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约克抓着米夏摇晃：“为什么？？”

    “目无尊卑！”米夏扑腾着把他甩开，两人纠缠出一片水花。

    系统提示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恭喜你从夏之门最后一位上升至首位，现已解锁轮转海·夏之门的规则，你想要听取详情吗？】

    米夏和约克沉默地游回岸上，其他两人陆续抵达时，她已听完了规则，和约克大眼瞪小眼。

    等众人齐聚，米夏开始解释。

    在夏之门，你需要让自己、所有物、及创造物“升值”。

    价值由纪录塔判断，综合所有灵魂的观点进行统计。

    米夏从昨天到今天，总共创建了三件物品：镜子、墨镜，还有望远镜。

    望远镜是她白天向胡秋实请教，进入死者之国后制作出来的。她本想用这个来看上榜名单避免往人群里硬挤，但她拿望远镜看约克骚操作时被一个精灵注意到了，精灵提出用一套画笔和岩彩来交易，米夏便答应了。

    这三件物品因其实用性和稀有度得到了交易者的好评。最关键的是镜子，翼人将镜子出租给了许多人，他们都给镜子打上了极高的价格标签。

    能够再度确认自我的道具，而自我比什么都重要。

    精灵恰好也从镜子出租中获得了灵感，把望远镜租了出去，在出成绩时，望远镜的价值不断上升

    【你的价值组成为：手镜33%，墨镜5%，望远镜20%，花种2%，画材6%，帽子1%，自身33%】

    完全是误打误撞，但米夏查看前第一名约克的成绩组成时，的确得到了一些启发。

    【约克的成绩组成为：协助50%，清理50%】

    他协助他人完成“升值”时能获得10%的“提成，去除会让商品“贬值”的人也有类似“提成”。

    “不过还是运气好吧，我也没想到随手做的东西能这么值钱。”

    胡秋实翻着烤红薯，起了兴趣：“那里什么都能造出来吗？”

    “今天你也来吧，”约克与他勾肩搭背，“你生产，我推广，我俩强强联手定能战无不胜。”

    胡秋实挣了挣，没挣开。

    “我怎么就成你的假想敌了。”米夏抛接着烤好的红薯，等它变凉，“我们不是队友吗？”

    拿到第一后她有点理解铁蛋和修伊在卷什么了，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的确很爽。

    她还想再品味一下。

    约克：“良性竞争，多个人有机会进入第五层不更好吗？”

    “但师兄不在谁开车？”

    “我可以。”卢西斯道，“我学会了。”

    ““……””

    有驾驶证的三人欲言又止，作为卢西斯教练的胡秋实更是有苦难言。

    “我和你交换，出事也有我在。”菲尔多恩已经吃完了他的那份餐点，盘着腿左摇右晃紧盯米夏剥红薯的手。

    “不会出事。”

    最终，今夜菲尔多恩与胡秋实换岗，四人听天由命地进入死者之国。

    新的四人组齐聚在方尖碑下，约克挑衅地朝米夏倒竖拇指，拖着胡秋实离开。

    “要跟踪他们吗？”修伊提议，“我给你打掩护。”

    米夏摇头。就约克后脑勺长眼睛的德性，偷窥肯定会被他发现，而且她也懒得干。

    夏之门的进度已经满了，接下来她可以正大光明的摸鱼。

    今日街上不少人都拿着手镜，少数人还做出了望远镜。这种容易模仿出来的东西价值会飞快降低。但市场就是这样，攻略轮转海也只需上榜一次就够了。

    “你打算做什么？”米夏问修伊。

    “如果你不需要我帮忙的话，我打算去看看我的父亲。”修伊面容沉稳，“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米夏也猜到了他想做什么：“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有想验证的事。”

    集市复杂得像米诺陶洛斯迷宫一样，死者之国唤不出系统，没有地图，两人凭借印象花了点工夫，总算找到了老人的小摊。

    老人失去了前日和昨日的记忆，木木地坐在摊前，宝剑斜靠着布袋，羽毛则插在他的衣襟上。

    修伊看着羽毛有些伤感：“我们虽是农家，但父亲一直很注意形象。他生前会很小心地修整胡子，我们兄弟姐妹的头发……也都是他来剪。”

    他们家无论男孩女孩都留有一头长发，长度足够时扎成一条辫子齐根剪断，卖给需要假发的贵人。

    父亲会在这之后将发尾修得圆润，女孩的金发用洗得发白的头巾包好，男孩则像刚出栏的小鸡仔，就这么一个牵着一个，一家人整齐地去往小教堂祈祷。

    直到祖母离世。

    此后父亲会一人留下向神父忏悔，母亲则带着他们独自回家。

    之后他离开了那个家，没再剪过头发，长长一束又拖在了脑后。

    再次剪发，是家乡覆灭时的事了，他终于确定，再也没人会用粗粝的手指梳拢他的头发，咔嚓咔嚓。

    “如果让他上榜的话，还有可能找回记忆吗？”

    修伊摇头。

    他说：“你觉得，死后的世界有什么价值？”

    这里的一切都只是场梦。

    “你得问创造轮转海的人了。”米夏道，“或者说‘神’。”

    抛下修伊，米夏走到老人面前：“你好，我之前在你这换了些花种，请问你还有别的种子吗？”

    “……有，很多。”老人摸索起来，他手指的形状变了，乍一看像是锄头或螳螂的钳子，他本人却无所察觉，“您想要什么？”

    他正忘却自己的模样。

    “我用一首曲子来交换，你听完，再告诉我值多少吧。”

    米夏努力构造出了骨笛，经过近两个月的练习，她的吹奏流利了许多，那几支曲子也早已记在了脑中。

    才不像精灵王说的那么烂。

    【古树之乐章·生长】

    【祈雨之歌】

    甘霖降下，悠长笛声中嫩芽扎破口袋向外蔓延，木结构的小摊位很快被礼花般炸开的植物占领。白与金的花蕾绽放又凋谢，子房膨胀结出饱满果实，雨水顺着打了蜡似的果皮流淌，待乐声停下，只剩彩虹与露珠簇拥着这场丰收。

    “哎呀，不小心把你的种子全毁了。”米夏笑道，“我该怎么赔你？把我的全部押给你成吗？”

    老人站在泥洼中，仰头张大嘴，瞳孔被挂满棚顶的番茄与黄瓜占满。

    米夏：“今天剩下的时间我都是你的员工，卡特叔叔，你要怎么处置这些蔬菜？”

    “卡特……？”老人依旧茫然。

    “或者我来帮你解决。”

    旁边的摊位被牵连了，东西掉了一地，米夏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能用这些瓜果赔偿吗？”

    修伊赶紧过来帮着收拾。

    这场局部降雨吸引来了许多人，米夏直起腰，摘下一片豆荚递给面前的地精：“可以试吃。请大家都尝尝看吧！这是只有今日才有的新鲜蔬菜！限时限量！由特拉尔最棒的农民培育！”

    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米夏的广告词配合她的语气极有感染力。

    修伊变出剪刀连果柄一起剪下果实，递给聚集在摊位旁伸长脖子的众人。来者不拒，在米夏的示意下无论对方给的是什么，他都返还以清甜的时蔬。这很难说是交易，更接近交换礼物。

    待这条道被挤得水泄不通，周围的摊主索性拆毁了他们的摊位——本来摊位就是变出来的，还占内存——将小巧的商品挂在仍不断生长的植株上，等着感兴趣的客人自行交换。

    一棵奇妙的圣诞树就此诞生。

    米夏将骨笛凑在唇边：

    【精灵之乐章·起舞】

    “我听了你的演奏，应该还以相衬的表演。”

    一个围着皮草的结实男人朝米夏行礼，手中变出一轮火圈，舞动起来。

    这里是夏之门吗？

    米夏听到有人议论。

    更像是秋之门了。

    但以快乐交换快乐，是最容易打破1+1=2的方法。米夏看更多人加入到演奏之中，放下骨笛。

    系统连接不上没法帮她记录，但她可以尽量记住这些旋律，回到现实后进行复刻。

    瓜果已经摘得差不多了，葱郁的植株还未凋谢。修伊盘腿坐在绿荫下，膝盖的影子正被拉长，代表今日即将结束。

    他头一次对夏之门生出了不舍。

    老人抖着手坐在了他身旁，小声道：“你不是我的奴役，今天却帮我干了许多活。”

    “……”修伊想起来，特拉尔可没有“员工”这一概念，“我是她的员工，员工的员工，也算你的员工。”

    老人想不明白，只是摇头：“这不对。我感觉自己要消失了，明天，到了明天，我会让她继承这些东西。但今日，骑士大人，让我回报你吧。”

    “我不是什么骑士大人。”修伊笑得接近哭泣。

    “那我怎么称呼您呢？”

    “……小卡特。”

    “这可不大尊敬。”老人咬了咬手指甲，“但如果您想的话。小……小卡特，我可以为你修去长发，我记得我很擅长这个。”

    他指向修伊手中的剪刀。

    “……麻烦你了。”父亲。

    *

    夏之门纪录塔今日第一位。

    劳伦斯·卡特

    但因名字失去了主人，它只闪耀了一瞬，便被划去。

    并列的第一位：

    约克&胡秋实

    *

    “价值可以转让。”

    “也可以共享。”

    “就没有大家一起分享，集体飞升的可能吗？”

    约克呲牙笑：“勇者小姐，人是自私的。”

    米夏没再理他。

    夜晚海水构成的星之网揭示了四门的大致方位，她们还得驱车赶往下一道门，在食粮耗尽前继续试炼。

    赢了却觉得自己输了的约克坐到后排，发现身旁修伊散乱的视线黏在米夏身上，他悄声道：“说不定她这次来就能通过轮转海了，你们废了一年的劲都没用，真丢人啊。”

    “有什么丢人的，她是勇者。”

    “……”

    约克揉了揉眼睛。

    邪门，他觉得这小伙变得和卢西斯有点像了，不是过去师生会有的那种相似。

    而是一模一样的盲信。

    他该不会也变成这样吧。约克抖了抖，看一眼米夏傻不愣登的侧脸，又安下心来。

    他才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