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明霜听到江小白的话微皱了皱眉,倒不是对他的要求有什么异议,人都要挖他灵根置他于死地了,他想要他们的命未尝不可。
只是……这少年杀气太重了。
剑修在众多修道者中本身就以杀伐闻名,更有以杀入剑道的,因此他们的风评两极分化,慕强者很尊崇剑修,另一部分人则觉得他们剑走生魂,戾气深重。
这并非偏见,在修真界最容易堕落的也是剑修。
剑修一生都在和自己的杀欲做斗争,守得住道心的能以杀止杀,守不住反被杀欲控制,走火入魔。
雪明霜的感知力很强,在和江小白刚打照面的时候她之所以那般戒备,一方面是出于对人性的揣测觉得对方会趁人之危,杀人夺宝,还有一方面是少年给她的感觉。
阴冷,神秘,危险。
上一次雪明霜有这样的感觉还是面对西洲的一个毒修。
雪明霜的感知也没有错,少年的确对他们不怎么友善,却也并没有什么恶意。
这其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余白自报家门,又或者是忌惮天极宗,她不得而知。
但是无论有无恶意,有一点可以确定——江小白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散修。
这样的人即使拥有天灵根,进入天极宗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尤其是他似乎对余白……
雪明霜侧头想去看余白听到江小白要赶尽杀绝的话的反应。
“刷刷刷”。
?
“……小师妹?”
余白不知什么时候又拿出了她的画册,手上刷刷画个不停,依旧很抽象,上面漆黑一团。
“哈哈抱歉师姐,我又灵感爆发了。”
雪明霜:“又是在画齐师弟?”
余白没有画齐昭,而是在画江小白,她好久没碰上让她这么热血这么燃,这么灵感爆棚的人了。
如果说画齐昭是为了打卡而打卡,画江小白她完全是出自本心地想画想记录。
原因无他,这家伙太他爹的装太他爹的帅了。
这让她有一种看某点男频升级流爽文的既视感,就这个味,正宗!
不光是余白一个人这么觉得,系统也在听到江小白的霸气发言的时候十分激动,以至于它把那一幕录下来反复欣赏了好几遍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忽略了男主,这对于一个主角打卡系统而言实在是严重的渎职。
但是……这个路人甲真的好帅好对它的胃口啊!啊没有说男主大大不好的意思,他太内敛温润了,男频文男主不装不狠有什么意思?啊,也有可能现在是前期,后期齐昭肯定会比江小白还要狂拽酷炫帅的,对,这只是欲扬先抑!
系统强行把自己从爬墙的途中掰回来。
余白也忙把画册收好,打哈哈道:“没呢,我就是乱写乱画,我一紧张就喜欢画点什么缓解下焦虑。师姐你说他们联手能解决得了那三个人吗?”
雪明霜分析道:“如果只是对上那个金丹中期的修者的话,他们应该有五成的胜算,但是加上那两个人的话,可能就只有三成了。”
才三成?这么低的吗?
她还以为两个天灵根怎么也能有五六成胜算呢。不过也是,齐昭和江小白身上还有伤,的确不占优势。
余白这下是真焦虑了,咬着指甲,眼睛滴溜溜转着思考着对策。
雪明霜柔声道:“别担心,一会儿趁着他们交手的时候,我们趁机离开山洞。你沿着罗盘往反方向的北门先出秘境,我留下来帮他们顺便给你断后。”
余白当然不可能真的当逃兵,她的性命可是和主角绑在一块儿的,只是为了让雪明霜一会儿安心上阵,她点头答应了。
追影浮生镜里,少年的话没有任何掩饰,不光是说给齐昭听,更是说给那三个司徒家的子弟听。
为首的司徒乾面色骤沉,只能算清秀的脸因为戾气显得十分狰狞。
“区区散修,好大的口气!找了个刚突破连根基都不稳的金丹就以为能翻身反杀了,我倒要让你看看今日究竟是你死还是我活!”
他对着另外两个人命令道:“你们去给我拖住那个金丹的,在我把那小子的灵根剖出来之前都不要让他来搅扰我的好事!”
他们两个都是筑基大圆满,距离金丹也就一步之遥,修者的境界差一个境界便差之万里。
往日他们是决计不会这样以卵击石的,但齐昭刚突破,而且还有伤,这时候的金丹是最不稳定的,一点岔子都能把他给打回筑基。
别说拖住对方,就算杀了对方他们也有五六成的胜算。
他们三个虽然都是分家的人,但地位却云泥之别,司徒乾是分家家主之子,他们只是分家的家仆。
司徒家坐落昆仑以南的不周山,距离凤梧秘境有千里,且这里虽是一方大境,可以他们的修为能够探寻的也只是外围,外围的东西放在司徒家都嫌占地方,也就那些没见识的中小宗门的弟子或是散修才把它们当宝贝。
且真要秘境历练或是寻机缘,他们也有更好的选择。
他们之所以从不周不远千里赶来此方秘境,皆是因为族中长老为司徒钱算了一卦,说他改命的契机在凤梧秘境。
司徒乾的资质中等,是金土双灵根,这种资质能在三十不到就修炼到金丹中期主要是因为他有个好爹,大把大把的灵丹资源都堆给了他。
可资质如此,他前期晋升得再快,这辈子恐怕最高也就在元婴,这种程度是不可能继承分家的,所以司徒乾试了很多办法都无果后想到了替换灵根。
要替换灵根并不是找到一个资质好的就下手,得要契合自身,不然会被根骨反噬。
这些年司徒乾一直在等,终于等到了这个改命的契机。
此事到底不光彩,同时卜算本就是泄露天机,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司徒乾只带了两名签了死契的家仆,备好了灵宝法器便来了。
能满足替换灵根要求的除了两者年龄不能相差太大,还有一点便是对方的修为绝对不能高于司徒乾,不然会遭到灵根反噬。
因此司徒乾对这个要被他挖去根骨的倒霉鬼没有任何忌惮,才如此轻装上阵。
只是根据长老给他的指示找到江小白的时候他还是大吃一惊,他知道少年必然年轻,却不想他竟然如此年轻。
十六岁便筑基大圆满,还是天灵根。
原本想着剖了灵根后给他将自己的双灵根给他,也算了却一桩因果,可在真正见到江小白后他完全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他改变了主意,他要对方死。
这才有了这一路追杀至秘境的后续。
这三人配合默契,司徒乾甩出一条藤鞭打了过去,藤鞭带着荆棘一样的尖刺,涤荡的灵力锋利如刀,一旦碰上必然皮开肉绽。
齐昭和江小白不得不两边避开。
在把两人分开后,那两个家仆左右把齐昭拦阻,双手结了个奇怪的印记打在地上。
紧接着地面的影子像有了生命一样动了起来,然后冲出半空,像是绳索般紧紧缠绕在齐昭的脚踝,把他用力拽下。
地上的影子更为浓重,无数触手抽离出来,眨眼间变成了黑色的牢笼将齐昭囚禁其中。
齐昭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他的剑气凌厉,能够将这用灵力凝聚的影子斩断,可麻烦就麻烦在这里秘境树荫无数,影子也是斩之不尽。
这是一场消耗战,谁的灵力先消耗殆尽,谁就赢了。
怪不得司徒乾会让他们去拖住齐昭,这个影子束缚术简直不要太合适了。
别说齐昭现在受伤了,没受伤都能拖到江小白被司徒乾给一命呜呼。
江小白躲避着司徒乾的鞭子,看到齐昭被困在牢笼里面“啧”了一声。
还诚意呢,给他找麻烦还差不多。
但江小白知道,如今这个局面逃是逃不掉了,单枪匹马更是找死,他只有和齐昭联手才有一线生机。
他手腕一动,桃木剑分解成了六柄手掌大的小剑。
三柄朝着司徒乾刺去,另外三柄两柄各刺向那两个家仆,剩下一柄朝着囚笼飞去。
江小白攻击了那两个家仆,让这个囚笼有了那么一点松动。
但这样即使砍断了影子也会迅速粘连,或者束缚住他。
天灵根的修者感知最是敏锐,江小白不用和齐昭交流所谓战术,在那柄桃木剑飞来的时候齐昭便洞察了他的意图。
一道剑气砍不断,那便两道!
齐昭对准着桃木剑飞来的方向砍去,两道剑气碰撞,涤荡出巨大的灵力波动。
之前不断粘连的影子被彻底斩断,齐昭一个瞬身从里面一跃而出。
司徒乾气急败坏,咒骂那两个家仆。
“废物!”
然后甩动藤鞭朝着齐昭打去,试图把他重新打回影子的囚笼里。
齐昭侧身避开,踩着那条藤蔓往上,江小白则引剑往下。
两人在半空交错,齐昭去对付司徒乾,江小白则去解决下面两个家仆了。
金丹对金丹,筑基对筑基,这是最有效的战术。
不过齐昭一人对上司徒乾还是有些吃力,江小白得尽快杀了那两个家仆,再合力围剿司徒乾,这样的胜算才会更大。
被剑气震开的两个家仆反应过来立刻重新控制影子朝齐昭追了过去,江小白旋身便是一剑,把影子重重打了回去。
“眼瞎啊?我这么大个人看不见?”
江小白神情阴沉,余白也就算了,这两个家伙算什么东西,也敢无视他?
他和这两个家伙交过手,当时他之所以没有躲过天雷就是因为这个该死的束缚术。
新仇旧恨,江小白都不可能放过他们。
衣袖翻飞间桃木剑一分为七,比之前还要多一柄。
七柄小剑在他的操纵下如离弦之箭直刺两人的要害,他们的速度已经算快的了,但也只堪堪用影子抓住四柄,且还很快就被剑气切断。
剩下三柄扎穿了他们的手掌,鲜血如注,影子的束缚陡然崩解。
江小白落地,走近其中一个青年,手指一动,地上的一柄桃木剑朝他飞去。
他想要砍断他没受伤的那只好手,对方情急之下再次操纵影子去阻挡。
江小白徒手抓住了那条带着倒刺的影子,滋啦一声,白紫色的电流沿着影子把青年电得浑身抽搐。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江小白只觉得畅快,一只手还不够,另一只手也抓上了那影子。
“住手!”
另一个家仆厉声喝止,江小白歪了下头。
“差点儿把你忘了,这么有兄弟爱啊,那我以德报怨成全你们……”
他微笑道:“一起下黄泉吧。”
说着他把那被电的软趴趴的影子荆棘条甩了过去,把对方缠绕,然后抓着影子继续释放雷电,电得两个人经脉寸断,瞬间绝了气息。
“啧,没劲。”
手中的影子因为两人的死亡肉眼可见消失了,江小白这才去把插在他们身上的桃木剑回收。
要是换作一个月前江小白绝不可能这么轻易解决他们,要怪就怪当时他们非要置他于死地把他困在天雷之下,反而让他被劈得对雷有了抗体。
这影子里也被他当时趁机渡了雷力,就等着之后以牙还牙。
江小白拍了拍手,这边解决了,他抬头往空中看,一白一紫两道身影在上面打得火热,齐昭为了不让司徒乾去支援那两个家仆将他逼得很远。
尽管离得很远,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但是司徒乾身上有那两个家仆的死契,死契有点像宗门弟子的命灯。
此时玉牌碎了,司徒乾第一时间就知道他的仆从死了。
他怒不可遏,拿出碎了的玉牌咬破手指,染血的玉佩像有生命一样碎裂成齑粉,然后往那两具尸体融去。
“以血缚灵,寂灭诛魂!诛刹阵,起!”
僵硬的尸体像傀儡一样突然动了。
黑色的影子和藤蔓拧在一起,威力比之前更加巨大,江小白忙用剑挥斩,桃木剑如同弹簧一样被撞飞。
齐昭暗道不好,御空而下,司徒乾早就料到了他的举动,掐诀冷笑。
“还有心情担心别人?先顾好你自己吧!”
“诛刹阵,起!”
起初齐昭还以为这只是普通的诛刹阵,可在感知到那如山如海覆上来的黑色藤蔓以及浓重的血腥味时,他才惊觉这是献祭法阵!
司徒乾是故意念的诛刹阵口诀,实际布下的却是献祭法阵。
可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混淆视听的话齐昭和江小白不一定会中招,且献祭法阵要成功的要求很严苛,首先是献祭者自愿,若是有所反抗必被反噬,其二是阵法的布置,必须要两人同时起阵才能保持稳定。
齐昭:“你是故意放江小白去对付他们的?!”
司徒乾眯着眼睛:“你倒是敏锐,不过晚了,你和他今天都得死在献祭阵里!”
和他猜测的一样,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打算献祭那两个家仆,之所以放江小白过去对付他们恐怕也是觉察到了他藏在他们影子束缚阵法中的雷之力。
以天雷之力献祭,是为天诛,也就无所谓两人是否自愿了,因为天惩万物,万物可灭,可诛。
献祭阵是以修者肉身和神魂一起献祭的,两个筑基大圆满的修者献祭的法阵虽不至于有多毁天灭地,却足够将元婴以下的修者围困绞杀。
江小白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干脆直接盘腿坐下,地上黑红色的繁复法纹看着诡谲可怖。
那些都是以血肉布画的,腥臭至极。
“失策了,没想到你竟然也是个法修。”
江小白面上没有一点恐慌,甚至还和司徒乾攀谈了起来。
“看来你是真的很嫉妒我啊,之前把我困在影子里想让天雷劈死我,现在你更过分了,要用这个阴毒的法阵湮灭我的身魂。怎么,你不远千里追杀我到此方秘境为的就是我这副天灵根,你难道不怕我的灵根也在阵法里受损,让你功亏一篑吗?”
司徒乾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下,神色贪婪且狰狞。
“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法阵是由我的家仆献祭的,刚才我已经将神魂打入了他们体内,也就是说我可以自如操控法阵。”
“我会让法阵以你身魂为养料,慢慢吸干你,让你生不如死,最后只留下你的根骨。”
他说着掐诀起阵,如血的红光牢牢笼罩着江小白,灵力在迅速流逝,他的脸色骤然苍白。
江小白紧咬着牙关,一声闷哼都没发出。
他早就习惯了痛苦,甚至在反向利用痛苦来让自己保持清醒,思考破局之法。
失策以为司徒乾是和雪明霜一样的远攻类感知型修者是其一,但这并不是造成如今的困局的主要原因。
他最大的错是高估了男主的气运,同时也低估了自己的霉运。
江小白一开始把他们带回自己的地盘为的就是防止司徒乾追上来能够借助齐昭脱身,连带着他最初救下他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齐昭若是留下帮他,和他共进退,以主角不死的定律他也极大概率可以逢凶化吉,就算齐昭没有留下,他也可以声东击西,让司徒乾以为自己在山洞里,他趁机离开。
可是谁能想到呢,齐昭也被困在法阵了。
这不应该啊,那本破书里不是说对方气运极佳,天道宠儿,遇难成祥吗?
就这么宠的吗?还是说他的霉运影响到他了,以至于对方也跟着倒霉了?
现在好了,都给困死在里面了,要怎么出去?
江小白咬肌微动,额头因为疼痛沁出冷汗,他的视线隐晦落到山洞方向。
那个冰灵根的女人就算来了也只是让这个献祭法阵再吞噬一人罢了,而且余白不过练气,司徒乾碾死她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江小白这么想着,发现不远处困在阵法里的齐昭也往山洞那边看了一眼。
但只一眼,他便垂下眼来,雪白的衣服上血色染红一片,有一种强烈的冲击感。
江小白发现他周身气息有些变了,只见齐昭眉目沉凝,嘴唇紧抿,垂落的手紧握着雪色长剑,剑光中他的神情肃然,透出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心下一动,这感觉,是又要突破了吗?
啧,主角破境就是容易哈,算了,现在不是柠檬的时候了,管他突破到金丹中期还是直接夸张到一步元婴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出去他怎么恐怖如斯都成。
江小白屏息凝气,等待着齐昭小宇宙爆发逆风翻盘。
便听少年朗声道:“我也是天灵根,还是先天道体!比起他我才是你更好的选择!”
他盯着司徒乾一字一顿说道:“灵根可以替换,道体却只能自愿赠予才能剥离,如果你愿意放了他,我愿意把道体一并给你。”
???
江小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不是男主,这剧本对吗?说好的突破怎么就滑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