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谢的花再开，迟暮的恶会来，霎那的烟火，破碎的铜镜，美好的爱人啊...”
"嘀嘀嘀...您拨打的电话..."
挂断，再次拨打。
“凋谢的花...”
这次电话接通了，粗犷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
“喂，您好。”
她瞧着远处的天空，夕阳西下，映出一片橘红色的晚霞，声音里透着笑，问道。
“是武队长吗？”
武时迟疑了一下，回答：“对，您是哪位啊？”
她没回答，接着问：“我听说，你是个好人。”
武时皱眉，多年刑警的直觉告诉他，这有问题，于是他一边回答，一边按下了录音键：“您若没什么事情，我就先挂了。”
天气已经变冷了，风吹起她的衣角，她笑出声。
“我要从这里跳下去也没关系吗？”
武时听着她戏虐明显的声音，却也不敢赌，使了个眼色，用口型对着身边的人说：“定位我的手机。”
她继续说：“我问你，若是一个不存在的人死了，你会管吗？”
“你认为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些不可思议的奇迹吗？”
武时抚慰道：“我相信，而且不论是谁，我们都会管的，但是死了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有活着，才能有所希望。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我的手机号的，但是你既然选择了我，就请你相信我。”
“无论什么，我一定会帮你的，这样，我们见一面好吗？”
她说：“是啊，她也这么说过，活着才有希望。”
“活着，才有希望。”
技术人员指着屏幕，武时瞧了眼，圣安医院，隔壁省市的医院。
这怎么会打电话到自己这里来？
武时：“是啊，人生...”
她打断道：“可我不相信，她死了，就死在那里，可你也不会相信我。”
武时：“谁死了？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
她似乎没有在听武时讲话，她像是自言自语：“你会救她的，对吧？”
“只要你不要寻短...”
风声渐大。
手机那边传来远处的声音，是陌生又温和的女声，带着些惊吓。
“你在这里干什么？很危险的，你先下来，我扶你。”
“啊！！！！！”
“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快去告诉院长。”
武时大声地问：“喂！喂！有人吗？接下电话，可恶！”
“小王，和我去一趟去圣安医院！”
武时刚刚挂断电话，就收到了一条消息，也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上面写着一句话，一个本市的地址，以及一个人名：白沐。
圣安医院在通海市的一处半山腰的地方，空气清新，环境幽静而雅致。
这是一家私家医院，价格昂贵，普通人是住不起的。
武时去的路上就接到了通海市警方的电话，一位病人疑似自杀了。
而死者的手机里什么信息都没有，只有一个未拨通的电话和一通拨打出去的电话，通话时长三分二十三秒，正是不久前拨打给武时的那通电话。
通海市的警方希望武时能来一趟，配合调查。
武时说明了情况，并且表示当时觉着情况不对，通话内容已经录音了，也极力证明自己一定配合，但是希望能先去一趟圣安医院。
他说了所有的事情经过，却唯独没提那条陌生人的短信。
圣安医院院长办公室内。
李成浅院长：“对，她是我们医院的一名患者，发生这种事情，哎，其实...其实我们也没有预料到，是我们的失职了，那孩子...”
武时瞧着她低头懊悔的样子，眯起了眼睛，这位女院长瞧着六十出头的样子，慈眉善目，衣服整洁，发型利落，看样子有点轻微的洁癖，走路有些慢，右腿似乎有些问题，并不明显。
他问：“我们能不能看一下她的病例呢？”
李成浅院长走到座位上坐下，抬起头来，眼睛里有了些泪水，她伸手抚摸额头，有些尴尬地遮住眼睛：“当然，我们会全力配合你们的。”
武时似有所指地问：“院长，你们医院有一个叫做白沐的患者吗？”
李成浅院长动作陡然停了，她愣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无声低喃；“白沐，白沐...”
武时瞧着李成浅院长像是出神的模样，皱起了眉头。
他一皱眉就显得十分的凶狠，不像是个刑警，像是那种古代山寨里的土匪头头。
他出言提醒：“院长？”
李成浅院长回神，说：“啊，啊...没有，没有叫做白沐的患者。”
武时客套地笑着说：“是吗？”
李成浅指着旁边的助理，说：“是啊，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去找小赵，若是没有什么需要询问的问题了的话，我想要休息一下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
武时也很自觉，他自来熟地说：“那就先不打扰院长休息了，小赵，赵医生？得麻烦你带我们去逛一逛了啊！”
小赵三十出头的模样，带着银边的眼睛，气质儒雅，露出职业的微笑。
“没事，那武警官，我们这边走，你想要先看什么呢？”
李成浅院长笑着目送两个人出门，闭上眼睛，就靠在椅背上，低喃。
“白沐...”
小赵关上房门，就听见武时说：“赵医生，你看看能不能带我逛下你们医院，我瞧着这建造的可真讲究啊，顺便和我讲一讲这个死者呗，她怎么来的你们医院啊，她人怎么样呢？什么病呢？”
小赵：“好的，那武警官，我们先走，走这边？”
武时：“行啊！听你的。”
小赵开始诉说起来，他语速很慢。
“她在我们这边住了很久了，大概得有十年了吧，我还记得她刚送来的时候，那是我刚来一年左右的样子，她出了一场车祸，情况很不好，最主要的是，我们发现她的求生意识很弱。”
“说实话，这是最让我们医生头疼的问题了，你说病人自己都不想活了，那我们...”
“这十年的时间里，我都没有看到过她的家属来探望，她好像被人遗忘了，曾有一段时间，我也恍惚，想着她是不是还在这里。不过她亲人打钱都很快，也很及时。”
小赵声音很轻柔，想起她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当时我们救活了她，她却不知道为什么陷入了沉睡，或许她并不想要醒来，我们就维持着她的生命体征，她这一睡就是五年。”
“那年，她醒来的时候，可把护士激动坏了，我们都很高兴，可她的状态很差，为了激发她的求生欲望，我们买了个棕色熊的玩偶给她，她只是笑着，嘴巴张了张，我们以为她是想要说谢谢却发不出声音，毕竟五年没说话了嘛。”
小赵说着说着，真的陷进去了，他痴痴地回忆着：“她的身体开始康复，那过程很慢很慢，她也开始慢慢配合我们，接触久了之后，我们发现，她其实是不爱说话，她的声音总是很轻，笑容也很淡，常年不见光的肤色透着有些病态的白皙，我们瞧着她，就觉着她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
“然后她就真的消失了，消失了整整一年，我们报警了，也给她的亲人打过电话，可对方只是和我们说，她是个成年人了，想要干什么事情是她的自由，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自己也找，却也是一无所获。”
“十年了，我们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朋友，或者说是亲人，看着她从死亡里挣脱出来，苏醒再到慢慢变好，我们甚至觉得这常年清冷的医院都在回暖，可她消失了，无影无踪。”
武时瞧着小赵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他声音轻柔，配合着小赵的语调，恰时问道：“这白沐是男的女的？”
“女的。”
下一秒，小赵立马回过神来，有些错愕地望向武时。
武时嘴角一扯，笑了起来，他一把搂过小赵的肩膀，凑近他，轻声劝慰说。
“赵医生，我相信你是个好人，你是真心对她的，你们好不容易救活了她，带给了她新的希望，可她就这样自杀了，你甘心吗？”
武时其实并不确定这个赵医生是不是个好人，但是他从对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对方独特的柔软细腻，对于一个医生来说，他对这位死者投入了过多的感情。
小赵低头笑了，然后侧头看着武时，他们的距离很近。
小赵能清晰地看到武时的眼睛。
似乎是刑警职业的特殊性，那双眼睛里红血丝明显，却异常冷静。
刚刚自己说的那番真情实感，并没有在这位武警官的内心掀起一丝波澜。
“她是自己回来的，大概二十多天前吧，她神色狼狈，浑身是血，倒在了我们医院门口，我们都吓坏了。“
”我们对她做了全面的检查。”
“她变了很多。”
“总是在找些什么，却也不告诉我们，后来出于无奈...院长特地请来了专家，对她进行了精神方面的测定。”
小赵看到那双深棕色的瞳孔急剧地收缩了一下。
武时猜到了他要说的话。
“是的，她……患上了精神分裂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