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想无论秦潇带她回哪里，她都不会表达任何不满，当车子停在小时候和爸妈住的房子前，她还是讶然地挑了挑眉，多少出乎意料。

    “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事先进行了这些改动，希望你不要介意。”秦潇动作越发熟稔地将林栖抱着放在了铺着羊绒毯的沙发上。

    “呃...”林栖将帽檐扶正，视线在房间内左右打量，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些的，她轻声，“当然不会，哥，话说这段时间你快把我惯坏了，我担心再这样下去都变得不会走路了。”

    周围新添了不少家居设备，让原本略显空荡的三室一厅如今瞧着多了几分烟火气息，客厅通往小院的门前也换上了怡人的奶油蓝色窗帘。

    林栖的视线落在角落里摆放着的这些日子她无比熟悉的医用监护仪器，这里居然也有。

    “不好么？”

    “啥？”林栖回眸撞上男人漾着温柔的漆黑眼瞳，她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噢，好是好的，但是...”

    人是不能被娇惯的，会变得恃宠而骄，她此时特别想蹬鼻子上脸地问他是否也会轻而易举地拥抱别的女人，但是话语在舌尖转了又转，她并没有这个资格去反问秦潇什么。

    不过她总隐隐觉得无论她询问什么，秦潇应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秦潇弯下腰，两人的距离霎时贴近，他轻捏了下女孩秀挺的鼻梁，温润的嗓音透着引诱，“做你的专属坐骑，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林栖睫毛轻颤，脸颊闻声变得一热，声音磕巴，“可、可是我付不起雇佣哥哥你的费用，你的出场费可不便宜。”

    秦潇脑袋又往下垂了垂，两人呼吸交织，男人说话间的吐息喷洒颊侧肌肤，“你的话就免费，只要你开口，无论你想要什么，哥哥都愿意给你。”

    林栖觉得脸颊的温度开始发烫，心尖颤得厉害。林栖抬起手在推开与相拥的两种截然相反的念头间挣扎，最终她轻抚上男人结实的肩膀，她突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回家的这几日，林栖依然每天定时接受吃药打针以及医护检查，比起在医院病房，在家里她情绪没那么紧张不安，尽管这种不安被她隐藏地很好。

    秦潇一大早跟她说要外出一趟，预计晚上才会回来。林栖索性趁着他不在的空当跟律师事务所的人约了个时间上门，按照事先沟通修订后的文档重新签完后，林栖目送着几人离开。

    晚饭后，林栖窝在沙发上等秦潇了一段时间，也不见他回来，想打个电话又担心打扰，最后在阿姨的劝说下林栖走进了卧室。

    “回来啦？”林栖最近睡眠很少，晚上也容易醒，感受到身侧的床微微下沉，她揉了揉眼问。

    “嗯，吵醒你了。”秦潇的声音低沉。

    “没，本来也没谁睡着，我想等你来着，但是又感到困了。”鼻间嗅到了一阵清新干净的水雾气息，想来他是洗完澡才进卧室的，林栖睁开眼，伸手摸开一侧的感应灯。

    “不用等我。”

    林栖歪着脑袋，身子一转，往秦潇的身体方向倾去，就跌进了男人的怀抱，呢喃的话语脱口而说，“可是我想你回来看到的第一眼是我。”

    明显感受到掌心下的男人身体一僵，无论是在医院住下的两月余还是搬进这里，两人晚上虽说同躺在一张床，但从未有过逾矩的举动。

    林栖知道她不该这样做。

    秦潇伸手圈住了林栖的颈窝，调整姿势让她躺得更舒适些，“下次我早些回来。”

    橙黄的光线驱散片刻前的一室清冷、

    林栖仰头，秦潇半侧卧在枕头上，眉眼温柔，半阖半睁开的眼眸在头顶的光线下碾开一道浓密的睫毛落影，神色缱绻又透着遮挡不住的倦怠，下颌线最近越发变得清晰，她忍不住伸手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男人的唇角。

    他又瘦了。

    秦潇没躲避她不安分的手，挑起下巴轻轻顺着她的指尖，神情是少见的却又直白的深情。

    林栖感到心疼，“下次的话，实在太晚，就不必赶回来。”

    秦潇握着林栖的手递到唇间轻啄了下，又将她的手送进被子里，伸手将女孩完全圈进了怀里。

    林栖听到了那句不似告白却胜似告白的话，“我也想早点回来见你，不愿与你分开。”

    下巴轻贴着男人的胸膛，林栖鼻尖忽地泛酸。

    她好像误会了秦潇。她一直认为秦潇讨厌她，不在乎她，不想见到他，但这段时间他对她的照顾属实算得上无微不至。她最初以为是看在小时候的情谊，但是光风霁月权势煊赫的秦潇真的会委屈自己去照顾讨厌的人吗？

    答案显然易见。

    “我回来了，睡吧，乖乖。”秦潇低头温柔在女孩的脑袋上落下一吻。

    林栖听话地阖上眼眸，暗自下了个决心，是时候了。

    这些日子，随着治疗方案的更改，她明显感受到秦潇的焦躁不安，有次她居然在秦潇的衣服间发现了打火机。

    尽管她从没有在男人身上闻到一丝烟草气息，也很少在他面前表现身体的不适，但是身体的每况愈下，白日里昏沉的时间见长，还有来自医护每日的监护，想来也无法向他隐瞒病情的真相。

    她知道秦潇在想法设法竭尽全力地救她，她看到过落在书房的关于她病症临床试验方案文档，也曾不经意听到过他与医生的讨论，偶尔的消失她猜想也是为了与全球的专家协商沟通，她有次以为秦潇出差，特地询问医生她现在的治疗情况。

    大概是医生以为她全情知晓，“秦先生正在与欧洲开展的一项试验沟通，这项试验目前看药物疗效很好，林小姐一定要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

    秦潇不告诉她，她也就当做不知晓这些事。

    但最终没有人会比自己更知晓自身的身体状况，林栖明白自己活不了太久。

    她用力地抓握着秦潇的手臂的真丝衣袖，贪恋着这多一秒的温暖。

    -

    繁星满天，月光如水，晚风温柔。

    “冷不冷，要进房间吗？”磁性又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六月的青城，天气已经变得燥热，但她身子骨弱。

    靠在小院藤椅上的林栖回眸，轻摇脑袋。

    “哥哥，陪我聊聊？”

    她需要给予秦潇一个告别。

    秦潇将毯子披在林栖的肩膀上，“嗯。”男人顺势坐在了林栖身侧。

    林栖屈膝，双肘撑在膝盖间，望着秦潇的一双杏眸水润沁着一抹笑。

    “怎么不说话？”

    林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秦潇否认地摇了摇脑袋。

    林栖轻叹息一口，“哥，那我们玩个游戏，叫真心话。”

    “没有大冒险？”

    “嗯呢，就是每个人都可以提问，对方不能不回答，而且只能说真话。”

    秦潇的眸光紧锁着林栖，沉默良久后，徐徐点了点头。

    “哥哥，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很疲惫，可能你也不希望我说下客气的话，但我真的不想你紧绷着一根弦，担心你会有朝一日...”

    “我没事。”男人出声打断。

    林栖扁了扁嘴，就听到秦潇接着补充一句，“真的。”

    “那你是不是感到难过？”

    秦潇转移了视线，沉吟良久，就在林栖以为他不会回答想开口换一个话题时。

    “嗯。”

    林栖坐直了身，她说：“人生本来就是如同戏剧般充满着意外和惊喜，我们能把握地并没有很多，哥哥，你不必悲伤，亦无需抱歉，哥哥并不欠我任何东西，相反，是我占据你太多，你不必因为我生病这件事而感到内疚。”

    “好不好？”林栖将手轻抚在了男人的手背。

    晚风轻拂动发梢，将男人低沉的话送入耳畔，“林栖，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林栖心间一紧，她明白秦潇在回答那晚她哭诉的话，下一瞬间她压下了眼眶泛起的酸意。

    话还未说完，她不能功亏一篑。

    林栖：“你会忘记我吗？”

    她更想问的是【你喜欢我吗？】但迎着秦潇带着悲伤的神情，她无法残忍地问出。

    秦潇：“不会。”

    “那就多想想我的好。哥哥，你记得曾经你带我看的书吗，太阳会落山，树叶会凋零，月亮是一颗死去的星球。所有人都会逝去，生命这场旅途，只不过是我先到站。相信我，我并不是离去，你不忘记我，我们便终将会有再见的那天。”

    “只不过希望这天不要太早，到时候就盼望哥哥能给我分享你的所见所闻、喜悦或难过，可以吗？”林栖用指腹摩挲着秦潇的手背。

    秦潇没有答话，将林栖的手反握进掌心，林栖顺势靠在了男人肩膀，轻阖上眼，眼泪自眼尾滑落。

    “栖栖，你能再多陪我一会吗？”

    林栖装作不知道秦潇话语间的深意，她吸了下鼻子，“当然，今晚我们就待在这里，到你想进屋为止。”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林栖在秦潇的臂弯间醒来，两人已经不知何时回到了主卧。

    “栖栖，生日快乐。”

    额间传来一抹湿润的温暖，林栖蹭了蹭男人结实的胸膛，这么快就到她生日了。

    “谢谢哥哥。”

    生日这天的阳光温暖。

    葡萄架下，林栖坐在藤椅上，双眸阖紧，阳光洒满脸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像是每个随意的午后如熟睡那般。

    秦潇高大颀长的身影伫立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女孩。

    不知过去了多久，男人缓缓走至藤椅前，伸手的无名指间已经戴上了男式戒指，他俯身将那枚女式戒指小心翼翼地套进女孩无名指。

    秦潇指尖摩挲着女孩的手指，弯腰在她的脸颊轻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