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晚在酒吧的意外没有被大肆宣扬出去,然而,同在一个别墅区里,南聿明和令商突然回国的消息多多少少传进个别人的耳朵里。
夫妻两个突然回国,生意场上又一切安稳,没有任何状况。
唯一的变故,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南知。
大家都以为南知又突然生病住院了,可别墅区又不是固若金汤的铜墙铁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南知活蹦乱跳,一边在花园里画画,一边指挥孟献把开得好好的花采下来,抱在怀里,充当人形花瓶。
至于为什么说孟献是人形花瓶,自然是有眼尖的看到,南知的那张油画布上,只画了大片大片的白色小雏菊,一丝人影都没出现。
既然没有生病住院,众人心里的迷惑又大大增加了。
可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那天,周家的长辈带着夏思琳和周代星专程上门道歉,大家一传十十传百,才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周爷爷和爸爸妈妈放低身份,语气诚恳卑微地向南家人道歉,可这一家子却爱答不理的模样。夏思琳就忍不住充满了怨气。
尤其在来南家之前,夏思琳还被狠狠批评训斥了。
南知受伤的事,南聿明是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追究到最后,那天晚上去酒吧的人一个也逃脱不了干系。
而说谎骗人的夏思琳肯定要付一大半责任。
为了给夏思琳求情,周代星还是决定先给家里长辈坦白通个气,好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免得将来南聿明找上门来,家里的长辈们还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就这样,作为小辈中唯一的女孩,向来备受长辈们宠爱,乃至溺爱的夏思琳,罕见地被严厉批评了一番。
所有人都说她任性妄为,什么玩笑也敢开,不知道天高地厚。
夏思琳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眼里含泪。可长辈们看到她的眼泪,不仅不心疼,还觉得她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罚她在家里关了好几天禁闭。
现下,前几天的委屈在看到南知的冷脸后,再也控制不住地齐齐涌了上来,呛声道:“她现在不是没事吗,完完整整的站在这里,又没缺胳膊少腿,干嘛还要低声下气给她道歉!”
话音刚落,客厅里瞬间没了声。
南家一家三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周爷爷当即先沉下了脸,喊了声“混账”。
夏母,也就是夏思琳的妈妈,跟着斥责道:“闭嘴,说什么浑话呢!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妈妈很少摆出这样的冷脸,夏思琳被吓地一缩,等反应过来后,温热的眼泪已经爬满了脸庞。
夏母看着她的眼泪,在心底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却又很快堆起笑脸看向南聿明夫妻。
那笑容中有五分是对他们的歉意讨好,有五分是对自家小孩的维护。
“南先生,南太太,真是对不起,小孩子被我们惯坏了,净说些不着调的话,你们别往心里去。”
南聿明脸上也跟着挂起笑,但那笑却没有任何温度。
他眯起眼,不咸不淡道:“要是我们就往心里去呢?”
这话撂出来,立时让夏家两夫妻被噎住。
他这是摆明了,要为自己的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周母被打了个回马枪,不得已看向自己的丈夫。
南聿明这人有多难说话,商界的人多少心里有数。
原以为带着周代星的爷爷过来,南聿明能看在长辈的面子上,既往不咎。
可如今,他们要是不拿出点诚意来,这事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要怪也只能怪他们无底线地宠溺自家女儿,让她不知道天高地厚,惹是生非,得罪了南聿明最宝贝的女儿。
夏父接收到妻子的眼神,思考片刻后,站出来道:“南先生,南太太,真是对不起。没有管教好孩子,是我们做父母的不是。”
他说着,看向始终未发一言的南知,欣慰道:“不过幸好,小知没有受什么伤。”
“小知,叔叔代思琳向你道歉。”他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靛蓝色礼盒,递给南知,“这件小礼物,代表着我们一家人的歉意,希望你能收下。”
南知定定地看着那只礼盒,面上没有任何波动,也没有伸手要去接的意思。
礼盒悬在半空,夏父躬背弯腰,像是古代给公主进献宝物的臣子。
这一幕,多少有些不合适。
可南聿明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眼底玩味。令商也罕见地保持沉默,没有阻止。
周家这边,想要上前说两句话,但几个人互望一眼,脸上浮现几分犹豫,最终没有开口。
唯有夏思琳看得眼红脸热,愤怒战胜了恐惧,抬手抹掉眼泪,就要张口大骂。
可张开了口,还没喊出声,孟献就朝周代星递了个眼色。
夏思琳的嘴巴被周代星死死捂住,周代星在她耳后,苦苦讨饶,“求求你了,活祖宗,你还想要雪上加霜,再让你爸跪地上不成!”
因为夏思琳不断在怀中挣扎,他最后几个字眼没有控制住音量,不大不小地就这样喊了出来。
周夏两家人的脸面就这样被狠狠踩在了地上。
周家老爷子脸色瞬时更加难看。
南聿明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带着掩盖不住的嘲讽奚落。
夏父捏着礼盒的手指攥紧,夏母的体面也险些维持不住。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孟献将夏父手里的盒子接了过来。
“谢谢夏叔叔。”孟献毫不客气地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套首饰,珍珠式样,品相高级。
每颗珍珠都圆润饱满,在灯光下,散发出温润的气息。
孟献将里面的项链拿了出来,懒懒地在手心掂了两下,随后不由分说地戴在了南知的脖子上。
“好漂亮!”孟献装腔作势地发出赞叹声,随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块镜子,摆在南知面前。
“快看快看,是不是超漂亮!”
小小的椭圆形化妆镜,映照出了一串白色珍珠和一条清晰的锁骨线条,以及在珍珠与锁骨之间的白皙肌肤。
华彩尽显,夺目而不招摇。
南知眉心蹙起,讨厌他这番为了挽回旁人面子,问都不问一声,就自顾自做出的的举动。
噪点在眉间跳跃,最终,她还是强忍着没有摘掉这串项链。
孟献歪了歪头,笑着看向夏父夏母,“夏叔叔,夏阿姨,你们的眼光真好。我们小知戴上这串项链,变得更漂亮了!”
他眉梢扬起,得意问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他不动声色地解决掉刚才的尴尬场景,让夏家父母和周老爷子的面子稳稳地重回脸上。
夏父早早站直了腰,夸赞道:“小知本来就漂亮。”
夏母笑着接话,“这套首饰是我精挑细选的,我原先还怕这套首饰配不上小知呢。现在一看,正正好合适。”
说完,她又看向南知,温柔道:“小知要是喜欢,阿姨那边还有几套别的款式,改天给你带过来。”
南知沉默不语。
孟献揉了揉南知的黑发,代她回答:“那太好了,到时候也让我见见世面,我可是沾了我们小知的光。”
“谢谢夏叔叔,夏阿姨了!”
这话一出,夏父夏母的表情更加放松。
周老爷子向孟献投去一抹赞赏的目光。
南聿明阴晴不定地哼笑了下。
事已至此,就算有再大的不满,只要南家接下了这份礼物,就代表着事情过去。
令商叹了口气,见南聿明和南知都不搭腔,只能站了出来,作为女主人向对方道谢。
但仍不忘记为女儿讨一个道歉。
“小孩子鲁莽,再去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但小知的手的确因你受伤了。”令商的语气严肃,看向夏思琳,“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并不代表你没有犯错。”
“我想,你应该向因你受伤的人说声对不起。”
合情合理的要求,夏家父母过来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夏母随即拉着夏思琳的手,示意她向南知道歉。
夏思琳还要拒绝,可看到爸爸妈妈的眼神,终究没有再继续抵抗挣扎。
“对不起。”她朝南知说道。
南知眨了眨眼,没有什么反应。
她不想说出没关系,因为真的有关系。
见她摆着脸不说话,夏思琳压下去的怒火又瞬间冲了上来,大声嚷道:“你不要太过分了,我,连同我全家都已经向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南知抬眼,冷冷清清地看着她。
夏思琳被她的眼神一刺激,又不忿喊道:“我就是随便开个玩笑而已,我又没想到你会被人欺负……”
南知的眼神太有压迫感,她说着说着就压下了声音,最后嗫嚅道:“而且,阿献不是救了你,我还帮你保守了秘密……”
秘密?
自动散发着等待旁人来挖掘的气息的两个字眼。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不自控地落在了南知身上。
令商皱了眉,她不是那种在大庭广众之下,非要挖掘孩子隐私的妈妈。
“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令商解围道,“你们的道歉连同这套首饰,我们收下了—”
“我的秘密是什么?”南知却打断了妈妈的话,她无所谓地低笑了下。
南知直直看向夏思琳,语气满不在乎,像是主动把怀揣秘密的匕首送到对方怀里,等待对方拔剑出鞘,亮出真相的那一瞬间。
孟献垂眼看向南知,眼底浮现一丝好奇与玩味。
这家伙竟然也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看向夏思琳,期待着从她嘴里能说出什么来。
顶着一圈人的目光,夏思琳骑虎难下。
一鼓作气,三而衰,再而竭。
她所有的勇气都在刚才用光了!
夏思琳的脑袋渐渐低下,最后快要钻到地板里。
她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没有秘密,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刚才乱说的。”
话音落下,一时间,众人脸色各异。
说是道歉,更像是一场小打小闹的闹剧。
事情解决,周家老爷子再也坐不住,先行告辞。
夏父夏母也跟着告别,拉着夏思琳匆匆往外走,唯恐晚一秒,自家女儿又在别人家里丢人现眼。
周代星离开前,锤了孟献一拳,“仗义,不愧是好兄弟,改天请你吃饭!”
孟献揉了揉胸口,不耐烦地挥手,“赶紧走赶紧走。”
说罢,不忘再叮嘱他,“把你那个表妹还是堂妹赶紧送回家,闹得人心烦。”
周代星悻悻道:“知道了,知道了!”
送完人,回到家。
一跨进客厅,就收到三双别有意味的眼神。
南聿明阴恻恻道:“真有胆啊,挺会吃里扒外!”
孟献被噎了一下,随后老老实实低头道:“聿叔,我错了。”
随后在心里腹诽,下次还敢。
南聿明懒得理他。
令商问:“阿献,你跟那个夏思琳很熟吗?”
孟献有些懵,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
“一般熟吧,暑假刚认识,她是周代星妹妹嘛,一起玩过几次。”这次真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令商点点头,无意说道:“刚才看你拼命维护那个女孩,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
什么鬼?
怎么他听不懂?
他哪里维护夏思琳了?
到底哪一个眼神,哪一个动作,看出他维护夏思琳了?
孟献彻底懵/逼,想要说点什么,可令商已经和南聿明离开客厅了。
回过头,南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投过来。
虽然早已习惯,可每回被她这么冷不丁地一看,孟献偶尔还是会被吓一激灵。
捂住胸口,孟献走近她,语气幽怨,“小姐,你这双眼睛可以稍微柔情似水点吗?”
南知开口:“你心虚什么?”
孟献噗嗤笑出声,捏捏她的脸,“小姐,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南知打掉他的手。
“啪”的清脆一声,孟献的手落下去。
他脸上浑不在意,笑容却诡异,“我们小知都有秘密了啊,来,跟哥哥说说,到底是什么秘密?”
南知不理他,伸手想要摘掉脖子上的项链,但被孟献制止。
“摘掉干什么,真挺好看的。”
孟献抓住她的手,往后退开一步,端详一番后,啧啧有声道:“我们小知可真漂亮!”
语气幼稚又低级,像是在哄骗一个三岁小孩。
南知看着他的脸,眼睛眯起,吸气又呼气,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将一旁剩下的首饰全都扔给他,
“装白痴很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