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是期中考试，仿佛是一场梦，大家还没从月考中的阴影走出来，期中考就这么结束了。

    孟龙在班会上宣布，本周五会召开本学期第一次家长会，让每个人的家长记得准时来参加。

    在期中考之前，贺炀划了一份简略的知识点给叶明珠和牛乃棠，“时间比较短，先把这些知识点弄透就行，还有两个月，其他的我们慢慢补。”

    牛乃棠拉着叶明珠上厕所，捂着嘴复述贺炀的话，“‘我们’慢慢补，咯咯咯，天呐，贺炀说话居然这么温柔吗？”

    她左思右想，觉得贺炀的转变就发生在那晚叶明珠跟他说补习这件事之后，“一定是这个礼物选的好，打动了他，他觉得很感动，呜呜呜明珠你怎么这么会选礼物啊？搞得我很有压力诶。”

    叶明珠佩服她的脑回路，奇怪道：“什么有压力啊？”

    “就是你生日时我都不知道送你什么哇，”牛乃棠苦恼地说：“送什么肯定都没有你自己选的好，那你说，我送什么嘛？”

    叶明珠的生日在十二月三日，连起来正好是“123”，很好记。

    所以她说了一遍牛乃棠就记到心里去了，并且开始提前一个月纠结要送什么礼物给她。

    “好啦好啦，”叶明珠扶着她的肩膀，和她一块上二楼，“还早呢，我们先把期中考和家长会过了。”

    被她一提醒，牛乃棠发散的大脑终于回到正题，但她这次很有信心，“有校草学霸帮我们划重点，欧啦！”

    ……

    家长会被安排在周五下午第三节课后，难得不用上晚自习，还能在天黑前回家，大家都变得雀跃起来，也不管自己考得怎么样，纷纷像候鸟归巢般飞奔到校门口迎接自己的父母。

    叶茂林今天是和程书红一块来的，叶茂林第一次来参加女儿的家长会，在程书红的劝说下，特意穿了件白衬衫，黑夹克，头发还打了摩丝，看着很精神。

    叶明珠差点都没认出来。

    “程阿姨好。”

    她乖乖向程书红打招呼，然后凑到叶茂林身边悄悄说：“爸，你今天好拉风啊。”

    被女儿这么一鼓励，叶茂林立刻挺了挺背，“没给咱闺女丢人吧？”

    叶明珠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

    叶茂林嘴一努：“你程阿姨挑的。”

    程书红今天穿了件驼色大衣，手臂上挽着包，头发也精心打理过，人群中看着格外有气质。

    不时有认识叶明珠的同学经过，跟她打招呼，走远后又低声嘀咕：“真是没想到叶明珠爸妈长这么好看？”

    程书红等了会，没等到程灵下来接她，叶茂林问叶明珠：“你没跟灵灵一块下来？”

    叶茂林以为叶明珠和程灵两个在学校起码会有一些交集，哪里想到两个人同校至今，也不过校运动会那次同框过。

    叶明珠有点尴尬，只好说：“我们不在一个班上……”

    “没事，”程书红打断叶茂林，看了眼手机说：“他们班有点拖堂，这点我知道。”

    叶茂林点点头：“这样啊……”

    他对叶明珠成绩方面没有程书红对程灵那么上心，平时也很少打电话问老师明珠在班里的情况，要不要额外补课呀，要不要去参加什么比赛什么的，总觉得只要能自觉去学习，就是好孩子。

    但程书红显然很了解程灵所在班级的情况，对比之下，他这个当爸爸的，是不是太敷衍了？

    幸好这时牛乃棠拖着牛爸走了过来，熙攘的人群里，她一眼就看到了叶明珠，欢快地跑过去，自来熟地自我介绍道：“叔叔阿姨好，我是叶明珠的好朋友，我叫牛乃棠。”

    然后冲叶明珠眨眨眼，忍不住说：“你妈妈好漂亮啊。”

    程书红和叶茂林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不知他们各自想到了什么，一时间都没出声。

    牛乃棠懵懵懂懂摸着后脑勺。

    怎么了，她夸得不对吗？

    还是牛爸率先打破沉默，挺着肚子，腋下夹着公文包，清咳一声：“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座位在哪，快带老爸上去看看。”

    “哦哦。”牛乃棠这才愣愣回过神来，被牛爸反拖着的同时，朝身后的叶明珠挥手，示意她快跟上来。

    程灵的教室在一楼，叶明珠的五班在二楼，两个人走在大人们后头，牛乃棠扯了扯叶明珠校服，小声说：“你爸妈好隆重啊，开家长会都来了啊。”

    叶明珠正想解释一下，眼前的程书红没上楼梯，拐进了二班教室。

    牛乃棠：“？”

    “那个——”叶明珠顿了顿，“我以后跟你解释，行不？”

    饶是平时牛乃棠再大大咧咧，这会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儿，她一句话都没问，只是点头，“行，当然行。”

    这次家长会，除了个别需要在会上发言的同学外，其他人都选择早早回家，说不定还能趁着家长不在，看会电视，玩一下电脑。

    叶明珠和牛乃棠都不用单独发言，就背着书包准备到附近的书店逛一下。

    经过操场时，几个男生拍着篮球预备投篮，牛乃棠激动地拉着叶明珠一指，“快看，那是不是贺炀？”

    夕阳西下，少年的身影被黄昏拉得颀长，“哐当”一声响，篮球准确无误被投入篮筐。

    叶明珠收回视线，“走啦。”

    “干嘛走呀，”牛乃棠不怀好意地去拱她肩，展开一个神秘微笑，“去和你的同桌、我的恩师打声招呼呀！”

    “恩师？”

    “对呀，说起来也是你的恩师哟。”

    “……”

    哎——快别说话了这位牛·小麻雀。

    即便叶明珠带着些许抗议，但牛乃棠才不管呢，她拖着叶明珠走过去，把自己书包给她，理直气壮地说：“我去小卖部买瓶水，等我回来哦。”

    牛乃棠的书包上面有两个可爱的小兜，乍一看，像小黄人的大眼睛，叶明珠和这双眼睛大眼瞪小眼的，刚要叫她，但人已经走远了，她只好抱着牛乃棠的书包，站在原地等她回来。

    球场上，贺炀又投进一个三分球。

    他平时爱打球叶明珠知道，但说起来，同桌这么久，她还没正儿八经地看过贺炀打球。

    同他一块打球的人中，她认出了彭鹏，还有周璟。没一会，网边上长长的观赛线上，站了一簇又一簇的人，都在为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摇旗呐喊。

    五分钟过去了，牛乃棠还没有回来，叶明珠犹豫要不要直接去找她，刚侧了下身，旁边忽然站进来几个人，她被挤得踉跄了下。

    跟着，一道极为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听说了吗？程灵这次期中考试滑铁卢，年级前十都没进。”

    “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女生冷笑一声：“平时看她走路鼻孔都要朝到天上去，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叶明珠抱着书包下意识望了她们一眼。

    那人根本就没注意到边上站着的叶明珠，全然只当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来看帅哥打球的NPC，问：“你跟程灵有仇啊？”

    女生扯了扯嘴角，“我跟她没仇，我好朋友跟她有仇，就上次运动会，我朋友洗手洗的好好的，程灵就甩她一身水，你说是不是莫名其妙。”

    “听上去是有点……”

    女生继续说：“还有以前在实验的时候，抢我好朋友暗恋的男生，故意当着她的面去找那个男生说话，哎你们不知道吧，其实程灵性格很绿茶的，这种人很享受所有人围着她转的感觉……”

    “哇，还真没看出来啊——”

    叶明珠再也听不下去了，感觉自己的双臂都在轻轻颤抖。

    一股无名的力量推着她，促使她反驳她们的谈话：“你们别乱讲，程灵不是这样的人。”

    女生吐槽得正酣，突然被人打断，不耐烦地循着声音四下张望，几秒后，发现打断她们八卦的那人竟然就站在她们旁边，上下打量她一眼后，表情极为不屑：“你谁啊？”

    叶明珠冒然出口，已经鼓足了很大勇气，就连脸颊的肌肉都僵了僵，情绪颤动之下脱口而出：“我，是她家人不可以吗？”

    女生夸张地哇一声，嗤笑着反问：“家人？程灵有这么胖的姐姐，还是妹妹吗？”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掩嘴低笑起来，有人帮腔道：“你不会以为帮程灵说话，程灵就会高看你一眼，把她认识的男生介绍给你吧？”

    “那她得先减肥。”

    又是一阵极为刺耳的笑。

    叶明珠努力抿着唇，她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滑稽，也知道自己开口后会招致怎样的嘲讽，这里不是云野镇，学校里的同学也不是小时候那群能听她号令的云野镇小朋友。

    可她就是听不下去，听不下去明明是不相干的人，却可以在背后肆意编排八卦。

    她想，是不是她没长这么胖，她说的话就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不可能一夜之间瘦下去，但关于程灵的那些离谱谣言不能就这么发酵下去。

    叶明珠紧紧抱着怀里的书包，像一只炸毛的企鹅，试图对抗一群人高马大的大象。

    “不管我、减不减肥，但是程灵真的没有你们说的那样，”她吞了下口水，喉咙微堵，“她可能就是，看着有点高冷而已……”

    那几个人本来嘲讽完她就准备专心看贺炀打球去，谁知这小胖妞非但不走，还硬杵在这辩解。

    这人到底是程灵什么人啊？

    牛乃棠兴高采烈地买完水，手里还拿了两根烤地焦焦脆脆的香肠，就为了这香肠，她多等了几分钟，结果走到操场附近时，隔老远仿佛看到叶明珠在和一群人据理力争。

    她连忙小跑过去，恰好听到有人说：“算了算了，还是看人家贺炀打球吧，跟一个胖子有什么好置气的。”

    其他人也跟着说：“说得就是。”

    叶明珠也不知道怎么了，倔着一张脸，眼睛都红了，就是固执地重复：“程灵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不能这样说她。”

    对面女生挖了挖耳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得了吧，程灵又不在这里，你这么做给谁看啊？”

    牛乃棠虽然搞不懂叶明珠为什么突然这样，但她们嘲笑的口吻深深刺痛到了她。

    她们凭、什、么、这样说她的好朋友？

    “喂——”

    她把烤肠塞到叶明珠手里，雄赳赳气昂昂把她往身后一拉，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你们几个谁啊？敢不敢当着人家程灵的面说？知不知道你们在背后编排人的样子像什么吗？像地沟里的老鼠！臭虫！死蟑螂！”

    几个女生从小到大还从没被人骂过蟑螂老鼠，脸都要气变形了，怒气冲冲地就要走上前给这两个人一点教训。

    牛乃棠完全没在怕的，撸起袖子就要干架，叶明珠怕她会受伤，想也没想就挡在她面前，“你们不许伤害我朋友——”

    说是这么说，但看到一群人黑着脸朝自己靠近时，叶明珠和牛乃棠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下。

    二对多。

    胜算有多少？

    眼看两个人就要被他们包围，眼前忽然落下几道高大身影。

    定睛一瞧，贺炀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贺炀正皱着眉，不悦地盯着这几个人。

    惯常疏离的神色这会也变得冷冰冰的，周身都散发着凌肃冷气。

    彭鹏人高马大，往那一站就是一堵墙，几个嚼人舌根的人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嚣张的气焰生生自行灭了大半。

    为首的女生被人扯了扯，“他们，贺炀来了诶……”

    女生还想嘴硬，“贺炀又怎么了，是她们先说我们的啊？”

    贺炀黑沉着脸，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几个人，眼神里的轻慢几乎是毫不掩饰。

    女生终究是抵挡不住这样的鄙视神情，尴尬地拖着自己书包，慌乱逃离现场。

    边走还忍不住回头瞧，“谁啊这是，怎么会这样……”

    见人走远了，贺炀才收回目光。

    彭鹏几乎是跳到他同桌跟前，哟了声，“看不出来啊牛魔王，还挺有正义感的，你是不是也觉得程灵人特好，人美心善……”

    牛乃棠才平复好情绪，刚想夸他两句，但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她刚刚跳出来帮着说话是因为那群人骂了叶明珠好不好，跟程灵有什么关系？

    她才不关心程灵美不美善不善的。

    她只关心她的好朋友叶明珠。

    牛乃棠：“你是不是有那个什么大病。”

    “……”一瞬间，彭鹏几乎失去了表情管理，一脸破裂地指了指自己，他大爷的，他没听错吧？

    他可是帮了她诶！结果这家伙居然骂他？！

    牛乃棠自顾自地点头，“没错，确实病得不轻。”

    围观了全程的周璟默默掏出手机，不愧是冤家同桌呐。

    另一边，贺炀见叶明珠眼圈还泛着红，什么都没问，只是递过去一包纸巾。

    叶明珠意外地抬起头，贺炀正注视着她。

    “干嘛？”她声音还嗡嗡的。

    怎么开学才几个月，就被他看到过两次红了眼圈。

    贺炀下巴微微扬起，语气恢复了之前散漫，“没什么，看你好像要哭了。”

    “才没有。”叶明珠别过脸，破天荒嘴硬道。

    倔强的神情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贺炀头微微歪着，撑腰盯了会，勾了勾嘴角，了然点头。

    “行，你说没有就没有。”男生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懒散，甚至还带了几分不与她计较选择包容她的轻笑。

    不知怎的，叶明珠脸一热，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不大自在地移开视线。

    干嘛啊。

    干嘛要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讲话。

    就好像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这样附和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