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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之刃(下)

    对于儒家来说,治国的关键在于控制民心。

    在读书人看来,哪怕吏治清明,风调雨顺,百姓思想不统一,形成不了合力,依旧成不了气候。

    一辆马车,从五个方向分开拉,就是五马分尸。所以只能有一条路,一个东西,因此中原人常说“唯大人马首是瞻”。

    耶律权最不屑中原人的那一套,他们干什么事前总是先拿出一道高高在上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约束一下别人,总是逼人把七情六欲藏起来,然后去做一个表面光风霁月的伪君子。

    还有,中原人最不喜欢打打杀杀,张口闭口都是慈悲,其实,他们只是不动刀剑罢了,他们更喜欢把人活生生折磨至死,折磨到对手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到最后,脚下尸山血海,他们的手都还是干干净净的。

    耶律权有时候也不解,为什么中原人那么阴柔狠厉,却有着那么好的土地?

    大山大水,大江大河,千里平原,养的都是一群蛇蝎。

    而中原人的那一套,在韩厉身上发挥到极致了。

    难以想象,他第一次来契丹,就给了自己多次重创。

    这个自幼在中原长大的人,进退有度,既有足够的耐心,又有顽强的生机。

    他一边接手前任契丹王的势力,一边又四处收容了契丹周围各国各部因连年战乱打残了的流民遗黎,积蓄力量。

    最可气的是,他对于那些曾背叛过他父王的人,依旧不赶尽杀绝,反而根据他们的能力加以重用。

    耶律权知道,韩厉不急不慢,他既不喜欢毕其功于一役,也不喜欢两军鹬蚌相争,让外人渔翁得利,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不想要一个山河破碎,疲兵饿殍的契丹,他想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兵不血刃的契丹。

    所以,他明明已有可以和自己一战的实力,依旧隐忍不发。

    每当自己与各部首领同床异梦,彼此制衡时,他就趁机收服人心,培植党羽。

    而每当自己集结大军,准备与韩厉决一死战之时,他就立刻带着军队解党流散,作鸟兽散。

    打,打不了,他们上天遁地,如影子一般见首不见尾。

    杀,杀不了,他们已经像沙子一样无孔不入,渗透到契丹的血脉骨髓里了。

    从前,在他的认知里,草原人杀伐决断,快意恩仇,可如今,一切都像打在棉花上。

    他不急着抢领地,不急着抢绿洲,抢人马,只急着对契丹人演上一出又一出仁善的虚情假意大戏,引得族人都把他当成救世主。

    耶律权决定迁都阿拉木图了。

    契丹人都知道能决定契丹一族生死的地方,就只有阿拉木图了。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前提是必须有水源。

    阿拉木图就是契丹人的水源,这里是七河源头,富庶一方,是草原人的必争之地。

    且有阿尔泰山这一天险,易守难攻。

    他知道最后的大决战一定会发生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耶律权一直把阿拉木图当作自己的福地。

    二十多年前,阿拉木图还不是契丹的领土。

    乌孙人骁勇善战,牢牢控制着阿拉木图及其境内的七河流域。

    他们比猛虎还狠厉,比饿狼还贪婪,比狐狸还狡猾。

    每年秋天,他们就在阿拉木图的七河源头切断流经契丹牧场的水源,迫使契丹人向他们交粮纳贡。

    耶律权直到现在都不能忘记,那些年,他每次率军尸山血海地和中原人厮杀,死了那么多兄弟,抢了无数的金银珠宝。

    到最后,无论抢来了多少车财富,一入秋,还是要老老实实地将战利品一车一车运往阿拉木图。

    向东征服,向西朝贡,一年到头,竹篮打水一场空。

    为保安全,他还得亲自押送这些财富运往阿拉木图。

    在路上,他总是会遇到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美丽灵动,一双眼睛就像阿尔泰山上融化的雪水,直往人内心深处缓缓流淌。

    “押车的,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赶路啊?”

    “押车的,你停一停啊,你看看这阿尔泰雪山,很美的,阿拉木图的绿洲,绿得逼人,你就不能好好看一看吗?”

    “押车的,你走得太快了,这里风景那么美,都被你糟蹋了。”

    耶律权不语,只是一味地赶路,他知道,断水的族人和牛羊此刻都在着急地等着阿拉木图的水源。

    那个女人还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阿拉木图真的好美啊,雪山美,牧场美,可惜你从不停下来看一看。”

    耶律权回过头来,看着她纯真的脸孔,叹道:“是啊,阿拉木图美得让人心痛。”

    女人不解。但是很开心:“押车的,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听族人说,你们是从契丹来的,契丹美吗?和阿拉木图一样都是雪山吗?”

    契丹?美吗?

    这个问题难住了耶律权,他生于斯,长于斯,却从未好好看看故土的山河风景。

    记忆中,只有挥之不去的沙场上的血与铁。

    他突然想起中原人写过一句诗,想来应该是形容契丹的吧!

    “契丹比阿拉木图还要美上十倍。”

    “一望无际的大漠,看半天,也只能看到一处长长的孤烟,直冲云霄。日头有大又圆,河流蜿蜒流长,一个整日悠悠哉哉地东升西落,一个像牧场的马群整日奔腾不息。”

    女人被耶律权的描述惊呆了:“听起来好美啊!我还没见过大漠呢?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耶律权想了想,摇摇头。

    “为什么?”

    “那里不会欢迎乌孙人的。”

    “为什么啊?我只是想去看大漠。”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你们乌孙人不是也不欢迎契丹人到阿拉木图放牧吗?”

    女人想了半天,感觉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一时间,耶律权脑中浮现了许多部族为争夺土地厮杀的画面。

    可是,女人却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懂了,这就是人对土地的掌控欲望,这是天性。动物也有,狼群也不喜欢我们踏进它们的领地。”

    耶律权笑了笑,他知道,这个女人没上过战场,她永远不会懂“逐水草而居,弓箭所及皆属我”这句话有多沉重。

    好吧,下次带她到契丹去走一圈,让她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承诺很快烟消云散,他带着车队拜见乌孙王。

    可乌孙王狮子大开口,说他又有几位王妃怀了身孕,明年的岁币还要涨三成。

    乌孙王已经有四十多个儿子了。

    他的每一个儿子,都是乌孙王子,都要契丹人年年缴纳岁币。

    耶律权心里清楚,照这么下去,多打仗抢的财物还赶不上这个老种马生儿子的速度。

    耶律权宁愿与乌孙人决一死战,把水源抢过来,也不要再向他们纳贡了。

    但是论作战能力,乌孙人远胜于契丹人。绝对不能硬碰硬。

    他想尽办法联络那四十多个儿子,笼络,贿赂,挑拨,甚至把中原人九龙夺嫡的那段心术都用上了。

    终于,乌孙王子们为了王位继承,彼此开战了。

    一个强大的王朝,外人往外杀是杀不死的,只有等他们内乱,才能有可乘之机。

    在送去了无数车金银珠宝后,耶律权终于等到了阿拉木图的内乱。

    这件事换成别人都不一定能做到,可耶律权太清楚不受重用的王子心里是如何隐忍,如何筹谋。

    他们心中常年烧着一把火,熊熊燃烧,熬人心性,耶律权只是把那些火放了出来。

    他自己也正是这么过来的。因为足够懂得,所以才能拿捏人心。

    阿拉木图打了几场轰轰烈烈却损耗极大的战役,元气大伤。

    乌孙王的第38个儿子赢得了最后的大胜。

    从第30个儿子往后数,乌孙王就已经记不清那些儿子的名字了,更别说他们的年纪,心智,手段,武力……

    “父王,我想,从今以后,您再也不会叫错我的名字了。”

    那个他从不曾给予厚望的第38位王子,亲手将他的头颅割下,挂在了王帐外。

    阿拉木图新王登基,耶律权作为他名义上的“挚友”/“知音”总得去表示表示吧,祝贺一下曾经那个被王室遗忘,到如今无人敢小觑的新任乌孙王。

    这一次,耶律权依旧带了一车又一车的“财物”。

    或许大胜之后,新任乌孙王终于缓了口气,成王的大喜将他冲昏了头,他根本没注意到此次耶律权西行有什么变化。

    “押车的,这次怎么突然走那么慢?”那个女人依旧跟上了耶律权。

    “因为这一次要好好看一看阿拉木图的美景。”

    “押车的,这次的车队怎么那么长,你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啊?”

    “新王登基,自是不同往日,带的岁币自然是要多些。”

    “押车的,王上下令了,以后再也不会截断流往契丹的水源了,因为你是王上的好兄弟。”

    耶律权心里苦笑:兄弟?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好兄弟,兄弟都是用来杀的。

    “哦,是吗?那真是要好好感谢乌孙王了。”

    “押车的,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契丹看看大漠啊?”

    耶律权笑道,“这一次一定带你回去,做不到的话我就死给你看。”

    “押车的,你看看阿拉木图,真的好美啊,我看了十几年都还看不够。”

    耶律权抬头,感叹道:“是啊,美得让人心醉。”

    许是心虚万分,此行,耶律权有问必答,给足了耐心。

    “押车的,你知道在阿拉木图,什么最美吗?”

    “是雪山吧。”

    “为什么你这么觉得呢?”

    “雪山一直在融化,雪水源源不断流下山,就有了水源,有了水源,人和牛羊就有了活路。”

    “可我觉得,阿拉木图最美的其实是我们乌孙人。”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不是,我是觉得乌孙人真的很美。听来往的商队说,阿拉木图是苦寒之地,没人会愿意住在这。汉人的流放之地都没有阿拉木图冷。”

    “可是,押车的,你看,我们乌孙人住得好好的,再冷的天,再大的雪,再厚的冰,都没有让我们乌孙人退缩。”

    “我们乌孙人生生不息,再艰苦的居所都不会抱怨,我们爱我们的土地,爱我们的族人,爱长生天给予我们的一切,永远永远地爱。”

    耶律权附和道:“乌孙人确实很美。”

    女子鼓足勇气说:“押车的,王上说契丹王也不喜欢你,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的兄弟也要杀你,或者你的家人又逼着你去和中原人打仗,你可以离开契丹,来阿拉木图。”

    “这里的人会收留你的,这里虽然很冷,但是大家的心都是热的。契丹和中原虽然暖和,但是大家的心都是冷的。”

    耶律权心中警戒:“你怎么知道乌孙王那么多话?”

    “王上以前还是王子的时候,就经常来这,和各路商队打交道,这一带的人都认识王上。”

    “哦,那他有说过我吗?”

    “有啊,他经常向我问起过你。”

    耶律权突然停住脚步,问道:“你是怎么跟王上说我的?”

    女人犹豫了一会,“我说,你很可怜,每次来阿拉木图,穿得都不厚,一定很冷,你家人一点都不关心你。”

    “阿拉木图的孩子每次出门,父母都会仔细检查孩子穿得够不够,暖不暖,不然是不会放我们出去的。”

    “王上怎么说?”

    “王上笑我,说我瞎操心,你是契丹王子,身份尊贵,怎么可能会冻着。”

    “你还说了些什么?”

    “我说你就是可怜,只要用心看,就会知道你一直不快乐。”

    原来说了半天都是一堆没用的废话,耶律权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临别之际,女人送了他几件冬衣。

    “我身份尊贵,不会缺衣少食的。”

    “但是穿上会更暖和,押车的,你是人,不是一块铁。”

    待女人走后,他将那些冬衣悉数丢在一旁。多年沙场征战,他对异族只有防备,从无信任。

    到了阿拉木图王宫,新任乌孙王亲自站在殿外迎接他。

    对于乌孙王来说,耶律权是四海内千千万万人中唯一懂他的人。

    他懂他的野心,懂他的隐忍,懂他的谋划,即使是在他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王子时。

    时于微时,肝胆相照,在乌孙王心中,耶律权的地位举足轻重。

    耶律权心里却不是这么想,这位乌孙王新登大位,根基不稳,王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他杀了那么多至亲兄弟,如今,他需要一个没有血缘的“兄弟之情”来向阿拉木图族人证明,他乌孙王不是一个心狠手辣,弑父弑兄的暴君。

    又或者,他急需一个外族盟友,演几出“手足之情,兄弟之国”粉饰太平,让天下人快点忘了他这王位是如何得来。

    乌孙王摆了一场大宴迎接耶律权。在宴会上,他当场宣布,将巴尔喀河划给契丹,从此,契丹水源可自给自足。

    耶律权疑惑:“为什么?若你把七河中的一条河给了契丹,我们以后可不会再给你缴岁币了。”

    “阿权,数百年前,乌孙人和契丹人便是一族,我们的先祖曾并肩作战,抵御外敌,乌孙人,契丹人本就是一家。”

    “虽然之后先祖们发生了很多事,乌孙人向西迁徙,契丹人向东迁徙,可我们依旧是兄弟,阿权,你我本就是同一类人长相,来往的中原商旅根本分不清谁是契丹人,谁是乌孙人。”

    耶律权干了一杯,思绪凝重。

    乌孙王似乎是喝多了,醉醺醺地说着好多往事。

    “阿权,我们真是一见如故,父王都记不清我的名字,而你只见了我一面,就记住了我的名字,我的喜好。真好啊,酒逢知己千杯少。”

    耶律权不说话,他看着时机成熟,直接摔杯为号,突然,王宫内出现了大批来路不明的死士。

    乌孙王恍然大悟:“你给本王的几百车贺礼,居然是刺客?”

    “哈扎,我是耶律权,我更是一个契丹人,我们的结局从来都只有你死我活。”

    耶律权淡淡道:“都杀了。”

    王宫内的每一级台阶都染红了鲜血,与此同时,阿拉木图与契丹交界处也开始大规模厮杀。

    契丹人这次有备而来,里应外合,而乌孙人祸从天降,根本反应不过来,一时间溃不成军。

    拿下阿拉木图之后,耶律权并没有急着班师回朝向父王邀功,他在阿拉木图多呆了几个月。

    他知道,契丹先祖们都没能拿下的阿拉木图被他拿下了,他回去后必定功高盖祖,封无可封,父王母后本来就足够忌惮他了。

    他知道回去后要面对什么。

    可是不回去,就意味着有反心,拥兵自据,到时候,乌孙人,契丹人,两股势力会联合起来对付他。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就在这多看看阿拉木图的雪山美景。

    这一次,他行经雪山时,那个女人突然冲出来,只是,这一次,她不是来送冬衣,而是来行刺。

    “拿下。”

    女人和附近乌孙牧民本就寡不敌众,正当要被耶律权的手下就地斩杀时,耶律权突然从马车里跳出来拦住了他们。

    “殿下,有何吩咐。”

    “别伤她们,她们是我的故友。”

    耶律权正欲放她们走时,突然看到了那个女人熟悉又恶狠狠的眼睛。

    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他在战场上看到过太多这样的眼神,每一个都恨不得喝他的血啖他的肉。

    战场上只有你死我活,或许他与这名女子的结局,也只剩下你死我活。

    理智告诉他,要赶尽杀绝,否则终有一天,自己会死在那个女人身上,可他还是下不了那个狠心。

    “将她送到奴隶场吧,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说完,耶律权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得极快,生怕多呆一会,就忍不住会反悔。

    “耶律权,耶律权,别忘了哈扎是怎么死的,这个世道,你一旦开始相信别人,就离死不远了。”他在心里无数次告诫自己。

    ************

    如今,他重回阿拉木图,也把那个女人带了回来。

    自认他登上契丹王位后,就不断派人四处寻找这位乌孙人。

    美丽,眼睛像雪水一样,乌孙人,在奴隶场呆过……这是他向手下探子对那个女人的描述。

    “大王,可有名姓?”

    “不曾问过她的名字,但她很美,很爱阿拉木图。”

    手下低着头皱眉,一头雾水,但还是领命去寻人了。

    一个多月后,手下终于回来复命。

    “她过得还好吗?”

    “在南部做家奴,疯了,而且怀有身孕。”

    “孩子的父亲是谁?”

    “无人知晓。”

    “真疯假疯?”

    “回王上,真疯,属下已派巫医查探过,人早已被逼疯了,不是装的。这点,南部族人皆可作证。”

    耶律权权衡了一番,她过得一定非常不好,都已经被逼疯了。

    她疯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再也不能报仇雪恨了,她不会记得我,也不会再时刻想着要杀我。

    “把她接回王宫吧。好生照看着。”耶律权下了道令

    “诺,属下一定遍访名医,将乌孙姑娘的疯病治好。”

    “疯病就不用治了,她疯了也挺好,人疯了才会听话。”

    手下又是一头雾水地领命退下。

    回阿拉木图的路上,他带足了兵马,也带上了她。

    一路上,他坐在马车,指着窗外的雪山:

    “你看,这窗外的雪景多美啊。”

    “你看,那座雪山,还在渐渐融化。”

    “你看,牧场上的草绿油油的,长得多好,水草肥美,牛羊肯定养得壮实。”

    一切彷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只是这一次,一路上絮絮叨叨的是耶律权,沉默不语的却是女人。

    到阿拉木图后,疯女突然高烧了数日,把耶律权忙得脚不沾地。

    “她水土不服?她就是阿拉木图人,怎么会水土不服,怎么会突然高烧?”

    巫医支支吾吾:“许是离开故土太多年了,突然回来,一时难以适应。”

    “行吧行吧,退下吧,本王在这守着。”

    过了几日,疯女渐渐烧退了,耶律权决定去巡军,确认一下兵力部署是否是按原计划落实。

    半路上,侍女突然叫住他,说疯女命悬一线。

    耶律权急忙赶过去,有一随从拦住了他:“大王,三军远比女人重要。”

    耶律权一挥袖:“阿尔泰山有天险可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里面的人不乱,外面是出不了什么大事。”

    他赶到王宫,就听到里面的人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巫医,如今是怎么回事?”

    “许是触景生情,脑中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有血崩难产之象。”

    耶律权闻言心慌了几分,握着巫医的肩膀:“本王提前告诉你,一定要保大人平安,那小的是死是活不用管,又不是本王的种,一定要保住大人。”

    突然,里面的侍女出来禀报:“不好了不好了,疯女晕过去了。”

    耶律权闻言,急着要进去。

    巫医赶紧拦住了他:“不可,万万不可,女子生产,男子不能进啊。”

    耶律权想了想,觉得有理,吩咐身后一众随从退下。

    “女人生孩子,你们站这么近干什么,退到五十步外。别挡着巫医接热水。”

    耶律权一个人走到殿内,看着疯女奄奄一息,一时来不及细想,赶紧将她抱在怀中。

    “没事的,没事的,有本王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疯女睁开眼:“回家了。”

    “对对对,回来了,回到你最爱的阿拉木图了。”

    突然,疯女将枕边藏起的匕首拿起,一刀捅进耶律权的胸膛。

    耶律权不禁苦笑:“原来你没疯,也没难产血崩啊。”

    “前段时间,鲤儿姑娘乔装成巫医,到契丹王宫里治好了我的疯病。”

    “我想,我还活着,疯疯癫癫活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杀了你,为家人和族人,也为我自己,报仇雪恨。”

    疯女双目猩红,大笑道:“当年,你假借送贺礼里应外合攻占了阿拉木图,可有想过今日韩厉也会效仿你,用你的计谋来取你性命,抢了你的江山。”

    耶律权吐着鲜血,喃喃道:“你变了。”

    疯女像看着傻子一样看着耶律权:“耶律权,我国破家亡,任人鱼肉,全都是你害的,你却在这装什么无辜。”

    “想杀我其实很容易,你原本有很多机会,只是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只是韩厉的一枚棋子,回头吧。”

    “死到临头,居然还嘴硬。”疯女将匕首拔出,又狠狠地往耶律权身上捅了几刀。

    刀刀都不致命,却捅得极深,耶律权知道,疯女这是恨毒了他,想让自己一点点流血痛苦而死,想让自己一点点看着自己生命逝去,痛苦又孤独地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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