪响后,又一个奴隶倒在了地上。
怪物的身体冻住了,眼见着,枪口调转——这次,朝着他哥的身体扳下。
他终于疯了!
“我和你们这群人拼了!”
体表的鳞甲彻底爆开,怪物的气息攀直升起,一股恐怖的气息,将身上的锁链蹭蹭崩裂,周围的护士离得最近,被这股力道拍飞了出去。
顶级混合性致命毒液被他四处散开,本就拥挤的长廊顿时乱得像是一锅粥。
医生不慎被溅到脸上,烙下一大片血肉来。
“快,机器人,控制者们!阻止他啊!”
“嚯嚯嚯,该死的虫子们,都给我消失!”
医生想要去抓地上的人,却被几个奴隶挡住了路。
“不会让你抓住他的,多尔蒂!”
这场事变暴发的不止有7号,还有地上拴着的“囚徒”们。苦海无涯,回头无岸,平安区人长久的沉默,换不回外界同族的怜悯。
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提头向前。
剧烈的爆炸声伴着激光,几乎将外面射成了筛子。
404病房的玩家们一窝蜂地挤在门前,贴着猫眼,透过这个狭小的镜头,见到了与星际前线不遑多让的景象。他们收了嬉皮笑脸,各个脸色冷在原地,像一块块发僵的石头。
“我去,该死的,这个世界疯了吧!”
“他们怎么能够这么做!按道理,这也是自己的同伴啊!”
一个玩家气息翻涌,控制不住地跺碎了地板。
通过交流,已知,这个游戏是真实的世界,且,一千多年的事很可能与自己的先祖有关。
谁也不能保证那些挣扎反抗的人和自己家族的关系,战争的残忍,以及对于弱小的同情怜悯,让他们作为当事人,完全无法置之不理。
看着控制者又放倒一个奴隶时,玩家们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这些实验品的力量明明不弱,却默不作声这么多年,该说现在的反抗是必然吗?”
“但我们的到来或许有了作用,他们好像看到了希望,我就说他们不是傻的!”
“我不管!”一个玩家握紧了拳头,青筋直冒,“老子现在就想冲出去,嘎了这群孙子!”
“来来来,诸位,行动之前,我想我们应该想想怎么把这该死的门砸烂,逃出去!”
……
各方你一言,我一语,玩家的眼中火光熠熠,炙热的情绪在人群里翻滚,他们想整治那些该死的白衣们很久了!
子弹砰砰地击在门上,如同死神的号角。
连带着墙体都在颤抖。
班裳一手握住傀儡丝,食指轻点。眉眼低压,正要动手,一缕带着腥气的风忽然从外界吹来,还伴着武器的白光。
“门门门!”
玩家惊叫道。
视野中,404因规则无法破开的房门,就这样从外面打开了!
被一只从不止步的手臂。
它的主人伤痕累累的,爬行着躺倒在门槛上,那双眼睛直直看了过来,带着未熄的星火。
——‘请一路往前吧,天选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