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福》

    “这很紧急。”司洺强调,“再晚点整个藕城都得陷落到魔域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褚眠冬手中动作一顿,在神识中回应司洺,“具体是什么情况?先理一理眼下已知的情报。”

    司洺作为优秀天道员工的工作能力的确过关,三言两语便讲清了藕城事件的来龙去脉。

    藕城是一座颇具盛名的修界城池,这盛名不止来自作为藕城特产的莲花、莲子与莲藕,更因城中堪称登峰造极的木偶戏技艺。

    城中偶戏技艺代代相传,传至如今的城主连瓯一代至臻化境。连瓯不仅精通木偶制作、木偶表演,在偶戏剧本的创作上亦是超群绝伦。

    据传由连瓯雕琢制作、操控表演的木偶戏有引人身入戏境之能,可叫人于一场偶戏之间,历尽世间极致之情。

    连瓯一向乐于听城中来客带来各处的新鲜故事,亦欢迎来客同她探讨故事创作。而穿越者捅出的篓子便在这里——数周前,某穿越者给城主连瓯讲了一个故事。

    连瓯听完这个故事后大受震撼,闭关数周后,她以这个故事为蓝本编出了一部名为《全家福》的偶戏。这部偶戏在城中一经上映便即刻走红,成了藕城最受欢迎的场次。

    然而,自偶戏《全家福》上映之始,藕城中便开始出现若隐若现的魔气。

    近日来,随着《全家福》的一场场重映,城中魔气愈发浓重,以如今正闭关不出的城主连瓯处为甚。

    “多半是那个故事有问题。”司洺道,“虽然已经把那位讲故事的穿越者送回了原本的位面,但藕城里因此留下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城中的情况依然在不断恶化。”

    “若一座城池的魔气浓度超过一定阈值,整座城池便会没入魔域,再难回返。但最麻烦的不是这座城的陷落,而是这陷落会打破如今仙魔二界的平衡。”

    便如一架正好平衡的天平,拿起其一侧的砝码放到另一侧,造成的动荡至少两倍于这砝码本身的重量。

    “如果天道能一键净化魔气,问题倒也没有那么严重;但我并无直接插手处理此事的权柄。”代理天道语速极快地解释,“打个比方,我可以看见海上正在形成的风暴,但我的权柄是调控潮汐,而并无直接阻止风暴的权力。”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面对穿越者捅出来的篓子,也许作为曾经和穿越者有过深度友好接触的本界人士的你,才是最好的执行者。”

    司洺继续道,“藕城的这个故事,或许只有你能看出其中的问题,而不似城中寻常人般,因这故事生出心魔。”

    司洺:“总体情况就是这样,我会一直关注你这边的状态,提供必要的帮助。”

    情况的确有些严峻。

    褚眠冬看着手中花枝,开始思考从此处前往藕城的最快路径。

    一旁正清洗水中花苞的燕无辰动作微顿,同样肃了神色。

    沉瑜的声音经由神识传信而来,话语中难掩凝重。

    “……总之就是这样。无辰,藕城的魔气来得蹊跷,此事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各自整理好思绪后,褚眠冬与燕无辰双双看向对方,近乎异口同声。

    褚眠冬:“听闻藕城近日出了台异常精彩的偶戏,不若……”

    燕无辰:“据说藕城近日新出的偶戏很受欢迎,不若……”

    两人皆止了话头,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出了知情与凝重。

    这次,两人同时开口,吐出了那个关键词。

    褚眠冬:“魔气。”

    燕无辰:“魔气。”

    二人默契地并未深究对方的信息来源,只就接下来的行程迅速达成一致。

    “看来这桃花酒需得先埋在院中梅树下了。”燕无辰略觉遗憾,“原本以为能在此处停留至端午,待桃花酒启封。”

    褚眠冬道:“之后总有机会再回来的。”

    燕无辰:“当真?”

    褚眠冬:“当真,约好了。”

    白衣少年伸出手,“拉勾为约?”

    褚眠冬微微笑起,伸手勾住燕无辰的尾指,再抬起拇指与他相碰。

    “好啦,现在不仅拉过勾,也盖好章了。双重保险,放心了吗?”

    燕无辰:……总感觉被当成了小孩子。

    他轻咳一声表示放心,显然很是受用。

    两人合力将数坛泡上桃花的米酒埋入院中梅树下,当日夜间,便踏着月色一同赶往藕城。

    *

    次日。

    晨光熹微时,褚眠冬和燕无辰走在藕城街头,观察着这座因藕与木偶而声名远扬的城池。

    “不太妙。”燕无辰说,“城中行走的居民,十个中有九个都身负魔气。”

    “也不能说是毫无预料。”

    褚眠冬看向街边明显不同于寻常城池的摊贩分布,“藕城居民大都从事与偶戏相关的行当,也都对偶戏情有独钟。城主连瓯推出了新戏,城中人自然得空便会争相观摩。”

    而那出名为《全家福》的新偶戏,同魔气的散播脱不开关系。

    燕无辰回想,“方才路过戏院时看了门口张贴的偶戏排期,今夜上映倒数第二场《全家福》。在今日之前,这出偶戏已经演过八回。”

    “所以,城中大多数人已看过这部《全家福》,这是说得过去的。”褚眠冬道,“今夜我们也少不得去看看这出偶戏,才能发现更多线索。”

    “确有必要。”燕无辰赞同褚眠冬的打算,“说来我有些好奇。这剧目的名字我还是第一次见,可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大抵可以理解作一家人在一起,请画师绘下此刻场景,留作纪念。”褚眠冬略去了关于现代拍照技术的部分,“是一家人团聚与幸福的象征。”

    “听上去是相当正面的存在。”燕无辰皱了眉,“不像一出会引人入魔的剧目之名。”

    “兴许并没有字面意思那般简单。”褚眠冬道,“城主府门口贴了告示,说自《全家福》爆火后想要拜会城主的人实在太多,城主实在没有精力一一接待,便留下一个问题,答对者可得城主接见。

    她顿了顿,“这个问题倒是符合这台戏引人入魔的特质。”

    燕无辰仔细看向那张告示,将城主连瓯留下的问题一字一字读出。

    “谁负了萍娘?”

    *

    是日夜,藕城戏院。

    演出《全家福》的木偶戏台前,兴奋的看客围坐了里三层外三层,满怀期待地窃窃私语。

    “今个才得空来戏院,哎,前些天有戏却抽不开身,可难受得我啊。”

    “听说这台《全家福》与城主先前的偶戏都不一样,我已经期待很久了。”

    “我听看过这部的街坊邻居说,那身临其境、感同身受,厉害的嘞。就是不知叫我做好心理准备是怎么个意思……”

    一切都很正常,没有魔气,也没有超出常规木偶戏演出的不寻常部分。

    直到演出开场的第一声锣鼓敲响,震天的锣鼓声中,褚眠冬察觉到一股将自己的意识引向戏台上出场木偶的推力。

    她收了收心念,并未让全副意识皆被这推力送入戏台之上。

    下一刻,褚眠冬眼前一晃,视野再次变得清晰时,目之所及已不再是戏台与看客,而是一间简陋的草屋。

    寒风从墙壁缝隙呼呼灌入这间低矮的小屋,昏黑的角落里,一个衣着单薄的年轻姑娘缩在一方淹没在如山草堆中的小凳上,挥刀砍着看不见尽头的草料。

    她鼻尖通红,身上层层叠叠打满各式补丁的单薄外套并不能为她带来更多的一丝暖意。一旁的两方石砌柴火灶上,一口锅煮着全家人的口粮稀粥,一口锅炖着家中牲口的潲食。

    这正是偶戏《全家福》开场前的戏台布景。

    褚眠冬打量着周身过于真实的场景,这才真正理解了传言中那句“引人身入戏境”之能。

    她有理由推测,倘若方才她不作抵抗,想来她的意识现在已经进入屋中的年轻姑娘身上了。

    褚眠冬在草屋中转了转,发现屋中姑娘并不能意识到她的存在。

    这般说来,她如今的状态可以视作是沉浸式旁观。而于大多数观众而言,大抵是沉浸式体验。

    也不知燕无辰此时如何。

    正这般想着,褚眠冬只觉鼻尖一凉,仿佛撞入一团冰凉的雾气。

    她后退几步,定睛看向身前。被她撞散的雾气慢慢重新凝实,勾勒出熟悉的白衣少年模样。

    “……燕道友?”

    “唔。”燕无辰晃了晃头,显然刚缓过来,“褚道友。”

    “看来你我二人如今都是这台偶戏的旁观者。”

    未待两人多做交谈,草屋中情景已有了变化。

    一道不耐烦的男声伴着踢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萍姐儿,饭好了没?宝哥儿马上到屋了,他身体不好,可饿不得。”

    看来屋中姑娘便是那问题中提到的“萍娘”了。

    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手中握着两枚鸡蛋。他将蛋放在黑黢黢的灶台上,转头对萍娘道:“煮了给宝哥儿补身体。”

    见萍娘看过来,他又语重心长地补上一句:“你是家中长姐,自然要让着弟弟。”

    又有跑动声传来,本就摇摇欲坠的屋门被“砰”地一声大力推开,骤然袭来的寒风吹得萍娘打了一个寒颤。一个小姑娘如炮仗般冲入屋里,缩进萍娘怀中,不管不顾地撒着娇:

    “阿姐阿姐,外面好冷,阿姐给我捂捂~”

    冰冷的指尖伸进萍娘温热的颈窝,她面色苍白,浑身上下仅存的一点暖意都被这双手抽走。

    看上去像二人父亲的中年男人呵斥了小姑娘:“你也收收你那皮性,等会莫拿这些小把戏冲撞了你哥。”

    褚眠冬轻啧一声,燕无辰同样皱起了眉梢。

    以这开场来看,这全家可能也不是那么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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