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帝听这话沉思了一番,倒不是真想把皎皎嫁过去,只是他在思考扶桑用意究竟为何,如此出钱出力。
这战马向来是一国珍贵之物,四国之中唯有与大昭遥遥对望的临越国善养马、驯马,军事强健,若非农业粮草方面受限,如今国力最强的怕是临越国,也轮不到大昭。每年临越以战马换粮草,如今,临越国的交易代表团应该也快到京了。
此事涉及皎皎,太子倒是没沉住气,上前开口道:“扶桑国力不强,野心倒是挺大,我大昭兵强马壮,百姓富饶,区区匈奴不足为惧,岂容你们觊觎我大昭明珠。 ”
洛卿扯了扯洛霄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
扶桑国使者气愤,“你..你们..!”似要上前理论。
旁边一人赶紧踢了踢他的腿。
那人才勉强压下怒气。
稳坐龙椅的嘉和帝倒是无甚表示,有些话,太子说得,但若从他口中说出,便不大一样了,他虽不惧来着挑衅,但也不想多生事端,毕竟,如今大昭正直换防,内部也多有动荡,还需搞清楚扶桑的来意。
“诸位使者远道而来,路上幸苦,先去驿馆休息,顺道体会我大昭的风土人情,临越国使者不日亦会到京,届时三国友邦齐聚再好好交流交流。”嘉和帝打发了那几个扶桑国人。
扶桑使者走后,嘉和帝传召多位大臣入宫议事。
各臣子消息灵通,早得知徐毅和扶桑使者入京,此时正在入宫觐见嘉和帝。
皇宫,宸极殿
诸位大臣齐聚,都在彼此探讨着此次扶桑国的来意,有赞同的,有质疑的,还有稳着不发声的。
太子走到殿中向嘉和帝深作一礼说到,“父皇,扶桑国此番突然前来说是为两国之好求娶我朝公主,其中定是另有他意,为娶一个公主付出良多,那么所图的怕是远超于此。”
嘉和帝点头,太子与他想法不谋而合,“徐爱卿,你长年在南疆,与扶桑打交道较多,又与他们一路同行,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徐毅立马上前,“禀陛下,扶桑国过近年来相对平静,不过与别国的财贸交易倒是在大大增加,这使团也是在臣等快出发时才带着国书请求来访。”
嘉和帝没说什么,倒是又问起了洛霄洛卿两兄妹的意见,下面各位大臣听这话愣了一下,相互间窃窃私语,引得嘉和帝眉头紧蹙。
御史中丞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陛下,议朝政大事公主殿下在此,可否有不妥。”
嘉和帝盯着御史中丞的眼睛,片刻后突然笑了笑,“无妨,不过是说说各自的看法,无伤大雅。”
“... ...” 陛下,您别乱笑,叫人心里突突的。
众大臣都知道公主殿下在这儿不妥,都没有出头鸟愿意出头,只有这个憨憨,去触嘉和帝的霉头。
御史中丞感受到嘉和帝的不悦,有点想擦擦鬓边的薄汗,他是三皇子洛谦的人,今日说这话目的也是出于试探。
但帝王之意,岂容让人随意揣测。
“陛下说的极是,太傅大人曾说公主聪慧,见经识经,是臣小题大做了。”
洛卿急忙低下头,隐去笑意,这御史中丞怂怂的样子击中了她的笑点。
嘉和帝瞥了一眼正在偷笑的洛卿:“昭华,你来说说扶桑国此行欲意何为?”
洛卿立马压下笑意,正经的说了自己的看法,“父皇,儿臣猜测,这扶桑国说献战马、银子怕都是噱头,重点是在通商、派遣军队上。”
大臣们议论纷纷,户部尚书道:“这两国通商向来都有规定、限制,往来都有登记名录,仅限于茶叶、丝绸布匹、器皿等”。
洛卿点头,“大人所言极是,加大通商,与我们不过是景上添花,于扶桑国却是有大利,
近两年,扶桑国境内多处逢地动,损失不小,各国都送了些救灾物资,但救灾,灾后重建等花费的人力物力远远不止于此,若是以往,相安无事便罢了,如今扶桑地动怕是伤及了国本,想要求我大昭的庇佑,这才想出这联姻之法”。
“扶桑与我大昭比邻而立,此番联姻除了寻求庇佑,应当也是为了示弱,表忠心,以防我大昭真的有起战之心”。
洛卿话音刚落,殿中响起激烈的讨论之声。
大臣们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其中之意,现在只要大昭愿意,付出些许代价,扶桑国还不是囊中之物。
这大陆局势,北有匈奴,西地临越,南部扶桑,东有大昭,若是扶桑国力真衰退至此,那大昭也不是不能再扩展扩展版图。
近些年来除了北面匈奴每年骚扰骚扰,做样子打几场仗,大昭国已许久未有战事。
有小部分好斗分子已经蠢蠢欲动了。也有想以和亲息事宁人的。
兵部侍郎已经双颊激动的微红,久无战事,在兵部都闲出鸟儿来了,右脚都快迈出去了,
一脚就被兵部尚书踹了回去,“陛下,若起战事,必定劳命伤财,百姓苦矣,况且北面匈奴屡屡来犯,若我们此时动扶桑,匈奴趁机大肆侵犯,我们必腹背受敌,何况还有一个意向不明的临越。”
“爱卿所言不错,起战一事还是要慎重,今日议事结束,等接下来把两国使者送走再议。”
“臣等告退!”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走出宫门。
嘉和帝也不想起战事,大昭明面上是国力最强盛的,但因上代帝王也就是他那老不死的父皇,晚年贪图享乐,好建行宫,劳民伤财,又皇子众多,夺嫡之争太过惨烈,导致朝廷上下乌烟瘴气的,内里已是腐败不堪;再者还有更最重要的原因让大昭不能轻易有战事。
嘉和帝能力尚可,奈何上位之后掣肘太多了,清理了大部分贪腐、叛乱,如今好不容易朝廷有几分清明,百姓日子好了起来。他还不想再起战事,劳国伤民。
宸极殿内只剩下了嘉和帝,洛卿洛霄两兄妹,还有徐毅父子。
徐毅对洛卿行了一礼,说:“未能赶上殿下及笄大礼,心中遗憾,此行带回来诸多边外的有趣玩意儿,稍后送去殿下宫中,聊表祝贺。”
洛卿赶紧扶了扶徐毅的手臂:“多谢徐伯伯了,伯伯本不必如此客气,您常年在外,很是幸苦,我一个小小的及笄礼,何须伯伯挂念。”
洛卿称徐毅一声伯伯,他还是当得起的,只是在梦里徐毅早早的就去世了,说是突发疾病,不然有他在,扶桑也不会那么快就破了大昭。
徐毅是嘉和帝母族远亲,二人关系要好,又是肱骨之臣,当年嘉和帝本无意夺嫡,但身为皇子也不免被卷进去,全靠着徐毅这颗大树才在夺嫡的厮杀中保全性命。
谁曾想最后他的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圈禁的圈禁,皇位竟落到他头上,原本他是想此生做个闲散王爷,快快活活的潇洒一生,岂不快哉。
......嘉和帝也很无语。
“臣便告退了。”徐毅带着儿子就准备回家了,几年未见,心中已是迫不及待了。
“回去吧,你这几年被塞外的风吹得粗糙的很,远不及当初俊俏,这一连几年不在家,小心回去夫人都不得认得你了”,嘉和帝打趣着好友。
徐毅无语,嘉和帝今天要不是穿着龙袍,坐在皇位上,他高低要与嘉和帝切磋切磋,以表他的赤诚之心。
算了,不与他计较,当了皇帝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他只能捏着鼻子应下。“陛下圣明,不过臣的夫人说过,臣的外貌是臣所有优点中最不值一提的”。
说完脚底抹油就溜,以他两现在这个不平等地位,任他有三寸不烂之舌也发挥不出来,他还不如识趣点儿。
徐励川随着父亲边走边回头看洛卿,面带不舍,小声说着再见。
洛卿的嘴角微微翘起,双眸含笑,也轻轻的摆了摆手,“再见”;
目送着他们离开了宫殿。
洛霄看了这一幕,只觉得牙酸得厉害,“皎皎,还看什么呢,过来。”
嘉和帝含着笑摇了摇头。
“霄儿,皎皎过来,朕有话跟你们说。”
洛卿的瞳孔骤然一缩,若是按梦中发展,接下来父皇应当提议有让她入仕之心!
若是真的!那...
洛卿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扶着洛霄一起坐到嘉和帝身侧,带着轻松的语气:“父皇,何事呀?”
看着面前的一双儿女,心中欣慰,“皎皎,你可知今天朕为何让你在此听政啊,又为何不主战?”
洛卿轻轻咬了咬唇,“前者女儿不知,后者父皇可是在担忧临越国?”
嘉和帝叹了口气,“吾儿聪慧,朝廷内部人心浮躁,蛀虫聚集,朕虽已极力治理,也只勉强除去上代遗留的问题,贪腐沉积,结党营私,
如今匈奴又年年进犯,朕大昭已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时;我们战马大部分都靠临越为我们驯养,虽也是等价交换,但命脉始终是掌握在他人之手,朕岂能心安!”
“皎皎,你兄长体弱,又无同胞兄弟,这太子不好做,为父当皇子时,夺嫡何其凶险,所以从你兄长刚生下来就封为太子彰其正统,
后来你跟着你兄长一同进学,太傅夸你聪颖过人,擅谋略,朕便起了让你入仕之心!,辅佐你兄长”。
洛卿胭脂色的唇瓣半启着,却连半个银色也挤不出来。
洛霄瞪大了眼睛,惊讶于父亲的想法,仔细想想嘉和帝所言却有道理,如今大昭形式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
洛卿双手握在一起,呼吸都仿若停止了,在梦中,她拒绝了嘉和帝的提议,选择做一个平常的公主,前半生是过得很幸福,无忧无虑,家人们把她保护的很好。
但到最后,这份快乐戛然而止,现在,她要换一条路走,
“父皇,女子入仕,极难,我虽为公主,宗亲和大臣不会同意的。”
“何须他们同意,大昭本就有女子入仕的先例,开国将军许淮安,也是女子,不也封异姓王,留名千古,何况有朕在,谁敢置喙。”
嘉和帝双目一瞪,仿佛谁说一句不,就要拖谁去打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