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寻身份认同似乎是每一个混血小孩的必经之路,它的形成需要父母的引导,朋友的陪伴,社会的影响,以及其它一系列乱七八糟的玩意。
你已经十五岁了,但是在身份认同方面还是一塌糊涂。
再没有什么比长着一张一看就很东方很可怜兮兮的脸,然后呆在百分之90白人小孩的学校,并且还拥有一个墨味十足的爹更惨的了。
你的父亲是Vasquez中尉,瓷国母亲的姓氏变成了中间名的一个字母。
在你早些年的记忆里,瓦斯奎兹这个爹是一种膈应人的爹。最直接的理由,爹是个马润(海军陆战队员),从记事起就长期不着家,第一次见面的印象,是在你在玩芭比的年纪,收到了来自他的一辆玩具挖掘机。..它甚至还是电动的。
等到再大一点的年龄,你学会了一种把爹淘汰下来的马润作战服当cosplay,并拿着弹夹空空的手/枪在客厅里"狙击"爹的游戏,出演了各类父慈女孝的名场面。
就在你逐渐厌倦了父一方的间歇性缺失,想着他下次回来狠狠整他的时候,却突然被家人告知,那个本来就出席时间不足的爹将来也不会再出席了。
怎么去世的,在哪里去世的,具体的细节一丁点都没有,因为那人是个天杀的马润中尉,做的全部都是保密任务。
你的身份认同障碍达到了巅峰,顶着瓦斯奎兹这个墨不墨白不白的姓氏,和自带悲伤小狗眼神的亚洲小孩的脸,你成功地在学校里吸引到了几波精神小妹的美式霸凌。
一开始对付霸凌,只需要说My dad died for the Country. 不过几次以后就不管用了,学校的恶小孩才不会管你,事实就是你爹死了,你妈打两份工养你,是不是战斗英雄好像都没什么关系。
于是你走上了打不过就加入的路线,染了一头黄毛,除了学习和嗑药之外什么都干,吓走了一部分跟风霸凌党。
有时候你会想,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做的那个任务,你的人生本来应该更好的。
"你为什么非要嫁给他呢?他逊爆了。"——你第一次挑衅了你的母亲。
因为你在时不时地缺课逃课,来自校方的通知邮件已经连续来了一周,说这句话的时候,你知道你挑的是最坏的时机。
"注意你的那张嘴,想吃鸡毛掸子就直说。"妈还是一如既往的烦躁,丝毫不惯着这个你这个胡搅蛮缠的大孝女:"我是个单亲妈妈,打着两份工作,支持着这个家庭不散架,很抱歉我没有注意到你的'小'问题。嗯?这是什么?另一封催你回学校上课的信?哦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因为我很开心因为'虐待儿童'进监狱,至少我可以暂时扔下这个烂摊子…"
"或者我们可以搬家。"你厌恶母亲对你毫不关心的态度。"我们没必要住在这种房价这么高的郊区。"
"回学校去。现在马上。"
"他们不喜欢我。你知道我在学校老被欺负吗?"
"哦当然…"你叫了十几年母亲的女人上下打量着你,下半句话没了下文。
打着卷的黄毛,手法拙劣的眼线,皮夹克,下面是超短裤。她觉得,就你这样打扮的,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当然'?这样就没了?"你的困惑和不爽表现在了尖刻的话语里。"你是我妈,你的工作就是照顾我,你不该至少安慰一下我吗。"
"我很忙,没有时间理会你的破事。"
母亲只是被生活压力打击得太累了。
但是彼时的你还不能理解这一点。于是你夺门而出,跳进自己的破烂皮卡上了高速。
等心情平静下来的时候,你发现自己开到了公墓。
公墓对放松心情有好处。一是蓝天绿草环境优美,二是可以来看看爹。
走到了刻着Vasquez的那块方石头边,你突然玩心大起,蹲下单手比耶,来了一个和'爹'一起的自拍。拍完后看到坟头草有点高,你顺手薅了一把。
没有想象中的柔软,它很坚韧,扯第一把,带出了一大团。
…那是一把长势很快的螃蟹草。扯断的时候似乎都能闻到清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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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突然有窸窣的声音,你回过神来转过头去看。
…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裹着一身风衣的老登,已经靠近到了社交舒适距离的极限。
"Daughter,I assume?(女儿,我猜测是?)"对方这么说着。
"额。。"你一时忘记了起身,腿已经蹲麻了,你手里还握着那把草。
从脸判断,对方像是五十岁左右的老登,但是他身体状况和身材管理似乎比同样年龄的人要好很多。再加上他说话的内容,你的下一句话便脱口而出:"你认识我爸?"
"你的眼睛很像他。他是个很好的中尉。…一个好属下。"他顿了两秒话题一转,话里有恨铁不成钢和一丝嘲讽。"想象一下,如果他还活着,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会相当的失望。"
"嘿!你凭啥这么说!"你倏地站起来,但是老男人长得还很高,你毫无气势。"你根本又不了解我你个死老登!"
虽然你小小年纪抽烟喝酒无证驾驶是事实,但是你拒绝被一个陌生老登diss。
"不需要我如何了解就能看穿你这样的小孩。"
"为什么,因为你老吗。"
"不要和我来这一套,小女孩。"男人的语气渐渐变得尖锐。"你的父亲死于一场中东核爆,且并非当场死亡,而是死于辐射过量,极度痛苦。"
你因为震惊而愣在了原地。
男人上前一步。"Vasquez是个英雄,而你却在这里,浪费着纳税人的资源,辜负家人的期望。你还有什么是没有干过的?嗯?和男孩鬼混,还是嗑药?"
话说的很难听,但是不可否认的,他口气里多的是可惜。
你愣住了,因为那些话信息量太大了。
不过下一秒,你好歹维持住了精神小孩姐的形象,用结巴的声音说着毫无力气的硬话:"who..who the hell are you...(你tm是什么人?)"
"我策划了那次行动任务,我指挥了一切。你也许不知道,不,是一定不知道.."男人看着墓碑摇头苦笑。"三万多人死在了那天。你当然不会知道。他们不会在电视里播这个。你该知道的是,从现在开始,在你真正地影响和改变世界的规则之前,试着学习和适应。"
"…"你的手不自然地揪着牛仔短裤的边缘。你被对方的神情和口吻吓到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Shepherd.(谢菲尔德)"男人顿了顿,补完了故事缺失的部分。" General Shepherd.(谢菲尔德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