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禄生

    昨日裘雨此人一整天都没有出现,以这家伙的性格来说,多少是有点反常。

    裘英来到裘雨的屋门前叩门,是裘雨本人来开的门。

    对于这家伙当真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屋里这件事,裘英稍有些惊讶。

    她挑眉将面前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通。

    男人脸色相较往常要苍白许多,连带呼吸都沉重许多,看着倒真是一幅伤重未愈的虚弱模样。

    “咦,阿姐,”男人看见她,面上不自觉地带起笑。

    “真难得,你居然还会主动来找我,”与他微笑的表情不同,男人一开口,语气便像是被冷落许久的怨夫,满是幽怨,“是来看我的?还是有什么事才来找我的?”

    裘英:“……”

    裘英听得一阵倒牙。

    她真是受不了这两个人了。

    一天天哪来这么多阴阳怪气的酸词儿?

    “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待在屋里,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裘英摇了摇头,说完便转后撤一步,转身打算离开。

    这时身后风声搅动,裘英一瞬抽出腰间佩刀,反手将刀刃抵在身后人的腰侧。

    然而身后人只是伸手搂住她的腰身,轻轻环抱住她。

    “阿姐这么信不过我?来见我还带着刀?”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裘英能感觉到温热的吐息自她的耳尖上方拂过。

    “你值不值得信任,这件事只有你自己知道,”裘英收刀入鞘,用手肘重重往后一怼。

    男人闷哼一声,搂着她的手臂却没有丝毫要放松的意思,“好疼啊,阿姐,我的伤都还没好呢……”

    “再疼也是你自找的,松手,我还有事,”裘英淡声道。

    男人仿若未闻,只低头在她鬓边嗅闻,“阿姐,你身上……有裘蒙那家伙的味道,你们昨天做什么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松手!”

    裘英脚腕向后一钩,别住男人的脚腕一带,然后侧身一闪,男人就被她这一脚绊倒在地,跌坐在她身侧。

    “啊呀,”男人手撑着地,仰头看着裘英,“阿姐,裘蒙那家伙,是不是把自己的一半心脏给你了?我好像闻到了比山精血还要浓郁很多的味道。”

    “我说过了,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最后瞥了男人一眼,裘英毫不犹豫地迈步离开。

    离开院落前,裘英清楚感受到,男人的视线长久地跟随着她的背影,如同某种黏滞的泥沼。

    --

    借着替裘小荷取些生活用品的由头,裘英来到她父母家拜访。

    开门的是个黑发披散的中年女人,古铜色肤色,眉毛很黑很浓,眼神里带着很重的疲惫感。

    开门看见裘英的瞬间,女人微微一愣,目光闪烁一下,继而挤出一个笑脸来,“族长,是为了小荷的事情来的吗?”

    裘英微笑,视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女人,“是,毕竟刚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怕你担心裘小荷,来跟你说一声,顺便也帮她拿一些惯用的生活用品。”

    这不是裘英第一次与裘小荷的母亲见面,没记错的话,她记得眼前女人的名字应该是裘禄生。

    从前的巡山活动里,裘英也曾跟裘禄生一同行动过几次。

    面前女人跟裘英记忆里的裘禄生别无二致,看不出任何破绽。

    裘英心下暗道棘手,面上并不显山露水,只是与裘禄生寻常寒暄,进屋等着裘禄生将裘小荷的常用品收拾出来。

    裘英有意聊起裘小荷用刀的习惯。

    聊起这个话题,裘禄生的神情明显柔和下来,话也变得多了一些。

    她跟裘英聊起裘小荷刚出生时的事情,说裘小荷那时身体孱弱,每年大病小病不断,光是健康这一块就让裘禄生操碎了心,后来等裘小荷长大了一些,裘禄生便每日带着裘小荷跑山、练刀,如此日复一日地训练,从前弱不禁风的小孩如今也终于健壮起来。

    “我没想到她后来会那么痴迷练刀,一开始带她跑山的时候,她还会经常哭闹耍赖,觉得太累太苦,结果如今居然自作主张,为了学刀找到您那里去。”

    说话的时候,裘禄生不自觉地露出一点微笑。

    裘英将裘禄生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

    坦白说,她看不出任何问题。

    眼前这个女人的每一个细微反应都是一个母亲在谈起女儿时才会有的自然反应。

    邪祟本应失去人的情感和形体,那不过是未能消散的怨恨凝聚成的邪物而已。

    裘英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验证,她将手藏在背后,掐起灵诀。

    “观测”发动的瞬间,裘英的红瞳被灵光点亮。

    裘英并没有回避裘禄生的视线,能力发动时,裘禄生就坐在她对面,眼看着裘英的红瞳亮起。

    裘英不曾隐瞒自己的能力,裘氏部族的人基本都知道她有观测事物本质的能力。

    此时此刻,就坐在裘英面前的裘禄生分明僵在原地,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

    然而她最终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一个已经看见自己命运的犯人,保持着静坐的姿势,在短暂的惊愕后,选择了平静地接受审判。

    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裘英的红瞳重新恢复人眼的色泽。

    她望着对面的裘禄生,手反而从刀上离开,“你好像完全没有逃跑或者反抗的打算。”

    “坦白说,我没有把握能从您手下逃脱,”裘禄生的神情镇定了许多,“而且,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现在到底算什么东西,人类?还是邪祟?我自己也不明白。”

    裘英摸了摸鼻子,然后对裘禄生耸了耸肩,“不瞒你说,刚刚我什么也没看出来。”

    “……”

    裘禄生的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错愕。

    裘英的能力没看出来?

    这么说,本来她自己不把情况说出口的话,裘英根本什么都没看出来?

    裘英对着裘禄生讪笑了一下,然后身子往后一靠,思索起这件事的处理方案来。

    她刚刚使用观测的确没能看到她想看的。

    就像上次她对着那个跟裘蒙裘雨同一张脸的邪祟使用观测时的情景一样,本应该将事物本质呈现给她的观测并没有让她看到这两位的本质,而是让她看到了一些与这两位有关的事情。

    刚刚她看见了裘禄生在掉进邪祟群里以后发生的事情——

    裘禄生并没有死,她相当顽强地用尽一切手段在反击,即便手臂被腐蚀,没法再使用刀后,她仍然不死心地用牙和断肢在尝试自救。

    也就是这个时候,本该腐蚀人体的血雾居然奇迹般被她吞了下去!

    吃与被吃的关系忽然一瞬扭转,所有的血雾都在裘禄生的努力下被吞噬干净。

    吃下的血雾为她生长出了新的肢体,裘禄生发现自己拥有了与邪祟一样的特质,她不会死亡、受伤,唯一能够伤害到她的,只剩下专门用来斩杀邪祟的刀。

    这就是裘英用观测看到的一切。

    对于如何处置裘禄生这个特殊存在,裘英有点纠结。

    换作是从前,无论是否能够将裘禄生定性为邪祟,她是绝对不会将这种来历不明的存在留在部落里的。

    在可能威胁到部落安全的问题上,裘英素来都是秉持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态度。

    但这次,裘英有些别的顾虑。

    裘雨前两天才告诉她,裘小荷若是死去,她的怨念会制造出足够让整个部落灭亡的恐怖邪祟潮。

    裘英一直在想,裘小荷这个小孩,看着的确是心思重的类型,但毕竟还是个半人高的小娃娃,能有什么仇怨让她化身灭世的天灾呢?

    在见到裘禄生后,裘英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母亲被杀、或被放逐,裘小荷才生发出如此滔天的仇怨?

    不管现实是否真的如此,至少这个猜想非常合理,那裘英就不得不将它纳入考虑的范围内。

    但说实话,要是把裘禄生这么一个非人的存在自由放在部落里,裘英还真有点睡不着觉。

    思来想去,裘英最后想起了蒙特丽尔。

    这人被她带回部落后,就一直跟着海波东,据说在进行什么部族间的贸易往来。

    不然就让裘禄生跟着蒙特丽尔?

    蒙特丽尔这个女人够狠,也够聪明,眼下这种寻常人不知如何是好的事情最适合交给她这样的人去解决。

    想明白了以后,裘英便带上裘禄生一起回了府邸。

    对于裘英的决断,裘禄生也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挺高兴。

    她原本都做好了临死前拜托族长照顾好自己女儿的准备,这下给族长做事,不仅不必再像之前一样躲躲藏藏的,还可以经常跟女儿见面,何乐而不为呢?

    当裘英带着裘禄生找到蒙特丽尔,并向蒙特丽尔表明自己的想法后,蒙特丽尔只是打量了一下裘禄生,便点头应下。

    这下裘英心里一块石头算是卸下了。

    算算时间,距离神瑛使者所说的神使之间的比赛开始,还有四五天的时间。

    她虽然答应了神瑛和落霞,绝对不与这两方中的任何一方结盟,但她也没说她不参加啊。

    听说赢了这个比赛就可以得到晋升神君的机会,裘英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好机会。

    趁着这最后两天,她要好好准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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