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切进塔台顶层，陈涛的保温杯在金属台面磕出第七道印子。

    他第三次调整波道旋钮："CA117，虹桥进近，收到请回答。"

    玻璃幕墙外，跑道指示灯仍在安静休眠。

    雷达屏幕的绿点匀速逼近机场五边，高度数字凝固在2800米纹丝不动。

    陈涛摸了摸左胸口袋，女儿上学前塞的牛奶糖包装纸正在制服下沙沙作响。

    值班主任老郑的保温杯撞上雷达台，泡发的枸杞在茶汤里浮沉："应答机信号呢？"

    "代码没变，所有频道都没反应。"陈涛的钢笔尖在航行记录本洇开墨团。

    气象图上太平洋方向的积雨云正在消散，像被晨风吹散的棉絮。

    老郑抓起内线电话时，制服后背渗出深色汗渍："三号跑道清空，应急单位就位。"

    电子钟显示09:48，朝阳把地面雷达图上的光点染成碎金，如同露珠在草叶间滚动。

    雷达屏突然泛起涟漪，绿点出现半秒偏移。

    陈涛抓起望远镜，某个银灰色光点正穿透云层，机身蒙皮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冷白。

    "S航5103，帮忙目视确认CA117起落架。"陈涛的指甲嵌进掌心。

    正在三边盘旋的A330突然加速，机腹擦过朝阳的金边时，波道里传来飞行员变调的惊呼。

    "塔台！CA117整个机身结满了霜......"电流杂音撕开波道。

    机舱寒气在鹿鸣扯开嗓门的瞬间震颤，他踩着倾倒的餐车残骸跃上座椅，防滑靴底与冰壳摩擦出刺耳刮擦声。

    当第一个音符撞进空气时，正在凝结的冰霜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纹。

    "战吗？战啊！——"

    蓝兔耳尖应声迸出电弧，量子屏障幻化成环绕鹿鸣的蓝色音浪。

    原本袭来的磷粉暴雪被音波震散，在商务舱隔帘上蚀出蜂窝状的焦痕。

    流光蝶翼的电路纹骤然发亮，三排座椅上方的氧气面罩齐齐炸开。

    鹿鸣侧身躲过飞射的塑料碎片，喉结随着副歌震颤："致那……与怒吼！"

    蓝兔突然人立而起，爪尖在结霜的地毯敲击出雷鸣般的鼓点。

    蝶翼掀起的飓风卷着冰碴扑面而来，鹿鸣抓住垂落的安全带荡过通道。

    他的尾音在金属舱壁上撞出回响，蓝兔趁机甩尾扫灭两团磷粉火球。

    "谁说……才算英雄——"

    最后一句嘶吼撕开寒雾，蓝兔浑身绒毛炸成刺球。

    原本狂暴的磷粉突然凝滞在空中，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的暴风雪。

    机舱冰层融化的滴答声中，商务客率先掀开眼皮。他摸索着捡起滑落的婚戒，突然捂住耳朵："哪个缺德的在飞机上杀猪？"

    后排婴儿的啼哭应声炸响，年轻母亲边拍襁褓边嘟囔："怪不得宝宝哭，这调门......"

    她的尾音突然卡在喉咙里。

    晨光穿透舷窗，照见商务客颤抖的指尖——半片流光溢彩的蝶翼正从行李架垂落，神经网络般的磷光纹路在朝阳下流转，每片鳞羽都折射出令人眩晕的虹彩。

    8D座的小男孩突然举起彩虹糖纸，糖纸在气流中打着旋儿飘向蝶翼。

    当糖纸触碰到磷粉的瞬间，突然在半空燃烧成金色灰烬。

    "妈妈你看！" 童声还带着睡意朦胧的雀跃，"会发光的扑棱蛾子！"

    整舱吐槽声像被按了消音键。

    短发女士的蓝色指甲深深掐进毛毯，她隔壁的程序员盯着自己映在蝶翼上的扭曲倒影，婚戒在指节转出残影。

    23E座的老人缓缓举起相机，取景框里那只生物忽然展开翅膀，洒落的磷粉在镜头前织出星环。

    "天啊......"苏玥耳垂的冰珠坠落在糖纸上，她看见自己缩小的倒影正在蝶翼纹路里沉浮。

    所有沉睡时被压制的恐惧此刻破冰而出，一百多道战栗的呼吸在空调出风口凝成白雾。

    那只流光梦蝶突然腾空，翅膀扫过头顶的瞬间，每个乘客都看见自己最恐惧的记忆在磷粉中闪回——离婚协议上的指纹、病危通知单的折痕、行李箱里未送出的生日礼物。

    蝶翼第三次震颤时，舷窗上的融霜重新凝结成冰花。

    苏玥刚摸到滚落的冰珠坠子，眼皮突然灌了铅似的往下坠。

    二十三排此起彼伏的哈欠声里，蓝兔耳尖炸开的电弧照亮了成片耷拉的肩膀。

    鹿鸣踹开冻住的安全带，靴底冰碴簌簌跌进通风口。

    蓝兔跃上餐车残骸的瞬间，他吸进肺叶的冷空气带着血腥味。

    "这——光——"

    副歌第一个音阶冲出口腔时，行李架垂落的蝶翼突然收拢成纺锤状。

    商务客刚捡起的婚戒再次滑落，戒指滚过结霜地毯的轨迹上，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生。

    鹿鸣喉结颤动带出更高亢的嘶吼，尾音劈开的空气里，蓝兔炸开的绒毛扫落两排阅读灯。

    机舱突然响起双重音浪。

    量子屏障幻化的蓝色波纹与蝶翼磷粉在头等舱过道相撞，爆开的冰雾中，程序员没来得及合上的笔记本电脑键盘缝里钻出霜花。

    鹿鸣抓住垂落的氧气面罩荡过半截机舱，防滑靴擦过小桌板时蹭亮的刮痕里，映出一百多张昏昏欲睡的脸。

    "战吗！战啊！"

    他踩着椅背跃向商务舱隔断，最后一个爆破音震碎了头顶的冰壳。

    簌簌坠落的碎冰里，蓝兔爪尖敲出的鼓点与蝶翼振频在空中绞成旋涡。

    23E座老人举着的相机突然自动连拍，取景框里鹿鸣扬起的发梢与磷粉风暴之间，隔着一道正在扭曲变形的音波屏障。

    当鹿鸣攀住行李架横杆借力翻身时，喉间涌上的铁锈味在暖气口蒸成红雾。

    蓝兔周身绒毛根根倒竖，量子音浪裹着《孤勇者》的副歌冲散了第十波磷粉雪暴。

    最后一个颤音撞上舷窗时，蓝兔耳尖的电弧突然坍缩成星子。

    鹿鸣扶着扭曲的行李架横杆喘气，喉结上的血珠滚进衣领。

    整个经济舱的冰层正在汽化，水珠顺着安全指示灯滴落，像一串倒流的雨。

    【量子共鸣度达到100%，驯化成功！】

    系统的提示在鹿鸣的视网膜上浮现。

    悬在商务舱顶的巨型蝶翼应声碎裂，磷光粉末在空中凝成数百枚光茧。

    蓝兔突然跃上鹿鸣肩头，尾尖扫过之处，光茧接连迸裂成翼展五厘米的流萤。

    第一只小蝴蝶掠过8D座时，小男孩睫毛上还沾着彩虹糖纸的灰烬。

    一百多双眼睛跟着蝶群移动，看着它们汇聚成发光的溪流，在鹿鸣周身蜿蜒盘旋。

    短发女士的蓝指甲悬在手机录像键上方，取景框里二十三点钟方向的蝶翼，恰好叠在鹿鸣结霜的侧脸上。

    苏玥的冰珠耳坠突然发烫。

    当她抬手去摸时，一只磷光蝴蝶正停驻在指尖，翅膜上细密的神经状纹路里，流转着与先前巨型梦蝶如出一辙的虹彩。

    机舱响起成片倒抽冷气的声音，盖过了残余冰壳从行李架跌落的脆响。

    程序员僵在23F座，婚戒卡在指关节，虹膜里映着十二只正在他膝盖上方组成六边形的光蝶。

    蓝兔突然抖了抖耳朵。

    所有小蝴蝶同时张开翅膀，三百对蝶翼振出的气流掀动了空乘手册散落的纸页。

    正在啜泣的婴儿突然伸出小手，一粒磷粉落在他掌心，绽开成转瞬即逝的微型极光。

    "去吧。"

    鹿鸣挥手的幅度像掸去袖口灰尘，蝶群骤然散作满天星子。

    短发女士的手机镜头追着最亮的几只光蝶，看着它们穿透因温差起雾的舷窗，在云絮间划出淡青色弧线。

    最后一片磷光消散在云层时，头顶阅读灯突然集体爆闪。

    鹿鸣刚抓住椅背，整架飞机像被巨人攥住般剧烈下坠。

    蓝指甲女士的手机甩出去，撞在23E座老人举着的相机镜头上，钢化膜裂纹正好劈开取景框里惊恐的瞳孔。

    "各位旅客请保持镇定。"

    机长声音从撕裂的杂音中挣出，广播喇叭突然迸出火花。

    一百多个氧气面罩同时弹开的闷响中，8D座小男孩的彩虹糖包装纸被通风口气流卷起，贴在正在融化的舷窗冰花上。

    鹿鸣踹开卡死的餐车，后舱传来的尖叫声被新一轮俯冲截断成颤音。

    整架飞机开始以每秒两米的速度下坠，未系安全带的空乘手册哗啦啦翻到应急出口图解页。

    "抓紧！"

    尖叫声从23排炸开时，鹿鸣的后背重重撞上行李架。

    "双引擎熄火，正在尝试重启。"

    机长最后的尾音被电子杂音吞噬，经济舱所有照明同时熄灭。

    短发女士的蓝指甲在应急地板灯上折射出冷光，她正徒手撕扯缠住安全带的降噪耳机线。

    程序员突然开始用德语背诵质数，23排老人死死搂住装着胰岛素的冷藏包。

    蓝兔蹿上行李架时撞开了13C座的行李舱门，登机箱砸在过道的闷响混着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嚎。

    鹿鸣摸黑抓住垂落的氧气面罩，橡胶管的塑料味混着血腥味冲进鼻腔。

    "抱紧防撞姿势！"

    乘务长的嘶吼混着引擎重启失败的警报声。

    8D座小男孩的母亲正用哺乳巾缠住孩子，布料却被失重状态下飞起的平板电脑勾走。

    应急电源启动的嗡鸣声中，驾驶舱门缝渗出跳动的红光。

    正在尝试重启电路的副驾突然骂了句脏话，控制台迸出的火星溅在他的氧气面罩上。

    机长左手死死扳住操纵杆，右手摸到脚边滚动的消防斧——自动驾驶系统显示屏正以15度/秒的速率增加俯冲角度。

    鹿鸣抬头看见舷窗外，左翼引擎蒙皮正在阳光中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