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清扶从床上爬起来,打了个哈欠,裹好衣服就去洗漱了。严冬没有让她的动作迟缓,很快,她抱着王润该穿的衣裳鞋子一溜烟地跑回了房间里。
“起床啦!”
她精神抖擞地扯住被角一抽,脸蛋睡得红扑扑的王润即刻滚了出来,好巧不巧,后脑勺磕到了墙壁上,一声响亮的“咚”让宋清扶登时卡了壳——
天呐,他不会被我这一遭给造成傻子吧?
宋清扶汗颜,把被子往旁边一塞,迈着小短腿爬上床,一手控制王润一手给他套衣服,力求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人送去上早课。
然而事与愿违,王润撞墙撞得懵了,被她摆布了几下马上就要发他迟来的起床气。宋清扶扪心自问,要谁给她大冬天早上“哐叽”从被窝里扯出来撞墙,她肯定也不开心。
心一虚,她就没拦着王润砸东西。反正这屋里比不得王润房间,家徒四壁,要啥啥没有,价值最高的是站在他面前的宋清扶自己……
王润估计也发现了,他望着自己手里的烂布叠起来的枕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哎,这是我的东西。”宋清扶斗胆打破僵局,“少爷,你见了夫人之后还有早课要上咧。”
王润闻言把枕头往她身上一丢,宋清扶心知这关是过了,至于怎么过的就别管了,总之是过了。她把她的枕头悄悄塞进被子里,这玩意是她婴儿时期盖的毯子,她准备把它传承给王润生的小孩来着。
为娘给不了你啥,这个为娘的娘亲手缝制的小毯子娃你就收好吧——娃没出生,那为娘多睡那么十几年又怎么了?
她被自己感天动地的一片慈母心乐到了,嘴角微微翘起,一转头看见王润垮着脸,赶紧又把嘴角压回去。
“怎么了?”
她力图让王润觉得刚刚她其实没笑,但失败了,刁蛮的熊孩子穿好靴子往地上一站,张口就是一句鬼话:“明天我来叫你起床。”
啊?
宋清扶呆了,怎么的,这就是王润绞尽他那个五岁小孩的脑汁想出来的阴谋诡计吗?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如果真的是,她只能说他……嗯,天才得过分。
她虽然在王润口中有“刁奴”之名,但还不想有“刁奴”之实。被人捉住把柄,她还要不要混了?
宋清扶很有职业修养职业道德的的好不好。
所以她义正严辞地拒绝了王润。
“不行哦少爷,”宋清扶说,“明天还是我值班,我带礼物去找您,好不好?”
“你又能送什么垃圾给我?”
王润小嘴一张,宋清扶的心就中了一箭。
这死孩子说什么呢!她默默在心中划去野花馍馍野草野果几项礼物,理亏没办法,这礼必须得送。
她望着小时候王润那副桀骜不驯的表情,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好啦,去见夫人去上课吧。”她边推着王润往出走边笑,“我保证,保证给您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好不好?”
“我和你拉勾勾保证。”
宋清扶熟门熟路地牵过王润的小手指,将两人的大拇指相对。
这位王家小少爷某种意义上是特别好安抚的类型,她这一套连环拳下来别说是应付五岁的他了,就算是十九岁的王润也不在话下。
“再见呀!”
宋清扶和他道别。
五岁的王润她搞定了,剩下的时间她得琢磨能送他点什么。奇珍异宝她拿不出来,花花草草又不能送,她能送点什么“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呢?
宋清扶陷入苦思。
有了!
模拟里,王润生的她第一个子嗣的第一件衣服就是她缝的。她的针线活可烂了,绣坏五尺布才做出来一件小衣服,那孩子生出来还穿不下……
经验在手,这次肯定没问题。虽然说离她俩成年还有十五年之久,但宋清扶有信心她做的小衣服质量绝对能留到孩子出生。
于是,她挑灯夜战,成功在第二天早上顶着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递给了王润……一块布。
这块布上开了三道长短不一的剪痕,可仍改不了它只是块布的本质。
“这就是你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起床气大爆发的王润库嚓就把这块烂布撕了,提拳就往故作无事发生,吹着口哨的宋清扶揍去。
宋清扶在模拟里和他互殴了多少年,王润这点招数她闭着眼睛都知道该往哪里躲,怎么回手是最优解,可她确实没做到她承诺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回手,只好“嘿嘿”尬笑地抵挡他的拳头,见缝插针地往王润耳朵边别了朵花。
“实在对不住呀,”她双手合十,躲开王润攻击的脚步不停,“我想做好看些的,可是我做不出来……这花绝对是我精心挑选的,真的,少爷——”
“谁稀罕啊!”王润拳拳用尽浑身力气,拳拳落空。他气极,大叫一声,“你昨天撞了我的脑袋,还拒绝我!拒绝我!拿一块破布一朵破花敷衍谁呢!我要让母亲责你一百板板子,不,一千板一万板!”
他喊着喊着,嘴一瘪,眼珠子断线似地顺着长睫毛落了下来,“你好讨厌!我不要你来了,你这个刁奴每天都除了让我生气还会干点什么?”
还会帮你穿衣服喂你吃饭给你磨墨给你揉肚子揉腿……
宋清扶没敢说出来,这个……虽然把王润往死里气是她计划里的一环,但这次真是意外状况,五岁自己的手那么难用她也没想到……
自己惹生气的人自己哄,宋清扶眨眨眼,望着呜呜哭泣的王润,像记忆里对困在树上下不来的他那样,坚定地、缓慢地……张开了一个小小的怀抱。
“少爷,要抱抱吗?”
王润爆发出一声尖啸——哇,他气疯了,连打带踢地朝她袭来。宋清扶随意抵住他的拳脚,王润便和主动投怀送抱没什么两样了。
别在他耳边的,宋清扶精挑细选采的野花坠下,一晃一晃,一悠一悠。它被王润践踏成泥,似乎正如模拟里被他砸成重伤的她。
宋清扶将手从王润的腋下传过,紧紧环着他的背。
大冬天的,两个人一番活动下来,皮肤表面散出白朦朦融在一起的热气。
王润挣动的力气小了,伏在她肩上哭湿了那片衣裳,而后又不知道想了什么,竟然和她较劲,比赛谁搂谁搂得紧。
宋清扶才不和他胶着,狠狠把他往怀里一按,紧接着就眼睛亮晶晶地问他,“还生气吗?不生气了吧?”
勤劳的小蜜蜂又开始嗡嗡嗡地工作,她碎碎念地和王润诚恳道歉,发誓自己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又嘟哝着拿来几条彩绳,三下五除二地编了条络子放在他的手心。
“好啦,这条络子你是扔是留随你的便,我刚打出来肯定有我的温度,没办法,你嫌恶心的话也可以还给我……我是和我娘学的,手艺也一般,哎呀,反正就是随你的便。”
“去见夫人上早课去吧?”她对王润说。
王润脸上的泪水被她用帕子轻柔抹净,宋清扶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拍拍他的肩膀夸赞道:“帅!”
被她夸了的王润翻手将五彩的络子收入袖中,心情平复了,嘴还撅得高高的,瓮声瓮气地说:“谁稀罕……我要把它烧掉,把灰埋进土里!”
“嗯嗯嗯?”宋清扶心想他不是金灵根吗,怎么那么爱玩火,嘴上还是随便随便。
实际她瞄见王润出门前偷偷将手伸进袖子里摸那络子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绝不可能像说的一样把络子给烧了埋了。
不如说,他爱惜得很呢!
哎呀,从小到大这性格一直就没变过嘛。宋清扶心情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