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空中传来一声巨响。
闻溪撞上酒肆外的檐柱，被檐下疯长的番薯藤拦了一下，才不至于半身残废。
一道红色身影追至她身前，俯身扣住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提起。
“说，是谁派你来刺杀本尊？”银发魔头语气散漫，赤色的眼眸幽深。
仿佛轻易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咳……呃。”
闻溪脸憋得胀红，喉咙被挤压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崩溃大喊：那你倒是松手啊？！
她扫了眼视线里那道只有她能看见的游戏面板，半透明的蓝色光屏上仍显示着：【系统出错，正在修复中……】
你大爷！
一柱香前，闻溪经营的酒肆升至三级，游戏面板适时开放抽卡系统，花里胡哨的页面写着——神秘五星角色限时登场，新手首次十连抽必能抽中五星。
闻溪店里缺人手，一时心动，当即花了一百颗晶石，结果——
就抽出来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玩意儿！
魔尊沈晏清，修真界第一大魔头，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睁开眼看到闻溪的瞬间，就把她当成刺客，抬脚踹到了墙上。
此刻，闻溪因为长时间的窒息视线逐渐模糊，她艰难吐出一个音节：“我……”
沈晏清挑了挑眉，似终于察觉她有口难言，松手将人丢到了地上。
“咳……咳……”
闻溪深吸一口气，身体蜷缩成一团，咳得撕心裂肺。
然而尚未缓过神来，一把冰凉的长剑便贴上的她脖子。闻溪身形一僵，锋利的剑刃划破皮肤，传来一阵刺痛。
目光掠过长剑，她看向凶神恶煞的沈晏清，生怕他一怒之下，自己便身首异处，果断道：“我不是刺客。”
“哦？是吗？”沈晏清脸上看不出喜怒。
番薯藤颤巍巍地爬上闻溪的肩膀，翠绿的叶子小心地护在她颈侧，同时用粗壮的茎一圈圈裹住长剑，试图将其拉开。
沈晏清眸子微眯，持剑的手腕微转，剑身上番薯藤被整齐切断，簌簌落了一地。
闻溪看得额角突突直跳，耳边听到男人恶魔般低语：“是真是假，看一眼便知道了。”
他说着勾唇一笑，俊美的面容分明是世间少有的惊艳。闻溪却瞪大双眼，宛若看见了地狱恶鬼。
“你要做什么？”
“我都说了我不是刺客——”
闻溪声音一顿，脑袋突然像是被刀斧生生劈开一般，传来前所未有的剧痛。
脑海中无数画面闪过，犹如一盏坏掉的走马灯，快速地前进或倒退，似有一只大手在无情地拨动。
“魔法师？”
朦胧间，闻溪听到沈晏清的声音，反应过来对方正通过某种手段，在肆无忌惮地翻看她的记忆。
她猛然睁开眼，右手寒光一闪，刺向对方的胸口。银发魔头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反应很快地后撤格挡，不料被脚下藤蔓缠住，慢了一步，闻溪手中的匕首得以擦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伤口。
“你——”沈晏清话还未说出口，便被疯长的番薯藤紧紧缠住四肢百骸，裹成了一团绿色的球。
闻溪自知番薯藤困不了他多久，迅速转身，往酒肆后门外跑去。
同时扫了一眼游戏面板。
【系统出错，正在修复中……】
她啧了一声，忍不住骂道：“就知道这坑爹系统靠不住！”
趁着番薯藤还能拖延一会儿，赶紧跑路！
身后突然传来轰得一声巨响，动静之大，连地面都开始颤动。闻溪下意识回头，看到沈晏清身体飞至半空，而在他下方，整个酒肆后院赫然炸开一个大坑。
魔尊一剑，惊天动地。
闻溪心中一凉，只觉得自己这次彻底要完。
沈晏清手臂上伤口挺深，鲜红的血液流到指尖，被主人漫不经心地舔去。
“本尊倒是小瞧你了。”银发魔头怒极反笑，猩红的嘴角勾起，赤色的瞳孔似有火焰在燃烧，“能够操控草木的魔法师，倒是有趣。本尊好奇，现在四周草木尽毁，你还有什么本事？”
闻溪被他笑得浑身发毛，忍不住道：“魔尊……阁下，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我的记忆，就应该知道我并非刺客，且对你没有敌意。不如我们握手言和，放过彼此怎么样？”
“好啊。”沈宴清收敛了笑意，“你若能活下来，本尊便答应你。”
语罢，身形一闪，消失在了空中。
闻溪环顾四周，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破风声，她心中一紧，本能侧身躲避，手握匕首刺去，刺了个空。
不对！
闻溪意识到上当，转身欲跑，然而眼熟的玄色长剑已然来到她身前——
“结束了。”
沈晏清干脆利落地挥剑。
突然，一股无形压制凭空降临，生生止住了他的动作。
沈晏清眉头一皱，尚未发现那股力量的来源，便看到闻溪抬起头，漆黑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他。
“嗯，结束了。”
【叮——】
【系统修复完成。】
随着轻快的提示音，游戏面板终于恢复运行。
沈晏清被系统定在原地，手中的长剑离闻溪的脖子只差毫厘。
“这也是魔法师的能力？”沈晏清神色莫名。
闻溪神情紧绷，周身凝聚的精神触手交织成无形的网，依旧防备着魔头动作：“阁下不妨猜猜？”
虽然看过她的记忆，但沈晏清一个古人显然不明白何为“酒肆经营模拟器”，更不明白何为“游戏系统”。
闻溪也没有解释，方才小命差点折这魔头手里，眼下系统修复局势逆转，她只想赶紧把对方送走。
游戏面板随意念而动，却跳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错误：非卡池角色，无法退回。】
闻溪眼皮一跳，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怎么个意思？
蓝色光屏几经闪烁，弹出一份系统修复报告。
一旁的沈晏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闻溪原本盯着某处出神，突然脸色一变，神情如遭雷劈。
赤红的瞳孔闪过一抹幽光，沈晏清指尖微动，一团暗红的魔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闻溪身后。翻滚间，魔气快速抽长，化作一个五官模糊的人形傀儡。
没有片刻停顿，沈晏清操控着傀儡，手作利爪直击闻溪命门——
【宿主，小心！】
闻溪倏地抬眸，浩瀚的精神力又凝聚出两根触手，一根抽散身后傀儡的同时，另一根尾端如针，猛然扎进魔头的后颈。
沈晏清闷哼出声，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摇摇欲坠。
精神攻击。
“这才是我的能力。”
闻溪回答了之前的问题，冷眼注视着他失去意识，栽倒在地。
……
月明星稀，正是酣睡时，城西石板巷却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直到天光大亮，声音方歇。
闻溪坐在云纹槛窗旁边的花梨木圈椅上，头向一侧歪着，脖颈线条紧绷，露出细浅的剑伤。
一只番薯精站在她的肩头，小心翼翼地帮她上药。
【酒肆设施维修完毕，总花费铜板x20000，晶石x500。】
游戏面板跳出一行字，闻溪只看了一眼便将面板推到对面的人眼前。关掉了隐私模式，所有人都能看到上面的内容。
“前因后果已经说明，我不过是想招位店小二，阁下既然无意留下，那这店内损失就麻烦您赔偿一下。”
说完打开游戏充值界面，游戏面板十分智能地将赔偿金额换算成修真界的货币，不多，八百两银子。
沈晏清被看不见的精神触手束缚在圈椅上，散落的银发凌乱，发间夹着两片枯叶，红衣染尘，形容狼狈。
他撩起眼皮扫了眼半空中的蓝色光屏，面上风平浪静，但若是能听到其心声，就会知道他此刻快要气炸了。
数个时辰前，沈晏清原本在闭关疗伤，魔界叛徒趁机闯入，刺杀未果逃走。他欲追上去，脚下却出现陌生传送阵法，眨眼间将他传送到此处。
以为是刺客的同伙，沈晏清本想审问出幕后黑手，却反被闻溪的精神触手封住经脉，使不出半点法力。
沦落到这般受制于人的境地，沈晏清怒火难消，他想修真界从来没有听说过魔法师的存在，不如带回魔界，大卸八块再缝起来，炼成傀儡……
阴暗念头一闪而过，沈晏清语气嘲讽道：“若你口中的‘系统’所言为真，本尊被你们抽卡……穿越到此间世界，才有了这无妄之灾，你们不对本尊赔礼道歉，反而要本尊赔偿，是否欺人太甚？”
闻溪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她也是看了系统修复报告才知道，原本卡池中的“沈晏清”不过是虚拟数据人，谁曾想万千世界中，真的有一位同名同姓甚至同身世的魔尊，机缘巧合，就这么被她抽了过来。
但话又说回来——
“冤有头债有主，系统出错与我无关。你想追究这件事，可以去投诉系统。”
【……】
三言两语把系统卖了个干净，闻溪拎起肩上的番薯精，随手丢到窗外，被檐下重新长出的番薯藤稳稳接走。
闻溪继续道：“这家酒肆是我辛苦经营，因为你，修复它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遗产，赔偿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与沈晏清不同，闻溪是死后穿进游戏世界，三个月后游戏通关才能重生回到魔法大陆。
可以说，她的小命全系在这家酒肆上。
这几天为了升级酒肆，她又肝又氪，想着抽卡招个店小二能帮她分担一些琐事，结果沈晏清一来，五星保底的店小二没了不说，还把她生前所剩无几的金币爆了个干净。
系统这个坑爹玩意儿，给不了她一分补偿，没办法，她只能把账都算到沈晏清头上。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闻溪忍不住道：“你难道不想恢复法力？”
只要沈晏清能赔钱，她可以随时撤回精神触手。
银发魔头靠着椅背，不为所动，闻溪气定神闲地加码：“我可以送你回修真界。”
冰冷的视线终于落到她的脸上，闻溪知他心动，将游戏面板往前推了推：“先付钱。”
银发魔头沉默半响：“……没钱。”
闻溪一愣：“你不是魔尊吗？怎么会没钱？！”
“铜臭之物，与修炼无用。”言语间很是光棍。
闻溪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数息之后，她深吸一口气，没忍住脾气道：“那你滚吧。”
沈晏清眼眸微眯，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吓唬谁呢，法力都没了，谁怕你！
闻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起身招来番薯藤，准备把他丢出去自生自灭。
“本尊可以帮你打理酒肆，算作抵债。”沈晏清冷不丁开口。
闻溪诧异回头：“你不是不愿意当店小二么？”
方才他可是拒绝得十分果断，说什么“本尊生来从不受人驱使”。
“……此一时彼一时。”沈晏清表示自己能屈能伸，“本尊可以当掌柜。”
闻溪：“……”
然后我给你打工是吧。
“如何？”沈晏清追问道。
“……成交。”
然而，空口无凭，闻溪担心魔头耍诈，沈晏清担心她事后不认账。两人你来我往争论半天，最后签了两份契约。
一份是修真界的血契，一份是魔法大陆主仆契约。
两份契约异曲同工，皆是违者不得好死的那种。
闻溪忍不住叹气，正想说些什么，酒肆外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来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