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序看到了苏今禾，目光寡淡，没有太大反应，只瞥了一眼，头又转回去，耐心等女人磕磕绊绊说完，才道：“抱歉，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他语气温和平静，很容易给人一种很好说话的错觉，可细听会发现，他其实情绪很淡，完全没有留任何余地。
“现在不谈没关系的。”
女人没听出他的婉拒，还以为自己有希望，声音激动得拔高不少，“我们可以先处着看看，说不定接触后你就想谈了呢！”
黄盈带着苏今禾走近，听到这句话，噗地差点笑出声，“这份自信分我一点就好了。”
苏今禾安静看着沈南序。
他听完沉默几秒，忽然轻笑起来，身体懒懒倚在墙上，耷拉着眼皮注视女人，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看谁都多情。
“可是怎么办，”他语气很轻，声调微微扬起，挠得人心痒痒，不听内容的话，暧昧得像是在和她调情。
“你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短短一句话，让女人的脸从红到白，尴尬又难堪。
把人打发走，沈南序从墙上直起身，温声询问苏今禾：“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语气如常，好像刚刚把女人惹哭的人不是他。
苏今禾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又或者她从未真正了解他。
同时，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旦被他发现她喜欢他，他们的关系就彻底结束了。
她不说话，沈南序又看向黄盈。
“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带路的。”
黄盈早就见识过了沈南序的薄情冷淡，不足为奇，对他也没那念头了。
她对苏今禾道：“你自己和他说，我撤了哈，我家傻妹妹麻烦你多照顾了。”
苏今禾：“嗯，谢谢。”
沈南序手还插在兜里，等黄盈走了，看着她的脸，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明是一贯温和的语气，苏今禾却明显感觉到疏离。
他连她的名字都不叫了。
苏今禾眼神略黯，把一直抱在怀里的方盒给他，“给。”
很漂亮的首饰盒，沈南序看了两眼，没有接，“这是？”
“金项链。”
沈南序一顿，神色正经不少，盯着她缓缓问：“你是要……？”
苏今禾简单说明原委。
等她说完，沈南序眉眼渐渐舒展，身子也放松下来。
“你下次最好把话一次说完。”他语气恢复散漫，“吓死哥哥了。”
“……”
苏今禾回想刚才对话，他该不会以为，她是要送他金项链吧？
不说别的，她想送也买不起。
苏今禾举了半天盒子，也不见他伸手接，不由问：“你不愿意帮我还吗？”
沈南序：“我毕竟不是晏娇亲哥，由我转交不太合适。”
这时，宿舍楼出来三个男人，沈南序目光看过去，一笑，“说曹操曹操到，你让她哥转交吧。”
说话间，蒋辉已经看到了沈南序，带着曹栋过去，“给你发微信不回，还以为你没等我们走了呢，咦，今禾妹妹怎么在这儿？”
江牧野懒洋洋跟在他们身后，闻言看过去。
曹栋没见过苏今禾，好奇打量，“她就是老沈另一个妹妹？”
“是啊。”蒋辉笑没正形，“来找你沈哥哥约会啊？”
沈南序瞥他一眼，蒋辉咳了声，“开个玩笑。”
苏今禾无视蒋辉，看了江牧野几秒，又忍不住看向沈南序。
她其实挺认生，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说话，而且江牧野气场强，一看就不好相处。
沈南序见她看过来，想了想，“你吃了晚饭没？”
“没有。”
“哥哥们现在要去吃晚饭，要不要一起？”
*
SF乐队在哪儿都引人注目，苏今禾夹在其中，一路上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除了沈南序和江牧野，其他成员颜值其实也挺高，尤其蒋辉还是主唱，对外人气是最高的。
就是好吵，尽管他嗓子不错，苏今禾仍然觉得他恬噪。
明明是沈南序邀她吃饭，可在她身边和她说话的人却变成了蒋辉。
他很自来熟，热情地给她介绍了一遍SF成员，包括她没见过的曹栋，上次聚餐他拉肚子没来。
说完人，又开始讲物，笼统介绍了下宜大的教学设施还有整体环境，细说各大食堂优缺点。
其中最好吃的就是他们现在要去的五食堂。
苏今禾应付他的同时，看着走在前面的沈南序，他和江牧野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薄懒。
七点半，食堂没什么人，苏今禾见大家都刷卡打饭，进去的脚步略顿。
“你用我的卡。”沈南序看了眼匆匆溜去卫生间的蒋辉，随手把饭卡给苏今禾。
苏今禾看了看他，没说什么，接过卡，轻声道谢，默默排在他后面打饭。
“你也吃粉？”沈南序挑了下眉。
苏今禾这才注意他排队的窗口是粉店。
她捏紧饭卡，道：“你的卡在我这儿，等你买完我再看。”
“不用管我。”
隔壁窗口曹栋已经打好菜，准备去找座位，沈南序喊了他声，朝他勾了勾食指，曹栋心领神会，把自己的卡扔给他。
“你看，哥哥又有卡了。”沈南序低眸对苏今禾笑，“去吃自己想吃的吧，不用管钱。”
其实吃粉也没什么，她又不讨厌粉。
苏今禾没说，听他的话走了，随便找了个窗口点了白菜和蒸蛋，刷卡时记住价格，六块五。
蒋辉很快回来了，人多，曹栋挑了张六人桌，苏今禾想起上次和沈南序吃饭，他让自己坐他旁边。
她再一看，沈南序已经自行坐到曹栋旁边，朝外的位置上，他身边无法再坐人了。
“妹妹，坐我和老江中间。”蒋辉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特意给你留的。”
“谢谢。”苏今禾静默了表情，过去放下餐盘坐下。
不知有意无意，她既不在沈南序旁边，也不在他对面，距离不远不近，进退得宜。
苏今禾心情沉入谷底，吃饭味同嚼蜡。
“对了，”沈南序用筷子卷起粉条，抬了下眼皮，对苏今禾笑道：“你不是有话对牧野哥哥说？”
三个男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江牧野更甚，表情嫌弃地看着沈南序，“你恶心谁呢。”
沈南序：“你？”
他们眼看又要互怼，苏今禾出声打断，把今天的来意告诉江牧野。
江牧野嫌麻烦，“你怎么不自己还她？”
“她不收。”
“那就扔了。”
“……”
不愧是兄妹，行事作风高度一致。
苏今禾只想还个东西，没想到这么难。
曹栋奇怪：“你明天上学硬塞给她不就得了，干嘛费这么大劲大老远跑来舍近求远？”
苏今禾回答不上来，她也不知道温秋云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蒋辉意味深长看着沈南序，嘿嘿坏笑，“这有什么不懂的，想见哥哥一面呗。”
沈南序神情自若，回视，“看不出来你挺自恋。”
“谁说是我……”蒋辉被他看得一哆嗦，认命点头，“没错没错就是我。”
他对苏今禾道：“等吃完饭，哥给你签个名。”
苏今禾心不在焉，“不用谢谢。”
“欸，妹妹，你懂不懂我签名的含金量，挂淘宝能卖好几百呢。”
苏今禾终于有反应，“那能给我多签点么？”
*
苏家，温秋云忐忑不安地在客厅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看钟，已经两个多小时了，苏今禾还没回来。
不会真的不回来了吧？
温秋云咬着唇，脸上布满担忧，看到她书包又随便扔在沙发上，书掉出来，散得到处都是。
这孩子，又乱丢，到时又找不到东西。
她过去把书叠起来，装进包里，忽然看到了一沓卷子。
温秋云一愣，拿起来，首先看到的是苏今禾满分的物理卷子，然后是只扣了一分的数学。
几乎所有科目，除了化学语文稍微薄弱一些，都接近满分。
看着看着，温秋云眼眶有点红。
她一直知道苏今禾成绩很好，但她从来没在自己面前特意说起过，好像不是什么大事。
自豪感油然而生的同时，愧疚感越来越强烈。
温秋云拿卷子的手微颤，她在想。
为什么不和妈妈说呢，如果说了，自己一定会好好奖励她，而不是无缘无故朝她发脾气。
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
温秋云吸了吸鼻子，放下卷子，用手背抹了抹湿润的眼角，随便披了件外套出门找苏今禾，一边下楼，一边打她电话。
提示手机关机，是故意不接吗？
漆黑的夜，冷风刮过，温秋云在大街上四处张望，心急如焚。
“哇，是美女。”
流里流气的口哨声在她背后响起，三个混混模样的男人拦住温秋云的去路，为首的男人胳膊上有纹身，张嘴就是一口浓重的酒气，笑得猥琐。
“陪哥哥去喝一杯波？我请客。”
温秋云心头一紧，凝眉冷斥：“我比你们大，让开。”
“大？大好啊。”另两人瞄向她的胸，色眯眯地走近她。
温秋云慌了，用力推了他们一把，到底比他们年长，力气更大，真被她挣脱了出去，她拔腿就跑。
“美人别跑啊！”
“快追！”
听到后面穷追不舍的脚步声，温秋云慌不择路地逃跑，前面是马路，情急之下她连红绿灯都没看，直接跑过去。
一辆红色摩托车疾速开来，刺耳的喇叭声划破天际，等温秋云听到时已经来不及了，头都没来得及转，身体就被撞飞出去，“嘭”地一声巨响，狠狠砸在水泥地上。
撕裂身体的剧痛贯穿神经，温秋云眼前一黑，当场失去意识，数不尽的血争先恐后滚滚流出，在她身下铺了一层触目惊心的鲜红。
行人车辆纷纷停下，这里很快乱成一团。
三个混混看到温秋云倒在血泊中不知是生是死，吓得酒都醒了，马不停蹄开溜。
*
苏今禾最终没能还成项链，江牧野不想管晏娇闲事，不想拿。
苏今禾已经打算把盒子藏在家门口，明天拿去学校塞进晏娇抽屉里。
吃完饭已经八点了，沈南序走出食堂看了下时间，低头对苏今禾道：“蒋辉哥哥有车，让他送你回去可以吗？”
苏今禾点头，“好。”
“乖。”沈南序笑了，跟了他们一段路，拉开车门让苏今禾上去，目送车顺利上路，才离开。
蒋辉赚了钱就买了超跑，车技一流，他注意路况，和苏今禾唏嘘：“看他那样子，我都怀疑你是他遗失在外的亲妹妹了。”
苏今禾淡淡道：“你会刻意和亲妹妹避嫌？”
蒋辉有点尴尬，“那啥，这不是为了你的声誉着想嘛，你看你还在读高中，传到学校多不好，他是真的挺关心你的。”
“我知道。”苏今禾说：“是他让你关照我的吧，所以在学校才会一直和我说话。”
蒋辉没想到她这么敏锐，沈南序怕她冷场不自在，特意给他发信息，让他帮忙照拂一下。
蒋辉目视前方，缓慢道：“他也是为了你好。”
苏今禾安静看着窗外，一路无话。
车子开了十五分钟，窗外开始出现熟悉的景物。
前面就是她家，马路边不知为何聚集了许多人，车不好过去，苏今禾让蒋辉就在这儿停下。
她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蒋辉，“能把我转交给沈南序……哥哥吗？”
“这什么？”
“饭钱。”
“不用，他肯定也不会要小孩的钱。”蒋辉想也不想道。
苏今禾还是坚持把钱给他，道：“再帮我和他说一声，谢谢他长久以来的照顾。”
*
下了车后，苏今禾头也不回地往家赶。
出来这么久，不知道妈妈消气没有。
街上很热闹，大家神色忌讳地议论什么。
苏今禾没有打听的兴趣，快速穿过人群，拿出手机想看时间，发现没电自动关机了。
人群中有她家邻居，见到苏今禾，连忙拉住她道：“今禾，你怎么还在这啊？你妈妈出事了！”
苏今禾一愣，“……什么？”
邻居飞快道：“你妈被摩托车撞了，刚被救护车抬到医院。”
苏今禾脑袋嗡地一声，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