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跟他闹脾气,是为了交苏云亓这个朋友。
景洛衍看破了这件事情,他倒不会因为这个觉得白栀怎么样,两人交往这些日子,他也清楚她没什么朋友,唯一的朋友是简柔,但简柔接近白栀的目的并不单纯。
素山矿区孤儿院的审查进度,景家有所耳闻,白执政官雷厉风行,势要整顿整个富人区,他双手双脚赞同。
——因为景家从没沾染过灰色地带。
景洛衍时常觉得白栀可怜,一见到她就会生出无边的怜爱心。
他身边的助理说真的喜欢一个人就会觉得她值得怜爱。
所以,即便他并不喜欢苏云亓,也带着她去见了她。
果然没什么人会讨厌她,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跟苏云亓坐在了一起。
女生的友情…果然令人摸不着头脑。
在白栀的节目开始的前十五分钟,白应祈终于到场。
圣哲已被打点过,知道他会过来看晚会,因此第一排早早腾出了席位。不过大家不知道这个空位是给谁留的,开始之前就在论坛议论。
白应祈出现在会场的侧后方,引起了轩然大波。
尤其是他今天的行头,有别于平时私下随和的模样,竟然穿着执政官的制服,他步履匆忙,像是刚匆忙结束工作,特意腾出时间过来的。
很快,所有人都意识到他过来的原因。
——是白栀!
军靴踩踏在地面发出一声一声踏碎人心的鸣叫,黑蓝色的笔挺的线条,利落的裁剪冷硬无比,耀眼的金色肩章边垂下流苏,随着主人的走动轻轻摇摆。
庄重与威严并存,令他如黑白中不可窥视的规则,尤那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淡淡扫来,叫人屏息。
他坐下了,校长亲自过来坐在他旁边,低声与他说话。
白应祈只颔首,并不多回应,他的目光投向舞台。
主持人在台上声音打颤,“接下来,请欣赏美术学院一年级一班白栀同学的《心火》。”
白应祈摘下了军帽放在膝上,坐姿笔挺却又自然,敦实的大腿包裹在黑蓝色的裤管中,军靴在舞台光之下反射出一道弧光,他的脸被打的过分亮,许是接受过太多镁光灯,他对着舞台光接受度良好,不像校长时不时就要勉强的遮一下强光。
第二三排有人在偷看,喃喃的艳羡:“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这样都拍不到丑照。”
论坛上炸开了锅,一条一条帖子疯狂滚动。
【第一次在圣哲见到白应祈。。。】
【骇死我了,我是开门的那个有谁能懂呢?忽然看到新闻频道上的人出现在我脸前,我差点心脏骤停……还以为谁来抓我的!】
【校长请了他好几年,他没来过,妹妹转校到这里第一年就过来了,救命啊/捂脸,是谁说他冷漠无情心中无家人?】
【啊啊我请假了没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在车上狂飙呢等我啊!】
【我就是刚进来的,记得拿学生证,不然证明不了你是圣哲的,不让进……外面包围的全都是市政司的人,佩剑持枪,特别吓人。】
【呃你们知道搞笑的是什么吗?是有人给白执政官白栀的灯牌了,还有应援荧光棒,他还真接了。】
【灯牌是什么时候有的……?】
【灯牌和应援棒是景少安排的,提前三天就做好了一批发了很多。】
【说起来,白执政官跟景少的长相不分上下,白栀死丫头吃的真好,白栀开门,我是嫂嫂。】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整个圣哲宛如过年,谁敢想谁敢想!】
景洛衍轻托太阳穴,有一搭没一搭的瞟着第一排的男人。
舞台音乐声缓缓响起,朱红色的幕布上升,白色长裙的女生折腰,乌色长发下是一张含苞待放的娇嫩脸庞。
舞台上铺着一张巨大的画纸,她赤脚沾取了墨水,随音乐翩然起舞,每一步每一个滑舞,在画纸上渲染不同的风景。
白应祈略略失神,短促的哼笑,眉尾扬起。
台上的人沉浸在舞蹈中,潸然抒情,舒展的四肢如同浪漫的天鹅。
她睁开眼睛,与台下的他掠过视线,唇角扬起。
或许是妆容的缘故,她的眼角下总是带着一层似泪非泪的痕迹,分明是苍然有力的舞曲动作,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淡淡的娇柔无力。
白应祈长久的盯着她,敲击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渐渐停下,唇线缓缓压平,一张端方的脸庞愈发心平气和。
圣哲校长几次想要找话,倒是一直关注着他,发现他似乎像没有呼吸了一样,胸膛几乎没有起伏。
纵然白应祈喜怒不形于色,但了解的人多少也能看出来一点。
他这是发怒了。
难道是舞台安排的不好?
白小姐表演的也挺好的啊?
校长止了想要搭话的想法,内心揣度不停。
一曲舞蹈终了,主持人笑盈盈的奉承着,叫人竖起画纸来,上面竟然是一副刚刚完工的画,白栀用脚完成的!
她可以边跳舞边作画,甚至不是用手。
这狠狠地搓了简行舟的脸,以往他才是最会画画的那一个,今年不仅出了大丑,还被压下了风头。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粗口连连。
白栀朝台下微笑,下台换衣服了。
景洛衍面上含笑,周围的人奉承不断。
“白栀小姐太厉害了!深藏不露!”
“就说景少的眼光不会差,他喜欢的女生怎么会是个平凡的人,哈哈!”
“别这么说,我早就想到了白栀优秀。”
“谢谢。”景洛衍一改从前不爱搭腔的冷性子,笑着点了头,说罢起身准备去休息室找白栀,却见第一排坐着的男人率先起了身。
想起白栀的叮嘱,他收起了笑脸,但到底有好心情,也不至于这会儿兄妹相处的时间都给他们,又坐了下来。
白栀换了自己的花苞裙,长长舒了一口气坐在化妆台前浏览微博,已经有人发了她的视频上去,她决心在圣哲的迎新晚会艳压所有人,不只是因为简行舟,更是为了引起顾雪尧的注意。
这一次,她要以更光彩的身份拜师顾雪尧。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阿谀奉承的声音,不多时门被敲响,来得正是白应祈。
白栀熟练的盈起欢喜的姿态,守着规矩乖乖问好,“哥哥!”
其他人心知兄妹俩有话要说,先离开。
门被轻轻关上,白应祈打量她一阵,“这妆容是你设计的?”
“嗯。”白栀点头,“好不好看?”
细细摸了摸,她颇有些沾沾自喜,“是不是看起来好像哭了,跟舞蹈风格有关,一刚一柔刚好中和呢。”
“什么时候学的跳舞,爸爸给你请的老师?”白应祈当真微微俯身,目光平直的落在她的脸上。
被他这骤然的拉近距离稍稍惊到,白栀还没反应过来,听了这话,登时后脊背泛起凉意,“不、不是。”
静默一瞬,她扬声说,“是我自己照着视频学的,学了好久呢,哥哥一点也不关心我,我每天在做什么你都不关注。”
白应祈点点头,“我是不够关注你了,”说着他直起腰身,“看来要每天都回家里住才称你的心。”
他错开她,迈步进入休息室。
白栀失神片刻,捏着手指转过身亦步亦趋跟上。
“李建华已经被拘捕,他想要见你一面,你的意思呢?”
白栀当然拒绝,“我不见,我讨厌他。”
两步靠近过去挨着他坐下,她轻轻晃他的手臂,“哥哥,他要见我做什么?是要骂我吗?”
“骂你?”白应祈瞥视她。
“啊,”白栀想了想,“也算是被我牵连,才会被你清算啊,他肯定恨我。”
“不用想这个。”白应祈不予多言,戴着手套的手倏尔握住她的手背。
白栀手臂一麻,下意识松开环抱的动作。
他将她的手拿开,却没有立即放开,而是摊开她的手心仔细瞧了瞧,“家里办了庆功宴,剩下的晚会还看吗?”
“不看了。”白栀当即高兴起来,“我知道哥哥最好了。”忙不迭的更加凑近他,重新抱住他的手臂,“我不喜欢哥哥穿这身衣服。”
“嗯?”白应祈眉头稍稍皱起。
“很有距离感,好像下一秒你就会离开这里,问我犯下了什么罪行。”白栀诚实回答。
“没犯错,自然不怕我审问。”白应祈捏捏鼻梁,摘下披风笼在她的肩头,“外面下雨了,跟我回家。”
“好。”白栀拢了拢黑蓝色的斗篷,犹豫了片刻,试探性的握他的手。
这一次,他没有拍开她,容许她小心翼翼地牵着,目不斜视,仿佛无所察觉。
只是在出了休息室的门后,他轻轻收握手指,将她的小手完整的包进掌心,“挨着我,没带伞。”
两人交握的手被遮掩在宽大的披风下,不容外人窥视。
白应祈就这样带走了白栀。
外面果然下起了大雨,白栀怕自己的妆花掉,恨不得躲进他怀里,却又不敢冒犯他,只好老老实实的缩着脑袋。
忽的,脑袋一重,她抬起头来。
原来是白应祈将军帽扣到了她的发顶,帽檐完好的遮住了雨丝,解决了她的困扰。
她生出一份隐秘的雀跃,这可是执政官的帽子,她本能的愈发靠近他。
“路这么宽,非要挤着我?”白应祈淡淡的声音响起。
“……我不管。”白栀先是瞅了他一眼 ,确认他没有生气,立即恃宠生骄,“你的披风快湿透了,挨着你才能不淋雨。”
身子微歪,竟是白应祈长臂骤然揽住了她的肩膀,将人的脑袋按进了怀中,“我只是遮雨的工具。”
白栀呼吸不自觉凝滞住,而后缓缓舒展开,她一贯最会得寸进尺,反应过来后打蛇上棍,一把圈住他的腰,闷闷的嗓音冒出来,“我可没有这么说。”
跟白应祈,当然是越亲近越好,白元巷就是个废物,谁才是白家的老大她又不傻,当然要死死扒住哥哥不放手。
至此,白栀有些沾沾自喜,就算是强大如白应祈,也会有缺陷,他亲生母亲死得早,父亲不爱他,缺爱的要死,随便黏一黏他,对他展示一下家人的爱,他就被攻略成功了。
不愧是我呀,白栀栀!
当妹妹,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远处,林殊将伞重新放进后备箱藏好,安分的垂着眼睛,只当没看见依偎着的那对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