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卿从前有多喜欢雨天,后面就有多厌恶;大雨滂沱,打在脸上,竟会是那般沉重,。
风雨肆虐,大昭皇宫内四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宫女的,内侍的,还有宫妃的。
在狂风鄹雨中,七八个侍卫护着一男一女进入宸极殿内。
“快!带着剩下的兄弟保护公主赶紧从密道先走,”太子洛宵吩咐已经被浑身沾满血的亲卫军首领。
“咳!咳~”本就羸弱的身躯禁不住这么折腾,剧烈的咳嗽起来。
“哥哥,我不要一个人,要走我们一起走。”洛卿扬着哭得泪流满面的小脸,猛烈的摇头。
“父皇母后已经离开我!哥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皎皎不怕死!真的不怕!我只怕一个人,我不要!”。
太子听着妹妹的哭泣,眼中满是决绝与不舍,心痛万分,他答应了父皇母后保护妹妹,
“莫要再任性了,洛卿,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讲大道理,你听着,我洛氏一族的血脉总要延续下去,我身为昭国太子,前面还有为昭国正在拼命的忠臣良将,我不能逃,。”
太子把洛卿紧紧的抱在怀里,眼中含泪,在她耳边说:“皎皎,出城之后向西走,去西陵,徐励川会在城外接应你,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说完拔出佩剑,义无反顾的向殿外走去。
那是洛卿见到哥哥的最后一面。
宣室殿内,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地上血泊中倒了一地朝臣。
“你们扶桑国背叛盟约!屠戮我大昭将士百姓!望苍天有眼,你们终会遭报应的!”
皇位上一个身着龙袍的男子拔出身侧的宝剑,用力划破脖颈,鲜血喷洒而出,一国之主身死。
“陛下!妾这就来”,皇后紧接着追随而去。
扶桑国将军看着死去的帝后二人,神情冷漠,对着副将说,“昭国太子呢,找到没?”
“不敢劳将军烦心,本殿自己来了!”
殿内的众人看向声源处,是一个瘦弱的男子,全身的衣衫已被打湿,嘴角带笑,目光深邃,面颊带着点点血迹,却难掩一身威严与尊贵的气度。
“将军已然胜利在握,百姓何辜,还望将军莫要徒增杀戮”。太子理了理衣袖,坐到死去的皇帝皇后身边,仔细地为他们整理仪容。
扶桑国将军戏谑道:“太子殿下倒是心怀百姓!”
紧盯着太子的双眼,扯出了一抹狠厉残忍的笑,“听闻昭国皇室有位极得宠的公主,帝后的掌上明珠,娇艳致极,不知去了何处,殿下可知?”
太子手指猛地握拳,神情平静的说,“死了!”
他要尽量给洛卿争取逃跑的时间。
“哈哈哈,殿下莫不是在说笑?可没搜寻到公主的尸体!”扶桑将军大笑。
突然,一道凄厉的声音从偏殿的帘子后响起,“贼子不得好死!”
一名身着华服的妙龄女子拿着一把匕首从偏殿冲出来,直直的向扶桑国将军扑去!
还未近身,就被扶桑国的副将一剑刺死,
那女子倒下,嘴里还喃喃道:“父皇母后,儿臣来了!”
太子愣住,心中似有疑惑,立马反应过来朝那个女子大喊:“皎皎!”
嘉和二十年。
皇宫
映雪殿中,床上睡着一位十几岁的少女,卷曲的睫毛微颤,粉唇微张,两只小手压在一侧脸颊下,眉头却紧蹙着,额间布满了薄汗。
这位少女是大昭国这代里唯一的公主洛卿,小字皎皎,是正宫嫡出,与太子乃一母同胞,极得帝后宠爱。
寻常来说这样千娇万宠的环境下长大的公主,说不定又是一位骄纵蛮横的主儿,可这位不同,愣是没长歪。
温柔有礼,学识不输太子殿下,与太子一同进学时,极得太傅夸赞,直呼可惜身为女儿身。
“不要!哥哥!”床上的少女突然大喊了起来。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快醒醒!”
守在一旁的乳母曼娘看着洛卿,看她睡得不安稳,忙上前拍拍她的背,轻轻唤醒她,用温热的帕子给她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洛卿猛地一下从床上做起来,死死的揪着曼娘的袖子,像受惊的猫儿一般躺在曼娘怀里,任其为她整理被汗浸湿的头发。
她呆呆的望向窗外,看着外面天空似有微星闪烁,似呼还没有从那恐惧的梦中脱离出来。
“曼娘,我做噩梦了!”洛卿把脸埋在曼娘怀里来回的蹭,冲她撒娇。
曼娘爱怜的摸摸她的头发,“别害怕,曼娘在这儿呢”。
“明日殿下大礼,且有的忙呢,现下时辰还早殿下继续睡会儿?”
洛卿疲惫点点头,梦中的绝望伤心是映射到了现实,让她不由得心悸。
自两年前开始,洛卿就陆陆续续梦到同一个梦,零零散散的,不知缘由。
梦里有大肆敌军进犯,良将战死,到最国破家亡,一切都太真实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梦,毕竟梦里的一切都让人难以接受。
刚刚居然又梦见太子哥哥送她逃亡的事,那身临其境的绝望感让她恐慌不已。
次日,晨曦破晓,太阳初升,
“殿下,该起了,今日是您及笄的大日子,可不能迟了。”曼娘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洛卿在曼娘的帮助下直愣愣的做起来,眼神木木的看向前方,分明只睡了一夜,就好像过去了很久。
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问:“曼娘,几时了?
“已过辰时,今日是您的及笄大礼,过了今日,我们小公主就是真正的大人了。”
洛卿乖乖的起床,映雪殿灯火通明,着粉色衣群的宫女进进出出,洛卿也配合着净面、梳洗、上妆。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就快弄好了。
曼娘端来一小碗馄饨,做得很是精致,约拇指大小,拿着玉勺喂着洛卿吃了几口,吃完赶紧服侍着上了口脂,穿上端庄华丽的衣裙。
收拾好了一切,洛卿突然问:“呦呦呢,怎的不见她。”
呦呦是曼娘的女儿,都是洛卿外祖家的家生子,刚生下女儿就死了丈夫,恰逢洛卿出生,就被送进宫来做了洛卿乳母。
话音刚落,门口就冲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子,“娘,好了没,典礼快开始了,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还有皇室宗亲差不多都到齐了。”
“好了好了,即刻就走,”曼娘忙吩咐着宫女端好所需的物什。
呦呦则随着洛卿慢慢出门,向举办典礼的庙堂走去。
“呦呦,来的人多吗,热不热闹。”洛卿双手交于腹前,因为用力指尖略有些泛白。
呦呦看着今日洛卿脸上略显成熟的妆容,隐隐发笑“多得很,各宫妃嫔,王氏宗亲,还有各位大臣,诰命夫人,都来了,为您庆贺,殿下不必紧张。”
洛卿微微一笑,温柔端庄,转头却冲呦呦挑了挑眉“本宫乃大昭嫡长公主,不知紧张为何物。”
宫殿不远,一行人迎着晨曦到了门口,呦呦和曼娘帮着理了理衣裙头饰,遂退下。
洛卿正视着前方,整个大殿红毯着地,宗亲大臣、诰命女眷立两侧,上位皇上、皇后端坐,下手坐着一位略微瘦弱的青年,那是洛卿的兄长,大昭国的太子,虽身形瘦弱,但气质卓然,风姿绰约。
随着宫伶奏乐,洛卿一步步的走向前方,衣物头饰较重,裙摆略长,但她走得很稳当。
迎着众人的目光,或欣赏,或惊艳,亦或是嫉妒、恶意,但洛卿不在乎,她只在意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
到了殿中,嘉和帝、皇后、太子正骄傲欣慰的看向她,洛卿想着昨夜梦中的场景,不由得后怕和慌乱。
对着洛宵悄悄的眨了眨眼,偷偷搞怪,逗得那个羸弱青年忍俊不禁。
今日的正宾是洛卿和太子的老师太子太傅兼吏部尚书宋元的夫人,诰命加身,端方持重,乃是京城有名的全福之人。
宋夫人看向面前算是看着长大的小公主,满心慈爱,女子十五及笄,及笄后便算成年,可独立,可仪亲。
宋夫人吟诵贺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并为洛卿梳头加笄,洛卿一拜嘉和帝、皇后,感谢父母养育之恩。
拜完后更换衣物再回殿中,更换发簪,再诵祝词“吉月令辰,乃申尔服……。”第二拜恩师宋元行,敬师长。
最后一次更衣完毕意味着大礼即将完成。
宋夫人为洛卿加冠,祝“以岁之正,以月之令……。”话音落,洛卿向她洛氏各位先祖行第三拜,礼毕。
这一幕让洛卿想到了那溅满鲜血的洛氏先祖排位,后背浸满了薄汗。
一长串的繁文缛节下来,终于,她能休息下,跪坐下来聆听父皇母后的教诲。
嘉和帝看着面前的爱女,心中十分感慨,只觉着时间过得太快,当初那个还没手臂长,成天要他抱的小女娃已经长这么高了,
“皎皎,今日你及笄,朕十分欣慰,只盼你日后能圆满幸福,所遇皆所愿,所愿皆所得。”这是嘉和帝对爱女最大的祝福。
所愿皆所得吗?那她愿梦中的一切都是虚妄。
洛卿猛地摇摇头,心想,梦里的事怎能当真,她真是糊涂了。
嘉和帝提笔在诏书上龙飞凤舞,递给一旁内侍。
内侍宣读昭文:“奉天承 运皇帝,诏曰,朕之长女,聪慧伶俐,端赖柔嘉,德行兼备,实乃皇室之光,家国之宝也,今册封为昭华公主,赐金册金宝,以昭其得,以显其荣。自兹以后,承先祖之志,继皇家之统,更当怀柔百姓,以彰皇家之德泽深远,钦此!”
洛卿行跪拜大礼,“谢父皇隆恩,昭华谨遵教诲”。
一旁的太子洛霄嘴角含笑:“恭贺皎皎大喜”,洛卿对着他甜甜一笑。
大礼完成后。宫人引着各位宗亲大臣前往宴席,洛卿也终于能休息一下,
回到映雪殿,曼娘和呦呦为她卸下繁重钗环,按柔肩颈,正嘻嘻笑笑说着话,赞美她今日如何如何漂亮,仿若洛神之姿。
皇后和太子来了她寝宫,“皎皎,我的儿,快来母后看看,可是累着了。”
洛卿环抱着皇后腰身,享受着母亲和兄长的关心,“我不累,母后,快让哥哥坐下休息,今日可是站了许久。”
洛宵还在胎中时,被后宫嫔妃下了毒,导致出生就带有胎毒,身体极弱,若不是因为他是正宫嫡出,母族强盛,自身能力又出众,太子之位谁来坐还不一定呢。
每每提及洛宵,皇后心中都恨之入骨,原本带笑的脸立马晴转雨“若不是因为后宫那些…你哥哥的身体怎会如此羸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