桨声悠悠，笛声戚戚。

    三人皆身着白衣，身形相仿。

    来人见到陆寂舒和上官明月，并无诧异。

    两位执桨少女停舟等候，执笛女人收起笛子，足尖轻点，如一朵白莲，又如一抹幽灵，飞身轻巧落于二人面前。

    “二位，是想渡舟去幽灵山庄？”

    陆寂舒和上官明月并肩而立，点点头。

    “可有信物？”

    陆寂舒和上官明月摇摇头。

    女人微微欠身，“恕小女无法引路。”

    她即刻转身离去。

    上官明月本就心急，自然不能放过她，冲身上去一把拉住那女人的衣袖。

    她忽而面色大骇，此女衣袖里面竟空空荡荡。

    紧接着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不知从何处伸来两条柔弱无骨的胳膊，直接朝上官明月的膻中穴击去。

    上官明月急忙去挡，却不料女人的点穴手在近身那刻，突然转为掌攻。

    上官明月避之不及，登时被她打出几口鲜血。

    陆寂舒未想到此女的武功如此诡谲高深，见状，立即拔剑上前，同她缠斗。

    两人周旋了两三回合后，陆寂舒发现此女那柔韧灵活的双臂，竟毫不逊色于他的寒水剑，甚至速度更快。

    一双臂打出了千手观音之效。

    无数双手从想不到的位置朝自己袭来。每一掌都带着狠厉的力道，直逼死穴筋脉。

    陆寂舒腾空而起，几个旋身躲过女子追击，他挥剑直击，耀眼凌厉的光，似要将湖面劈开。

    女子不紧不慢，脚下生风，灵活避开这些巧妙的剑法。

    他凝神静气，使出寒水剑第八式，出剑直刺女子眉心。

    女子避闪，陆寂舒趁此机会，抬腕将剑一翻，朝左一划，将女子衣袖斩下半截。

    虽然此女身形变幻莫测，招数诡谲，但仍掺杂了无法轻易改变的习惯，她躲避时，习惯向右旋身，这才让陆寂舒捡了空。

    女子细滑白嫩的左胳膊露出一截，她蹙眉看了眼，颇有点恼意，飞速抬起右胳膊，暗器直冲陆寂舒面门袭来。

    “小心！”上官明月捂着胸口大喊。

    陆寂舒躲避不及，抬剑劈去，这一招用力过猛，导致衣衫都有些翻乱。他胸口揣着的玉佩，叮当掉落。

    女子的耳朵微动，眼神一凛，突然收手。

    她走到陆寂舒跟前，弯腰捡起玉佩，仔细看了看，说：“你们有信物，为何不早拿出？”

    陆寂舒和上官明月面面相觑，都有些懵了。

    “这是无他茶馆老板娘赠与我的。”

    女子只看着玉佩，不理他的话，“我只认信物，走吧，我带你们去幽灵山庄。”

    上官明月咳了咳，喉咙间又一股淡淡的腥甜，她喘着气说：“难不成，这茶馆老板娘，跟幽灵山庄有关？不过，她又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幽灵山庄？”

    陆寂舒说：“你还是先关心下自己的伤势吧。”

    上官明月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撇撇嘴说：“今天这事，你可别给我说出去！”

    陆寂舒耸耸肩，紧跟着女子登舟。

    舟随波荡向远方。

    上官明月大着胆子问：“不知姑娘芳名？”

    女子立于舟头，朝他们回眸一笑，眉目秀美，“小女柳渺渺。”

    陆寂舒和上官明月微怔，这幽灵山庄的女子，竟如此清丽脱俗。

    第二日，小舟顺利抵达彼岸。

    上岸后，她们三人带着他们又行了约十里地。穿过黑压压的树林，终见熟悉的街景。

    “这是？”上官明月大惊，“这里是凉城？”

    没想到费了那么多日功夫，两人竟然又回来了。

    上官明月心想：我们之前原来一直就在幽灵山庄真正的老巢周围游荡。

    可，眼前的这一切猜测，还不足以震惊。

    更震惊的事，还在后面。

    一行人穿过凉城，进入一条隐藏在山间的密道，前行了约一盏茶的时间，柳渺渺推开前方一扇厚重的木门，说：“二位，到了。”

    上官明月和陆寂舒穿过木门，倒吸一口凉气，此处，就是幽灵山庄，而此处，正是“无他”茶馆。

    二人一时无话，他们的脑子都有些混乱，欲言又止。

    陆寂舒抬眼望着那门帘，记得离去时，他就在这门帘之外，接受玉佩。

    没成想出去找了一圈，自己竟回到原点。

    他们离想去的地方，只隔着一道门帘的距离。

    “天下第一剑，铃铛百媚生，今次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只见从店的另一边，应当是通往后院的位置，走出来一位女人。

    此女貌若天仙，冰肌如玉，面色苍白无血色，脚下无声，真真儿跟个幽灵一样。

    “你就是幽灵山庄庄主？”上官明月犹疑问道。

    这女人，“无他”茶馆老板娘，缓缓开口：“幽灵即是幻象，幽灵山庄不过世人杜撰而来。实际上，这世间，并无此处，更无此门派。”

    陆寂舒和上官明月满头问号，这世间根本没有幽灵山庄？

    “你的意思是……”

    老板娘微微一笑：“所谓的幽灵山庄，不过是几位女子罢了，当然也有受过我们教诲的有缘之人，但缘分尽，各安天涯，我们从不设门派。小女柳飘飘，带二人前来的，是舍妹柳渺渺。”

    柳渺渺走到老板娘身后，同样含笑地望着对面二人。

    “幽灵山庄已有四十年历史，怎会只有你们这两位年轻的女子？”陆寂舒仍不相信。

    “年轻女子？”柳飘飘和柳渺渺双双对视，笑开了，“我们可不年轻。”

    上官明月突然想到什么般，向陆寂舒偷偷透露：“幽灵山庄似有一驻颜神功，可永葆青春面容。”

    说完，她自己都瘆得慌，那眼前这二位貌美的女子，究竟年纪是有多大？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

    上官明月迫不及待追问：“风漪堡少堡主的死，是否跟你们有关？还有他的遗体和七星连刹，是不是你们偷走的？”

    柳飘飘早知他们为何而来，只浅浅一笑，从袖间掏出一个白瓷药瓶。

    “二位可知，这是何物？”

    陆寂舒和上官明月摇头。

    柳飘飘摆摆手，柳渺渺走到后厨，扔出一位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男人嘴里塞着布，一见陆寂舒和上官明月，发疯般嘶吼着求救。

    柳飘飘将布取掉，捏着男人的下巴，强行将药瓶里的粉倒入他口中。

    她面目平静，杀人跟杀只蚂蚁一样简单。

    男人动弹不得，被迫吞下大量白粉，目眦尽裂。

    过了一会儿，男人口吐白沫，四肢痉挛，此情此景，残忍又熟悉。

    挣扎片刻后，男人耗尽最后一口气。

    小小的茶馆，外面人声鼎沸，里面却杀意弥漫。

    上官明月忽而想到雪云追的叮嘱：“幽灵山庄庄主刁钻乖戾。”

    今次一见，差点就被之前的含笑美人形象骗过。

    “上官姑娘，你当时所见的尸体，是否如此？”柳飘飘突然发问，上官明月立马回神。

    她凑过去一看，此人气绝后，手呈鸡爪状，眼眶充血，脸色煞白，整个人瞬间干枯。

    “这……”她和陆寂舒颇为震惊。

    柳飘飘摆摆手，柳渺渺又轻巧地将尸体拖了下去。

    “这死状，并非只有我的枯魂大法能造成，比如这瓶乱心散，一样可以。”

    “我同风漪堡，八竿子打不着，更不认识什么少堡主。我想，二位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柳飘飘说完，依然含笑望着他们。

    但这笑容，在上官明月看来，瘆得慌。

    她仔细想想，柳飘飘的话不无道理，难道，她真的错了？

    “这乱心散，何人能搞到？”陆寂舒问。

    柳飘飘耸耸肩，“乱心散这一毒并不难配制，只要有方子，谁都可以制。”

    此话提醒了上官明月。

    当时她检查梁世的死状后，下意识将其之死与幽灵山庄关联，从而忽略了其他线索。

    但终究见上了幽灵山庄的人，也算收获。

    陆寂舒想同柳飘飘交手的意愿始终未消。

    在谈完调查的事情后，他向柳飘飘提出，想与之一战。

    柳飘飘笑道：“我习武从不为对战，只为杀想杀之人。相比所谓的幽灵山庄庄主，我更喜欢做茶馆老板娘。”

    一句话轻飘飘拒绝了陆寂舒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