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幻境空间在一瞬间轰然崩塌,而在幻境碎裂的幕后站着一个人,是阿图姆。
和幻境中一模一样的阿图姆。
“你是...真实的阿图姆,还是幻境中的阿图姆?”
阿芙纳鲁拉问道。
“阿芙纳鲁拉,来我身边,这里太危险了。”
阿图姆说着,向前两步想要靠近阿芙纳鲁拉,但是感受到这一点的阿芙纳鲁拉却猛然后退,说道,“不要!你离我远一点。”她开始发抖,哆哆嗦嗦地捡起脚边的碎石块抵在脖子上,再次说道,“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你冷静点,阿芙纳鲁拉。”阿图姆试图安慰道。
可阿芙纳鲁拉的眼神却愈发冰冷,“你封印了她的丈夫,流放了她的儿子,为什么还要杀了她!”阿芙纳鲁拉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乍听之下仿佛情人的低语,但这对阿图姆来说却仿佛身坠绝望的地狱。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杀了她。”阿芙纳鲁拉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豆大的泪珠砸落在青草地上,砸落在阿图姆的心上。
他不用去问,就知道阿芙纳鲁拉说的是谁。
是奈芙蒂斯。
可那是被混沌掌控的奈芙蒂斯啊!
一股巨大的阴谋感笼罩在阿图姆的世界里,他是被命运控制的神王,是被造物主玩弄的神王,可究竟是谁一定要置他和阿芙纳鲁拉的爱情于死地呢?
失而复得的情意并没有半分喜悦,却被痛苦和绝望掩盖着,不死不休。
阿芙纳鲁拉最终还是被阿图姆带回了寝宫。
他坐在床边,对她解释。
”奈芙蒂斯生前在迷雾森林中缔造了强大的魔法幻境,这些幻境怨气之深,魔法之重,足以吞噬任何一个神明。在她死后,幻境的力量只增不减,已经有很多神明都死在里面了,被奈芙蒂斯为他们缔造的美妙幻境困到窒息,惨死其中。
“不要再接近那里了,好吗?”他的语气近乎恳求。
阿芙纳鲁拉掀起眼皮看向阿图姆,凝视良久,才幽幽答道,“好。”
阿图姆稍显放松地笑了,他抬手轻轻揉了揉阿芙纳鲁拉的头发,对阿芙纳鲁拉宴会逃走的事情也是只字不提。
但是众神宴会这件事,终究是躲不过。
“我不想嫁给你。”阿芙纳鲁拉说道,她看着阿图姆微微怔住,又说道,“我宁愿死在迷雾森林,也不想嫁给你。”
“阿芙纳鲁拉。”阿图姆沉声叫她的名字。
而阿芙纳鲁拉平静地望着他,没有回话。如今,她已经没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了。她从不否认她曾经爱过他,哪怕是在杜阿特的每一刻她都没忘记心中的爱情,哪怕那个人是他,不是阿努比斯...
可是如今塞特生死未卜,奈芙蒂斯死在了阿图姆手中,而阿努比斯...
想到这里,阿芙纳鲁拉的眼眶湿润了。
她必须赶快找到往生花,尽快复活阿努比斯。如今金耀日被阿图姆放在她床头的柜子里,她一伸手就能拿到,就差往生花了...
阿图姆见阿芙纳鲁拉哭了,抬手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却被阿芙纳鲁拉一偏头躲开了。
心中淤积滞塞的情感像是即将冲垮堤岸的洪水,随着她的哽咽而彻底决堤。
“你为什么要杀她..你究竟为什么再夺走了她的至亲之后还要杀她?”
“是不是如果我不出现在神界,阿努比斯就不会被流放...是不是如果我不存在,阿努比斯就不会离开。”
说着说着,阿芙纳鲁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细弱的呢喃。
“阿努比斯。你到现在都还爱着他?”阿图姆问道,“你不肯爱我的原因是因为阿努比斯?”
“我不爱你,永远都不会爱你,哪怕你囚禁我也好,强娶我也罢,我不爱你就是不爱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阿芙纳鲁拉猛地回头看向阿图姆,冰冷的眼神中折射出晶莹的泪光,但是她的眼神是那么冷,那么狠,就如同她在刹那间抽出的那把藏在枕头下面的铁质匕首一样,没有片刻犹豫狠狠刺入了阿图姆的胸膛。
鲜血从阿图姆单薄的衣衫中渗出,滴落在床榻上,绽放出绝美的血花。
阿芙纳鲁拉忽然扯出一个破碎不堪的惨笑,她看着床单上的血渍,怎么那么像啊...
像是她初夜被阿图姆□□后殷湿在被单上的血迹和泪花。
阿图姆失神地看着插在胸口处的那把制作粗糙却被阿芙纳鲁拉久久带在身边的铁质匕首,恍惚想起曾经有一把镶嵌着晶蓝宝石的匕首,斑驳的光影在昏暗的烛光下会映照出阿芙纳鲁拉那双璀璨夺目的金眸,甚至可以看到那双倔强眼眸中所折射出的骄傲。
他想起,他们曾经靠的那么近,近到他一伸手就可以揽过她的肩膀。可是如今,他们明明靠得如此之近,可两颗心却离得如此之远。
“我恨你,阿图姆。”
阿芙纳鲁拉轻声呢喃道,她的目光涣散迷蒙,紧握匕首的右手开始颤抖,她似乎在犹豫是该再给他一刀,还是拔出那把阿努比斯生前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阿图姆替她做了决定,他抬起左手猛地拔出插在右胸前的刀刃,刀锋离开□□的瞬间牵扯出缕缕血丝。
“为什么不刺进我的心脏?”阿图姆问道。
阿芙纳鲁拉没有答话,她感觉到阿图姆把那把匕首重新放进了她的手中,低头看,上面的神血已经蒸发殆尽。
“你可以刺入我的心脏,阿芙纳鲁拉,只要你想。”阿图姆说着,轻轻端起阿芙纳鲁拉的手腕,将刀锋抵在自己的心口。
“如果刺伤我能够让你不那么难过,那就别再犹豫了。”
阿芙纳鲁拉还是没有动,也没有抬头看向他。
而阿图姆抬手轻轻抚摸着阿芙纳鲁拉冰冷的面颊,嘴角扯出一抹无力的笑,“奈芙蒂斯的死跟混沌有关,我不知道塞特去了哪里,至于阿努比斯...”
“我承认,是我的错。但是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噗呲—”
阿图姆话音刚落,便有一把匕首深深扎入了他的心口,力道之中,所伤之深,阿图姆毫无怀疑阿芙纳鲁拉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阿图姆怔住了,但随之剧烈的疼痛使他不得不回神,看向阿芙纳鲁拉。
那一刻,阿芙纳鲁拉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什么呢?
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没有疑惑,只有一望无尽的黑暗。
他会死吗...
阿芙纳鲁拉在某一瞬间想到,可是还没来得及得出答案,她的唇就被阿图姆牢牢摄住,捧着她的脸颊用力吻着,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动作也愈发粗重,仿佛如果不在努力感受她的存在,她就会消失在月色中一样。
阿图姆再次拔出胸口的刀刃,相比于右胸的伤,心口处的伤恢复的更慢一些。至少,也需要一周吧,毕竟阿芙纳鲁拉狠心到已经把他的一颗心刺穿了。
阿图姆用力吻着,左手紧紧扣住阿芙纳鲁拉的后脑,右手箍着她的腰,将她牢牢扣在自己怀里,哪也不能去。
那是多么荒唐的一夜,当阿图姆把她压在床上时,她终于有了一瞬的清醒,但,她放走了它。她不愿清醒,不想清醒,也不能清醒。
因为一旦理智回归大脑,就会有一千种一万种声音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可是在她的心底,又会有那么一种声音告诉她,跟他走吧。
“跟他走吧,顺从你的内心吧。”
可是又有声音说,
“他害死了你的亲人和挚友,害死了阿努比斯和奈芙蒂斯...”
“他会伤害你。”
“他是太阳神王,站在他身边的人应该是与他孪生的伊瑞特女神。”
“他永远都不是你的。”
阿芙纳鲁拉忽然笑了,的确可笑,她什么时候敢奢求他属于她呢?
她连他们的爱情都不敢承认。
可是当肩带顺着肩膀滑落,当柔弱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时,她抬眸看向阿图姆,令她惊讶的是,在他的眼中并没有情欲,却有几分不舍和眷恋。他在想些什么,他究竟想做些什么,阿芙纳鲁拉从来都不懂。可他们又为什么要如此偏执的相恋呢?
果然是太阳神力在作祟。
可是如今她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了太阳神力的存在,为什么她的目光还是会被他吸引,她的心还是会为这段感情而难过呢?面对和伊瑞特一模一样的面庞时,他又是如何分清自己所爱的究竟是她还是伊瑞特呢...
太多的问题需要一个答案,可是他却给不了她。
云雨停歇,窗明几净。乌云散去,明月如霜般温柔。
阿芙纳鲁拉回头看向在身边熟睡的阿图姆,这是他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同床共枕。
她忽然想抬手摸摸阿图姆的头发,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为了压制心中的渴望,她不得不转过身去背对他,孤独地望着窗外冷清寂静的夜。树影斑驳,云烟婆娑,要降雾了。
正当昏昏欲睡之时,阿芙纳鲁拉忽然注意到了在她的衣裙侧面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她轻轻翻身下床,穿起衣服,摸到了侧兜的东西。
是那枚小小的生命符,她从幻境带出来的唯一实物。
正当阿芙纳鲁拉准备将它放下,却依然见它光芒未散,一阵明灿灿的白光从生命符的中央射出,将阿芙纳鲁拉再次拉入幻想空间。
“阿芙纳鲁拉,我是卡。”一个声音传来,却始终不见其人。
“嗯,我记得你。”阿芙纳鲁拉看向声音萦绕的四周,回复道。
“我曾被封印在幻境内,被抽干生命做成了生命之钥,我不属于这里,我和我的妹妹安属于遥远的原初之水。”
阿芙纳鲁拉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她看向四周的白墙,看来卡是将她带到了不存在的意识地带。
没有办法,阿芙纳鲁拉只好站在原地,不在走动。
“安的生命碎片在我的体内,她拜托我帮她寻找其他两枚,但是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也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上她了。”阿芙纳鲁拉把如今的情况一一说给卡,不是没有过怀疑,只是在幻境内卡的举动不会骗人,他真的在执着于安的灵魂,阿芙纳鲁拉也相信,他是安的哥哥。
“我也不知道碎片的确切位置,但是我能感知到其余两枚碎片的位置就在神界,而且它们离你很近,就在这太阳神宫中。”
阿芙纳鲁拉想起来什么,说道,“情欲碎片在女神伊瑞特的身体中,可是生命碎片?”
“在太阳神宫中。“卡肯定道。“我终其一生都在为我妹妹寻找碎片,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够重回人间,可是我在寻找过程中被奸人所害,才变成了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你..已经死了吗?”阿芙纳鲁拉问道。
“我已经死了,而且没有再次复活的可能性。世人皆知法器圣莲,却不知它已经生出了人身,而且是双生子。”
“所见并非为真,你一定要再回一次迷雾森林看到事情的真相。”
“最后,拜托你,救救安,如果圣莲双生子只能活一个,那么请让她活下来。”
“阿芙纳鲁拉,拜托你...”
卡的声音逐渐消失了,空白的意识地带也随之消散,当阿芙纳鲁拉回神时,手中只剩下一枚毫无光彩的安卡生命符。
她的耳边仿佛依稀能听到他们年少时的对话,
“哥哥是卡,我是安。安卡,安卡,才是永恒的生命。”
霎那间,阿芙纳鲁拉觉得心口一阵刺痛,是安在流泪吧。
“安,你一定从未离开。”
“你都听到了对不对...”
“我会救你,安,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