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碗

    冰凉的汤水裹着零碎的蘑菇和鲜红的枸杞,如同粘稠的溪流,沿着沈屿紧绷的下颌角滚落。滑过微张的、沾着油腥与水渍的唇缝,在他骤然剧烈起伏的、苍白的喉结上拖曳出几道透明的水痕。

    水流沿着冷硬的脖颈线条向下,迅速被深灰色的丝质病号服衣领吸吮吞噬,洇开一小片迅速扩大的深色湿痕。那片湿冷迅速贴合在他颈侧动脉猛烈搏动的皮肤上。

    空气凝结。时间被拖拽成粘稠的胶质。

    苏晚那声急促的“别”只来得及撕开一半的空气,就被凝固在喉咙深处。她僵立在暖黄灯晕的边缘地带,眼睁睁看着那混浊的汤水没入他干裂的唇。

    暖黄的灯光在沈屿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投下不规则的碎影。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次,咽下的不是温热的汤水,更像是刀片刮过灼烧的喉咙。唇角残余的水痕在他紧抿的动作中被挤压变形。他的目光如同焊死在苏晚脸上,冰层下涌动的某种东西在灯晕下折射出阴鸷的光斑。

    “脏?”沈屿干裂的唇微动,声音低沉得不像发问,更像从喉管最深处刮擦出的诅咒。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砸在死寂的病房,“汤里有铁锈?还是有你藏进去……”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刀锋般刮过她的眼睛,“……藏着没拔出来的倒钩刺?”

    嘲讽裹着冰冷的戾气,字字带毒。他垂在被面上的左手猛地蜷握成拳!骨节惨白凸起!仿佛要将某样看不见的东西彻底捏碎在掌心!

    苏晚眼底那片冷硬的冰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指尖残余的油腻感如同刺棘扎入神经末梢。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水痕沿着他绷紧的下颌滴落,坠入衣领那团越来越大的深色湿斑。

    那只伏在沈屿身侧被褥褶皱深处的幼犬,被这突然的死寂和主人骤然紧绷的杀意惊扰,不安地动了动。细小柔软的呜咽声被恐惧卡在喉咙里,细小的身体蜷缩得更紧。

    沈屿的目光依旧锁定在苏晚脸上,不曾挪动分毫。但他那只握拳的左手猛地向上抬起——目标不是苏晚——而是朝着那只蜷缩颤抖的小生命!

    他的动作带着一股无处宣泄的、毁天灭地的暴戾!五指如钩!要将那瑟瑟发抖的小身体狠狠攫住再掷出!

    “住手!”苏晚的声音终于撕破凝滞,带着金属刮擦的锐响!身体同时猛扑向前!

    她不是冲向沈屿那只攫向幼犬的手!而是在他手臂抬起轨迹尚未完全成型的瞬间!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直扑病床靠近沈屿身体的右半边区域!

    目标——沈屿紧握成拳、作势欲挥的那只左手!

    噗!

    苏晚扑出的右膝重重压在床边厚重的深色羊毛绗缝软被上!发出沉闷的回音!巨大的撞击力让整个病床都微微震颤了一下!巨大的惯性将她身体狠狠带向前!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

    她的右手如同灵蛇出洞!手腕带着一股悍然决绝的力量!闪电般绕过沈屿身体前方!精准地、死死地——抠住了他那条刚刚抬起、蓄满了狂暴力道的手臂肱二头肌与三角肌后束的连接凹陷处!那里离肩胛伤区极近,是爆发力的薄弱点!

    五指如钢爪!指腹瞬间深陷那片紧绷得如同硬木的肌肉深处!力量大到指关节瞬间泛出青白的颜色!

    “呃!”沈屿口中猛地溢出一声短促而扭曲的闷哼!仿佛被巨锤砸中了要害!

    他手臂上爆发的毁灭性力量在她这精准切入、力量极强的锁扣下瞬间崩溃!整条左臂如同被抽掉了主心骨,骤然软塌脱力!那挥击向幼犬的动作硬生生僵在半空!被苏晚抠住的那块肌肉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然而,苏晚身体的巨大前冲惯性已经无法止住!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苏晚整个人在巨大惯性带动下狠狠撞上了沈屿弓起的前胸!

    额头擦过他胸肋上包裹的厚厚绷带边缘!温热的鼻息毫无保留地喷在他的颈窝处!脸颊隔着薄薄的病号服布料清晰地感受到他胸口剧烈起伏时绷紧的肌肉起伏!身体砸上去的沉重感如同两块带着相同温度的生铁悍然撞击!

    巨大的撞击力!剧痛瞬间引爆!

    沈屿身体猛地被这撞击狠狠掼回身后靠背!后背绷带下深藏的伤口被这恐怖的力量碾压、撕裂!如同万千烧红的钢针瞬间穿透皮肉!

    “哈啊——!!!”一声被痛苦彻底撕裂的、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他死死咬合的牙关深处炸裂!脖颈瞬间爆开狰狞粗大的青筋!脸上仅存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冷汗如同决堤般从额头狂涌而下!

    他试图反击的右手因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巨创而猛地痉挛弹起!手指胡乱地抓向面前的苏晚——却在指尖触及她肩侧衣料的瞬间,因失控的剧痛抖得不成样子!

    就在苏晚身体被惯性带着撞上他胸口,两人躯体紧密相贴的千分之一秒里——

    她的右手依旧死死抠在他左臂那道深陷的肌肉凹陷处!五指如同熔铸进去的铁钩!

    而她的左臂——在那猛烈撞击的瞬间,被巨大惯性和身体本能的保护欲驱动,猛地抬起! 小臂堪堪格在两人身体紧密相贴的侧下方!

    那只被裹在厚重无菌敷料下、肿胀僵硬的左手食指——极其精准地、带着巨大的压力——死死顶在了他身体右侧靠近肋弓下的某个位置!

    不是攻击!

    像是某种情急之下的硬性格挡!为了保护自己被惯性撞向对方硬骨的腰部软区!更像是身体在巨大冲击下本能选择的“缓冲点”!

    巨大的力量透过厚厚无菌敷料硬壳狠狠压上沈屿右侧肋弓下方某个点!

    “噗!”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撞击音!

    沈屿那声惊天动地的痛吼骤然被扼断!如同被无形巨手掐住了喉咙!变成一阵更为凄厉恐怖的、倒抽冷气的“嗬嗬”声!整个胸腔如同被高压水压泵贯穿!肺叶被硬生生挤压!剧痛从腰部下方爆炸开来!眼前瞬间漆黑!身体僵直如钢!唯有无声的剧痛让他每一寸肌肉都在疯狂颤抖!

    苏晚顶在他肋下的食指,隔着厚厚的敷料硬壳,瞬间感受到了他身体深处传递过来的恐怖痉挛震动!那股力量甚至透过敷料震麻了她的指骨!

    巨大撞击的余波尚未散去。血腥味,沈屿痛苦的倒气声,幼犬细碎惊恐的呜咽交织成一片混乱的风暴。

    暖黄的床头灯下,两人以一种几乎无法解开的姿态僵持着。

    苏晚的右手依然死死锁着他的左臂肌肉深处,身体半压在他的胸肋处,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在肋骨下失去控制般地疯狂撞击。她的左臂撑在他身体侧面,那根顶在他肋弓下痛点的、裹着厚敷料的食指,甚至能清晰感知到他身体内部每一阵绝望的痛感余波。

    几缕被汗水浸湿的黑发粘在她额角,垂落的发丝拂过他因剧痛而剧烈起伏、沾满冷汗的脖颈。她的唇距离他的耳廓只有寸许,呼出的气息带着方才混乱奔跑的微热,清晰地喷洒在他紧绷的、正艰难吞咽着剧痛的耳根皮肤上。

    那里起了一层极其细微的颗粒。

    “呃……咳……”沈屿被堵在喉咙最深处的痛鸣终于艰难地逸出了一点声音,如同濒死的鱼在干涸的泥里拍动最后的力量。每一次从破碎的肺腔深处挤出来的短促抽气,都带动整个身体在她钳制下猛烈的颤抖。冷汗浸透的病号服冰凉地贴合着她的侧脸。

    血腥气仿佛穿透了多层绷带,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端。

    僵硬的身体下方,那根依旧顶在致命痛点的肿胀指端,隔着硬壳清晰地传来肌肉撕裂后失控的脉动抽搐,和那如同擂鼓般疯狂撞击胸腔壁的心跳。

    太近了。近得除了血腥味和冷汗的咸涩,还有一种他身上独特的、如同冷雪松与硝石沉淀后的、冰冷又带着隐痛的生命气息,毫无保留地裹挟着她的呼吸。

    指尖感受着那濒死的震动。耳畔是他沉重艰难的呼吸。颈侧皮肤感知到他每一次吞咽带来的微弱气流变化。

    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粘着血的汤碗侧倒在水渍斑斑的托盘里,残余的油水在寂静中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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