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悦湾22层,电梯门开。
背上酣睡的人不舒服地转了个脸。
前面的人手臂夹着一件奶白色棉外套,外加挂着一只链条包包,动作更轻更慢了些。
刷脸开门,滴滴两声,玄关处的灯亮起,响起家庭精灵温柔的询问声。
“欢迎回家~需要打开休息模式吗?”
迟潜脱了鞋,弯腰凑近到主控位置,声音压得极轻:“打开,然后闭嘴。”
“好的~”
精灵回答完,主卧的小灯亮起,暖气也缓缓打开。
迟潜把人轻手轻脚放在床上,又把乔烨特意为她带下来的衣服包包挂好,弯腰,开始脱她临时套在身上的大衣。
刚才下车背她的时候,这大衣不好披着,他就给人把手臂套进去了。
尺寸太大,她套着太松,这会随便动了两下,就带着里面的毛衣一起滑落到肩头。
细腻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延展着一对精致漂亮的锁骨。
姑娘粉唇娇嫩,泛着光泽,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身下,像朵轻柔盛开的花,勾得人视线挪不开一寸。
鼻息间隐隐有淡香浮动,迟潜喉结微滚了两下,抬手隐忍地把她的毛衣拉好。
脱掉大衣后,又蹲下身,去脱她的鞋袜,把人往床里面抱了抱,替她盖好被子。
一切做好以后,他关掉床边小灯,整个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和远处高楼的灯火依稀透进来一点微光。
时间已经来到零点。
世悦湾视野内的江岸上,有庆祝活动点燃了烟花,在夜幕中绚丽地绽放开,一下胜过一下,在最高峰持续了很久,照亮了床上窝着的人的侧脸。
迟潜将大衣搭在手臂上,本来正要走的,转头看了眼,又回身去床头柜拿窗帘的遥控器。
刚弯下腰,床上的人就窸窣动了动,朦胧地睁开睡眼。
也不知道是真醒了,还是半梦半醒,在下一波烟花绽开的瞬间,她侧着身子,眯着眼瞧迟潜忽明忽暗的脸,扯着唇憨憨傻笑着,呢喃了声:“元旦快乐。”
迟潜的手还放在遥控器上,动作顿住,缓缓偏头看过去后,床上的人却眨巴着眼,再度沉睡过去。
仿佛一切都是他的梦,却独独留他清醒着。
迟潜拿起遥控器把窗帘关上,白色轻纱柔柔合上时,他坐在床边,牵起她搭在被子外的柔荑,在洁白的手背落下轻吻。
微敛的眼眸在暗色中镀上一层柔光,他在她身旁温声道:“元旦快乐,我的兔子小姐。”
-
不知道睡了多久,沈之瑾是被闹钟吵醒的。
在被窝里蠕动了几下,又伸完一个懒腰,她才挣扎着坐起来,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原封不动的毛衣牛仔裤,大脑进入死机。
今天……是几号来着?
现在是早上的话,那她昨天没换衣服也没洗澡就睡觉了?
蹙眉扯了扯领口,她下床踩着拖鞋走进浴室,边脱衣服边回想昨天的事。
她记得,昨天聚餐她喝了点小酒,跟迟潜下楼透气,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坐在车里。
中途醒过一次,还看到了乔小姐,就坐在她旁边,好像对自己笑了一下,说让她安心睡,一会儿会送她回来。
明明是过去蹭饭的,最后还给人添了麻烦,她站在镜子前梳着头发,盘在脑后,感觉有点过意不去。
还有那位叫楚惊飞的老板,虽说那套餐具是迟潜送来的,但应该也是出自他的创意,她却连声谢谢也没有,确实不太礼貌。
不过今天过节,他们都放假了,不然,等明天开工的时候,再带点礼物过去看看吧。
浴缸的水已经放好了,沈之瑾把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坐在边上,把手伸进去试了试水温。
轻音乐正好放到最舒缓的部分,她抬腿慢慢坐进去,闻着新买的精油浴球散发出来的香味,仰头闭着眼,身体渐渐放松。
有什么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暗巷,笑声,那件黑色大衣。
她坐在水中猛然睁开眼,透亮的肤色被蒸汽熏的发红。
送她回来的人,是迟潜。
她确定,以及肯定,因为坐在车里,她有醒过第二次,开车的人就是他。
沈之瑾蹙起眉,因着从巷子到车里的这段空白记忆莫名慌乱起来,还有回家这段,她也完全没有印象。
本来还打算多泡几分钟的,现在却怎么也坐不住了。
她心不在焉把头发洗完,踏出浴缸后站在花洒下淋浴。
十几分钟后,沈之瑾裹着浴巾出来,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就在房间里四处找自己的包和手机。
最后是在落地衣架挂着的外套后面找到的,她一般不放这里。
取下包包,她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亮一看,确实是一月一号上午时间。
迟潜没有给她发信息,包括林报春也没有任何动静,那是不是能说明,问题不大?
沈之瑾焦躁不安地划了划,又去翻今天的热点社会新闻,眼睛盯着画面,脑袋却是放空的。
她没有办法想象迟潜昨晚是怎么把神志不清的她弄回来的。
就那个性格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人?
抱?背?还是抗?
还是说直接抓着她后领子在地上拖?
这不是没有可能啊?
不管怎么样都太恐怖了,她最好是自己两条腿走回来的。
沈之瑾无意识地咬着唇,使劲想了半天都没回忆出什么。
最后一屁股坐在床上,柔软的触感像一缕电流划过她的大脑皮层。
指尖一脱力,“啪嗒”一声,手机掉在了地上。
沈之瑾眼神发直,想起来了。
那条巷子里,迟潜说他冷,然后……她抱了他。
“啊Λ啊……”
一声哀嚎扬起过后,她直接一头栽进了枕头里,剩下的声音全部被闷进去。
泪,飙出来了。
她像一条脱水的鱼,在床上扑腾了好长时间才爬起来,头发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
最后哭丧着脸捡起手机,心想,除了熊抱以外,她应该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了吧?
紧张兮兮点开并没有红点的头像,信息还停留在昨天手滑骂他的那条,这么一看,就更苦恼了。
不管怎么说,以他们的关系,迟潜没有把她扔在路边都是好的了。
既然她现在已经想起来了,就不能装不知道。
沈之瑾捧着手机,坐在床上琢磨着编辑信息。
【迟总】不对,删掉,她又不是跟他有工作关系,喊什么总,太奇怪了。
【迟先生】嗯,这个,勉勉强强,总不能直呼人大名吧,都不是学生了,还是得客气点。
她继续打字【……元旦快乐,昨天辛苦你送我回来,谢谢你】
她斟酌着,点击发送,又找了个鞠躬的萌萌表情包点了下。
把手机扔到一边,暂时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反正,既然已经抱了,那就抱了吧,就当是醉酒抱了一根树桩子或者是电线杆子。
如果他提了,她再原地滑跪也不迟,大不了搬着行李从这里滚出去。
做人嘛,肯定是要先学会快乐啦。
沈之瑾跑去把半湿的头发吹干,解开浴巾,开始站在衣柜前选搭配。
新的一年,当然还是要红红火火的好。
她挑了件复古红的印花衬衣,下身是直筒裤配黑色皮靴,最后套上新买的港风呢大衣,在镜子前转了个圈。
完美。
就是差个妆。
半小时后,沈之瑾在镜子前抿了抿红唇,忍不住先自拍几张。
结果一玩起来忘了形,上午时间已经过半,她匆匆忙忙在朋友圈编辑文案,又选了九宫格照片,发完就提起包包出门了。
不得不说,这次重新接触下来,她确实对迟潜有了不少改观。
以前上学的时候,总是觉得他冷冰冰的,说话也让人不太舒服,更别提接近了。
如今只是受人所托,而且还是不情愿的情况下,不仅把房子让给她住,连车子也是说给就给了。
嗯,当然其他方面也挺让人意外,比如请她吃小蛋糕,还有这次酒后送她回来,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至少她是好好在卧室被子里醒来的。
沈之瑾开着车,路上规划路线的时候想了想,决定先去上次吃饭的那家店看看能不能预定甜品。
迟潜出差去了,那就先给阿姨送过去,表达一下对这段时间照顾的谢意。
顺便,她今天还约了一个客户见面。
-
下午两点半,咖啡厅。
本来对方约的是中午吃饭,但沈之瑾觉得没必要,就提前在阿姨家吃了饭,改成喝咖啡。
推开玻璃门,在一排桌子中,她与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男士对上视线。
对方看到她,眼神明显亮了一下,笑着对她挥手。
就在十几分钟前,对方有发信息说他穿的是酒红色衬衣,那确实是他没错了。
只是,有点尴尬的是,沈之瑾今天也穿的红衬衣,不过上面有一些蓝调花纹的造型,不多想应该也没事。
她牵起标准的职业微笑,在对方的目光中走到对面坐下,主动伸手道:“你好,李先生,合作这么久终于见到面了。”
“你好你好,是啊,我在朋友那见过你在画展上的照片,没想到本人更漂亮。”
青年伸手握上去,第一时间沈之瑾就感觉到不对劲。
正常的握手礼,只需要简单接触就好了,但这个人,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轻轻蹭着,而且,时间太长了。
沈之瑾不动声色,当先抽回手,目光看向他面前的冰水,微笑问:“点过单了吗?”
李先生好像才从她的笑容中回过神,赶紧拿出手机划了划,然后递给她看:“我不知道你想喝什么,就等你来了再点,你之前给我画的赠图,我都没机会感谢你,想吃点什么也随意选吧。”
沈之瑾浅笑:“都是应该做的,钱该给的还是要给,回头我转给你。”
她说话有条有理,有在刻意划分界限,李先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了。
沈之瑾在菜单栏点了杯热摩卡,把手机还给他。
没多闲聊几句,她就从包里掏出平板,直奔主题道:“李先生,这次按我们之前说的,我大概画了几个样式,你看看更趋向哪一种,没问题我就开工了。”
姑娘把平板放在中间,身体凑近了点,柔顺的长直发从肩上滑落,她随手往耳后一勾,露出干净漂亮的耳廓,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
李先生眼睛都看直了,没什么心思选图,嗯嗯啊啊地应着,不说好,也没说不好。
服务员把两杯饮品端过来,沈之瑾抬头笑着说了声谢谢,扶着杯子端起来尝了一口。
她说:“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个人觉得第二张会更符合你想要的感觉。”
李先生终于进入点状态,拿过平板,左右细细对比,又询问了下她有关别的意见。
沈之瑾自幼对美术感兴趣,父母也舍得花钱培养,从素描到插画,再到油画,她拿过不少大小赛事的奖项。
高一那年在一次学生画展上,偶然被知名艺术大师蒋玉琪老师看中,特意来学校找她交谈几次后收为学生,成长期间对她的教学倾囊相授不说,还带领她正式步入油画正轨,在艺术圈小有名气。
成功的原因,除了恩师栽培外,她本人在艺术色感以及意境创造方面同样天赋过人,这一点,从她十八岁开办的个人画展以及其他参展效果就能体现出来。
至于后来开始接起私人藏品定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自己忙起来,试图转换心情。
决定在佛罗伦萨留学的时候,也是和周少靳隔着电话吵架吵的最频繁的时候。
她明显感觉自己的创作到了瓶颈期,整日整日坐在画布前,眼前却是一团黑,连老师都说,让她休息一段时间,恢复一下灵气。
她确实休息了,但感觉还是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就开始频繁地出去看展,旅行,按自己的喜好,随便接了点活。
这位李先生,就是那时候联系上她的,很欣赏她的作品,自由度很大,出的价格也符合她的条件,甚至超出预期。
之前给他画过两幅有关水的主题,他发布在社交平台上引起不小讨论度,给她带来了一波热度,找上门很多人,可她因为个人状态原因,都婉拒了。
而这一次,她也是为了表达那波宣传的感谢,才答应接下,没想到与之前两次的要求不同,他向她提出了“性感,女性”这两个关键词。
这是她比较少接触的题材,却也有兴趣尝试。
她想了想,跟他交谈了些自己的看法,两人一来二往,不知不觉中,时间也过得很快。
咖啡厅外,几个打扮时尚又个子高挑的青年慢悠悠经过。
其中一个带着好几只耳钉,甚至还有一颗竖眉钉,抄着兜,仰头重重叹了口气,白雾冲出来的瞬间,楚惊飞不满地皱起眉。
骂:“江显,跟哥几个出来逛街你很不满吗?这大好的日子,别人想约哥还约不到呢。”
江显翻了个白眼,叹出新年第十九口气:“你那是真心想约我们吗?你分明就是被乔姐甩了,一个人孤苦伶仃过节太凄惨,才把我们拉出来一起受罪。还不如老迟呢,好歹出差是为了工作。”
楚惊飞眉毛一竖:“嘿?怎么能说是受罪呢?你小子,忘了哥以前怎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的?”
江显一张本来就没什么精神的脸难得精彩起来,作势要呕,还没呕出来,被旁边一对双胞胎使劲拍了一巴掌,差点真吐出来。
“喂!别吵了!你们快看!”
李嘉晖扯着楚惊飞的帽子。
李嘉阳则是勾着江显的脖子。
双胞胎指着旁边玻璃窗里对坐的男女,瞪大眼睛的同时,异口同声:“老迟被偷家了?”
楚惊飞本来以为他们是在恶搞,结果扭头一看,傻掉了。
“靠,情侣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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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靠前的位置,斜阳已经碰到了桌边。
交谈一段时间后,沈之瑾不知道听到什么表述,脸色开始变得不大好看。
这时,玻璃门推开,进来四个人,浩浩荡荡就坐在他们隔壁桌,沈之瑾连看的心思都没有,把自己的平板拿回来,合好放进包里。
抬眼,她眸间含着愠怒:“李先生,请你自重。我从不避讳谈论这些,也并非你说的保守顽固,我的观点是,女性的性感从来都是女性自身的魅力所在,如何展现,都是每位女性自身的权利,它更应该多样化,丰富化,而不仅仅是为男性服务,成为取悦男性的工具。”
她提起包快速起身,蹙着眉补充:“我的理念画不出这样的作品,钱我退回,你找别人吧。”
她看起来着急要走,却被李先生出声叫住。
他摸着下巴笑起来,目光寸寸下移,打量着她的身体,已经越界了不止一点,嬉皮笑脸道:“别生气啊,我还没说完呢。”
“其实我是觉得,画家小姐你本人长得这么美,不画出来太可惜了。你没感觉到吗?我是以你作为模板在描述啊,换一个人画的话,我恐怕也提不出这样的要求了。”
在沈之瑾逐渐隐忍的表情中,他目光移回她的脸上,幽幽道:“我是在欣赏你啊,你怎么能误会我呢?”
隔壁桌,拿着手机翻了半天的四人组连菜单都没点开,一个屏幕上是计算器,两个屏幕上是微信,还有一个甚至是桌面。
尖着耳朵听了半天,突然有人拍桌而起。
江显吊儿郎当的,抄着口袋拽着步子就过来了,无精打采的脸丧的不行,站在沈之瑾旁边。
属于是什么都不用做,流氓气质就出来了。
跟在他后面的,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紧急用水摸了个背头,把袖子撸起来,露出一左一右两条刺青,小臂肌肉线条紧绷,横在沈之瑾的另一侧。
最后,c位出场的楚惊飞把外套一脱,甩在背上,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副墨镜,凶神恶煞往鼻梁上一架,歪着头,把手指掰的咔咔响,挡在了沈之瑾的正前方。
四个大男人阵仗一摆上来,沈之瑾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挡在了最后面,连脸都露不出来。
开始她也是懵的,后来左看右看,只认出楚惊飞,稍微放下心,又更加不放心起来。
现场比她更惊恐的,就只有那位李先生了。
“干,干什么?”
李先生脸色已经变了,无措中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最后要拿手机的时候,被楚惊飞靠近一吓唬,还不小心碰到了地上,被一只球鞋踩住。
江显冷着脸,抄着手也走近两步,微微弯下腰,低沉的嗓音没什么情绪,就是像个鬼一样幽幽盯着他:“你说干什么,买画就买画,怎么还意淫起来了。”
李嘉晖抱着胳膊露出刺青,恶霸一样打量他:“我看你就挺适合做模型,画形体不一定要求比例很好或者很帅吧,审丑也是美学的一种啊,裤子脱了我看看。”
李嘉阳和他一样的姿势,抬了抬下巴:“干什么,不愿意啊,你不愿意你就是害羞啊,就是没有艺术精神啊,就是保守迂腐啊。”
咖啡厅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几位客人,偶尔好奇地往这边看两眼。
李先生憋得逐渐红温,直接蹲在地上去扣自己的手机,可楚惊飞还是没有松脚的意思。
沈之瑾在人群最后面,拔了几下才挤进来,正好和蹲在地上窘迫的人对视上。
她在外形上总是给人一种被保护的很好,也很好欺负的感觉。
见了面,少了艺术家的距离感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导致他一时忘了分寸,才出言不逊。
这会姑娘冷冰冰的视线看过来,反倒让他不敢看了。
沈之瑾说:“李先生,之前算是我看走眼了,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多的话我不说你应该心里也有数,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她转头,看向楚惊飞,盯着那副墨镜之外的部分仔细辨认了一下,确保自己没认错人,才说:“楚老板,谢谢你……”
她略微沉吟,视线落在他脚上。
楚惊飞立马懂她的意思,把脚挪开了。
手机一被松开,李先生立马捡走,瞪了楚惊飞等人一眼,最后在一群豺狼野豹的眼神下,战战兢兢看向沈之瑾。
“沈小姐,我为我之前的言行道歉,希望您之后……”
他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沈之瑾却当先明白他的意思。
大家都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尤其是沈之瑾,在代表作之后积累了相当一部分名气,随便在公开场合发表几句言论,都能让他没脸见人。
真正让他低头的并不是对她的歉疚,而是自己的面子。
这种人,有什么好继续纠缠的。
她出声道:“我不喜欢在美好的地方谈论讨厌的事物,你可以走了。”
李先生向她微微颔首,随后便抱着包快步离开。
人一出去,沈之瑾就松了口气,看向面前的四个人,尤其是除了楚惊飞的另外三个,勉强牵出一丝笑意。
“几位,虽然我还不认识你们,但真的非常感谢,我不太擅长争吵,刚才要不是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双胞胎抓了抓头发,刘海一搭下来,完全就是两个一米八的快乐小狗,和刚才的恶霸形象截然不同。
一个拉开先前的位置,把沈之瑾推过去坐下。
笑眯眯的:“我叫李嘉阳,他叫李嘉晖,兔子小姐不认识我们,我们可认识你。”
沈之瑾面露惊讶。
斜对面,江显也走过来,挑了个边角位置,坐得歪歪斜斜,动作拽酷,搞得沈之瑾有点怕他。
结果被后来的楚惊飞拍了一巴掌,妙手回春,立马精神了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瞥了沈之瑾一眼:“江显。”
过于简短。
沈之瑾点点头,动作更谨慎了些。
感觉,另外三个刚才可能是演的,但这位大概率是本色出演。
楚惊飞撇撇嘴,似乎是对这哥们无语,摘下墨镜,也是挑了另一个角落坐下,摆了摆手:“兔……额,沈小姐你下午还有空吗?没空可以不用管我们,你忙你的。”
他还没从昨天晚上聚会说漏嘴的阴影完全出来,对兔子这个词有点应激,叫沈小姐又觉得别扭。
沈之瑾看着对面挤成一排的大男人,又看看自己旁边空荡荡的位置,只觉得他们谨慎的很有意思。
再加上昨晚那件事后,她几乎听见兔子这个称呼就能和迟潜划为等号。
虽然不排斥,但也不知道这家伙在背后到底传了多少人,怎么人人都知道她就是兔子,只有她才是最后一个知道。
“你们都是迟潜的朋友吧,叫我沈之瑾就好。”她笑道,“我有空,本来元旦就是该休息的,只是正好今天约了人谈点工作,没想到会闹成这样,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李嘉阳说:“兔子小姐的事就是老迟的事,老迟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他不在,当然就该我们出手。”
看来这称呼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了。
沈之瑾看着他笑了笑,静默了会,又微微露出点不理解的神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确实谢谢。”
气氛莫名诡异起来。
除了一旁仿佛置身事外的江显,另外三个人挤眉弄眼地对视,不知道在传递什么信息。
最后桌子底下,不知道谁踩了李嘉晖一脚,他差点痛的叫出声,被沈之瑾瞧了一眼,硬生生憋了回去。
面上痛苦地笑着:“我弟的意思是……兔子小姐你不是现在住在迟潜那吗?既然来了,我们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嗷吼吼!”
“怎么了?”沈之瑾被吓一跳,起身忙问。
李嘉晖立马被边上两个按到桌子底下,李嘉阳手上一边使劲一边笑:“没事,他鞋带散了。”
他在说谎,沈之瑾当然能看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能配合着先坐下。
过了会,李嘉晖才坐起来,看起来脸色还行。
李嘉阳尬笑着,又解释:“我哥说的不对,老迟没把你当客人。”
沈之瑾轻轻歪了下头,冒出一个问号,而后又表示理解:“啊,我知道,他其实也没把我当人。”
那双眼睛太过澄澈,没有一丝嘲讽意味,甚至还在笑着,他不敢对视,开始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他把你看的很重,对,你很重。”
沈之瑾:“……”
“所以,我是一只肥兔子。”
“嘶……”游神在外的江显终于回魂,一咕噜坐起来,往双胞胎头上一人锤了一下,骂,“放的什么狗屁,都给我闭嘴。”
沈之瑾也轻笑起来,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开玩笑的啦。”
她又提议:“我能和你们再聊会天吗?请你们喝咖啡,作为谢礼。”
她拿出手机,一群人没心眼子,直接欢呼起来,被楚惊飞瞅了一眼,又偃旗息鼓。
后者摇摇头:“还是我请吧,让你破费不合适。”
“对。”江显出声,“老迟不在,这位就是我们里面最有钱的了,随便选,吃不垮品一阁。”
他好像不爱多说话,只在关键的时候插两句嘴。
有点像以前上学的时候,喜欢逃课的痞坏学生,谁都不敢惹,但如果你东西掉了,他又会去帮你捡,一转眼又翻墙跑了。
沈之瑾笑着坚持:“嗯,我知道品一阁老板当然是不差钱的,但之前我还收到一份来自楚老板创意的礼物,今天各位也帮了我的忙,就别推脱了,让我做这个人情吧。”
她说出来的时候是很自然的,本来也是打算明天登门拜访,先熟悉一下没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话一出口,对面一个两个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扭头看向楚惊飞。
楚惊飞也傻眼了,急忙摇头否认:“不是我,我没有送过什么东西。”
“不是吗?”沈之瑾微微疑惑,“那份礼物虽然是以迟潜的名义送过来,但我听说品一阁大多数作品都是出自你的设计甚至是亲手制作,那么精美的作品,我觉得是你本人提出赠送才……”
话到最后,她自己语速渐渐慢下来,察觉不对。
对面四个人不约而同笑起来的感觉,仿佛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沈之瑾如梦初醒,不可思议地问:“所以,是我搞错了,创作者是……迟潜?”
“对—!”四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