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对于现在的很多人来说，是一个可以暂时从忙碌工作中脱离出来的机会，旅游、休养、探亲......清水村到了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
清水村里虽然有不少农家乐，平常也接待不少游客，但是与过年相比，还是一般。
毕竟别的时候，怎么比得上孩子回家呢？
之前农家乐流行的时候，很多在外打工的年轻人都回来干这行，巅峰时期差不多每十家里就有一家干农家乐。
但是随着农家乐浪潮的退去，清水村里农家乐连带民宿一共只剩四五家了，其中除了白家，其他家都至少能有住满人的时候，比在外打工好一点。
所以当时回来的年轻人大多又走了，又变成了只有过年才回来的打工人。
“啪！啪！啪！”
一群小孩跑到晏园门口玩起了摔炮。
修建晏园的时候，沈栖梧让他们顺便把晏园周围也修整一下，所以在晏园周围修了一圈近三米的路，把晏园右侧也就是大门那侧按照里面台阶状地势，修了两片空地，安了楼梯、斜坡、长廊和栏杆。天热的时候，会有村民也会过来边聊天边避暑。
“不用赶他们吗？”白柚问。
白柚听见外面的声音，觉得有些不太好。
沈栖梧揉了揉他的头，“不用的，外面本来就是给人去的，小孩子当然愿意过来玩。只是如果他们要搞破坏是肯定不行的，其他无伤大雅的事情，就随他们去吧。”
“嗯。”白柚点点头。
“你要不要出去跟他们一起出去玩？”沈栖梧弯下腰问道。
白柚摇摇头，“不要，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还要去打扫卫生，麻烦沈姐你让一下。”
说完，挎了两个小挎包的白柚就花坛那边擦花坛边了，两个小挎包里一个是放干净的抹布的，一个是放脏的抹布的。
沈栖梧无奈地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却没有上去阻止，因为根本阻止不了。
新员工们大多是孤儿，没别的地方去，钱包基本空空，也没钱出去，所以整个过年期间都在晏园，为了报答沈栖梧给他们工作，所以即使在沈栖梧明说正月十五才正式上班，但是他们还是工作得很仔细很认真。
尤其是白柚，一个外表和生理明明是小孩样子，却比所有大人都还要执拗。
因为这，沈栖梧不得不在正式合同之前，另外起了一份临时合约，给他们算薪水，不然她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嗯，她还是没有拥有一个大多数老板都有的品质，抠门和压榨。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天很冷，沈栖梧在这种天气，一般会在自己的被窝里梦周公和刷世界，但是今天有另外的事，所以才勉强自己爬起来，才会碰见出来打扫花坛的白柚。
清水村除了晏园里的人在“上班”，还有一个地方的人在忙碌，那就是村委会。
“孟主任。”
沈栖梧进了位于村头的村委会，直接去了大会议室，清水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村官，孟闲。
孟闲是清水村人，前两年硕士毕业，参加了村官计划，会清水村当了村主任。
她从小和外婆相依为命，村里很多人都帮过她们，所以她就想要回报清水村。在大学期间努力学习，参加了很多活动，不仅当上了党员，还顺利保研。在别人都选择留在大成时代时候，只有她选择响应国家政策，回到家乡当了乡官。
孟闲的想法很好，她为此也很努力，但是在具体实施上面，不能说是顺顺利利吧，也算是一波三折。
在此期间，跟沈栖梧相处得不错。
“来了。”孟闲把笔放下，抬起疲惫的脸看向沈栖梧。
“你......几点起来的？”沈栖梧迟疑地问。
孟闲抓了抓头发，“六点，有小孩在我的窗户外面放鞭炮的时候。”
沈栖梧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诶，我是有事找你。”孟闲把电脑转到沈栖梧面前，上面是一份计划。
沈栖梧仔细看完了。
“你确定这条路行的通？”沈栖梧虽然比不上孟闲是本地人，但是她是看着村里农家乐兴起又衰落下去的，而孟闲大多时候在外地上大学，空闲时间也在外面打工，一年也只有过年回来陪陪外婆而已，所以她可能对村里农家乐产业的变化没有沈栖梧感受深。
孟闲举起刚才她勾画的纸，上面是清水村的草图。
清水村大致上坐西朝东，这是因为它南、西、北三面都有山。后面较大的山叫清水山，沈栖梧的晏园在清水山的山腰，南北的山在清水村人叫来是南山、北山，在官方文件里是清水北山和清水南山。
北山和清水山之间是一条穿山大马路，晏园就是在这条大马路的旁边，穿山大马路有差不多四米宽，出了山，就沿着河变成两条，两条马路在清水河的影响下，穿过村里连到远处的国道上。清水河源自清水山后面的另一座大山，从南山和清水山之间流出，一路向东。
沈栖梧凑近看了看，实在没看出来什么，就是很潦草的一张清水村地图。
“你是想要？”沈栖梧还是不解。
孟闲说：“我觉得这不一定是条死路。”
沈栖梧抱胸，朝她抬了下下巴，意思是，你说吧，我听着就行。
孟闲清了清嗓子，很郑重地说道：“首先，清水村的地理环境注定它没有办法走纯农业的发展计划。”
“嗯。”沈栖梧及时给予鼓励。
“其次，现在对于旅游、旅拍或者假日短期出游的需求还是有的，我们这里离S市差不多三个小时的车程，旁边的几个小城都不超过两个小时，总人口超过两千万，存在一定的市场。”
“但是怎么吸引这么多人来呢？”
“你那里不是要新开业吗？我还刷到了宣传视频，点击量很不错啊，这不就是吸引人了吗？”孟闲反问。
沈栖梧无奈扶额，“但是截至目前，预定入住的人数不到三十，勉强把房间住满一次而已。”
“是你价格的原因吗？还是可供预定的方式太少了？”孟闲问。
“我看了好几款软件，同等价位的民宿环境效果图都没有我裸图出的好看，同等环境或者风格至少要比我的价格高出一半。”沈栖梧抱着胸，靠向后靠在会议桌的边沿，“至于预订方式的问题，我后来也考虑到了，不止官网预订，相关APP我找了五家。”
孟闲一听这个就有些泄气了，她觉得以沈栖梧那里的水平怎么着也能给村里人起个带头的榜样吧，怎么水平跟村里稍微好点的农家乐差不多啊？
沈栖梧知道孟闲在想什么，不由地申辩了两句，“我和村里人经营的那些地位不太一样，所以你不用太看重我，我可以接受长时间的亏损去换口碑，但是村里的那些人他们不一定能撑得过来，这就是为什么后来村里农家乐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要么是实惠，要么是有点特色的，像秦婶会做刺绣，她家里挂了好多幅出来展示，所以她家的生意算是清水村里最好的了。”
“唉——”孟闲也是想了好多办法，种田没地方，玩别的又没有办法把人都动员起来干，她虽然是本村人，但是村里很多人都看她年轻，政策或者官方的事还算听她的，别的方面就根本不进耳朵。
“我是觉得你那边要新开业，又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继续干农家乐和民宿比干别的好，毕竟有基础吧。”
沈栖梧说：“等一下，你刚才说到其次了，请先继续说完。”
“哦。”孟闲拿了另外一种颜色的笔来继续在草图上画，“你看。”
“嗯。”
“我说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清水村它本身的环境很好。”
“华夏最不缺的就是好风景，也不缺大山。”沈栖梧挑眉，她觉得仅有环境是不够的，最好要有特色。
孟闲抬手指人，“认真听我说。”
“好的。”
“我想人为地制造一些景点，和清水山结合起来，最好形成一条观赏线路，其中可以包括花廊、手工艺制作、民俗实践、自然氧吧......你觉得怎么样？”孟闲期待地看着沈栖梧。
“我觉得想法很好，实践起来很难。”沈栖梧实话实说，“观赏线路肯定得和正常的马路分开，这代表着要新修一条路，还不能只是水泥马路，不然就不符合自然，这样下来，这一条路恐怕就至少七位数了吧？”
“是这样的，所以我想先把山上原本的小土路修整布置出来。”孟闲说。
“那这样的话，成本最高的地方就是人工了。”沈栖梧托着下巴，“所以你趁现在这个时间提出这个想法来，主要是因为现在村里的青壮年都在，如果愿意上山去帮忙的话，会省下很大的一笔钱。你找我，是觉得我可以起一个激励作用，暂时把一些人留下来去为村里‘做贡献’？”
“这条路真的是我想了很久了，是我考察过很多村子后，找到的唯一可以实践的了。”
孟闲也来清水村几年了，除了基本工作外，一直在想办法带领村民们致富。因为有从前开农家乐的底子在，所以有关这方面的事情，村民多少会去实践一下，而别的根本不会去尝试。
对于清水村的绝大多数村民来说，根本没有实践的成本，也承担不起失败的可能。建立农家乐和民宿已经是他们可以接受的，最可能的在村里面的创业方式了。
说起来，沈栖梧真的很佩服孟闲的，拿着都不够交税的工资，干着不讨好的工作，付出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还不一定会被认可。
“嗯，你知道的，我跟村里人不熟。”沈栖梧说。
“但是村里人人都知道认识你，和你的......晏园。”孟闲说得很真诚。
“很难。”沈栖梧不想打击孟闲，但是为了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还是说得很现实，“前年国家出钱挖了水渠，借挖水渠的机会，在水渠边修了一米宽的水泥路，还防止有人掉下去，安装了栏杆。可是很多村民都觉得占用了自己家的土地，所以从头到尾都很反对，你一家家找过去，才劝下来的。其实，根本没有占用到，规划的时候就特意避开了那些会和村民起冲突的地方，但是没用啊。”
孟闲沉默了。
“你应该知道吧，有几家面上答应了，等施工队走了，直接把自己家后面的水泥路撬了，把院子阔到水渠边。去年年底，就有一个因为这个，摔进水渠里的，还是我送去的医院。”沈栖梧想到了钱易的事情，还特意让秦姨去看了看他掉下去的地方，才知道白家直接把院子接到水渠边了，因为不止他一家这么干，所以也没有人来村委会说。
沈栖梧说完这些话，明显感觉孟闲的精气神跌了，又出言安慰道：“路是好路，但是人很不一定，我可以带头去帮你，因为我可以从中获利也不在乎成本，不如就从我开始吧，正好，我也想多招揽游客，正愁清水村吸引力不够，你也算是正中我下怀了。”
“谢谢你。”孟闲感激地看着她。
沈栖梧笑笑，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不要把你的详细计划放出来，把看上去容易实现的先放出来就行，放太多，他们可能看不会看一眼的。可以跟村里开着农家乐和民宿的那些人多说说你的计划，从他们下手会简单。”
“我知道的。”孟闲点头。
沈栖梧帮着她完善了下计划，从上午到晚上，中间吃了点孟闲外婆送来的抄手，星星满天才走。
一路开过村里的路，沈栖梧发现农家院子里还有不少小孩在玩，跑来跑去的，比她有活气多了，借着温暖的路灯，觉得还挺温暖的。只是得格外注意环境，防止有小孩突然蹿出来而她没有注意到。
不过，这种危险一般在年初五之后会消失，现在还剩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