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依旧是圣洁美丽的古达比勒宫殿群之中,贺兰昭这次所处的地方不是君王处理政事所在的主殿,而是君王子嗣所居的西边群宫。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已经被火烧死了吗?莫非是有人将昏迷后的她,又重新移到了还未曾被火势蔓延到的故居重华殿?

    贺兰昭眨了眨眼,环视了周遭一圈,渐渐的觉出一些不对劲来。这些年她因国事繁忙,未曾生育。这里是公主皇子所居住的西边群殿,按理说被空置了这几年,不该是这副模样的。

    贺兰昭清清嗓,准备喊人。但很快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日大火烧殿,到最后她的嗓子早就被熏得嘶哑疼痛,可现在她却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

    “来人啦!”嗯,不仅没有感到不适,甚至声音还稚嫩甜脆了不少,宛如早晨林间的翠鸟般啼叫……

    很快外面的珠帘被掀开,年轻了快十岁的少女阿弥走了进来:“公主,你醒了,可是要饮水或更衣?”

    阿弥是从小伺候贺兰昭到长大的,公主一般午睡醒来,按理说就会先喝下一杯温凉的扬槐花茶水用以清嗓醒神,而不是这样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惹得阿弥不明就里地往自己的脸上摸了两下,还以为是脏东西糊上了脸。

    “……我要梳妆,扶我到铜镜前。”良久,贺兰昭才像是回过了神,明净柔和的少女声慢慢响了起来。

    贺兰昭之后在自己寝殿的铜镜面前,坐了足足有两刻钟,直到阿弥出声提醒起她另外的一件事来。

    “公主,大王子再过不到五日,便要出发至楚国都丹阳城了。公主说过午睡起便要给大王子准备饯别之物的。现下天还亮着,阿弥想,总比天黑再去库房收拾相宜些……”毕竟公主的库房里可有不少从西域各国来的珍稀织料,若是打灯时沾上了一星半点的火花可就不妙了。

    这原本普通的话语,却惹得发呆半天的公主回头惊叫:“什么?这时候哥哥竟然还在罗达,他还未曾去做质子?!”

    这话问得阿弥真的觉得公主是睡迷糊了,她小心着试探说道:“公主难道忘了吗?大王子可不是还在罗达,今早起来您便和阿弥说过的,自然千真万确错不得。”

    还谁记得自己少女时期某天清晨起来说的一句话呢,贺兰昭含糊着点了点头。回过神之后只说自己午睡发了汗人着实有些晕晃,想洗个澡。

    古达比勒宫的西北部就是玉龙天山,山顶常年积雪,宛国的能工巧匠设置了地下水道,可将山上最为清澈的雪水引流到各宫室内,再由地龙加热,不滚不凉的水最适合宛国的儿女们洗浴。

    按照哥哥进楚做质子的那一年算,现在贺兰昭应该才十六岁。

    少女缓缓地褪下自己本来就不算厚重的荻花布纹褶裙,禀退其余侍女独自缓缓走下水去。洁白的肌肤仿佛浸润了雪山圣洁的白,不沾染一丝的瑕疵。贺兰昭骨骼修长但不宽大,虽然十六岁,但也不知是平日里骏马骑多了,还是跟着哥哥玩闹惯了的缘故,这年的昭公主仿佛还像个假小子一般,人长得虽俊俏,但总归女孩子家特有的娇媚是少了些。

    贺兰昭刚刚在铜镜面前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模样,现在她自己的身子缓缓浸入到水中,再次整理起自己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来。

    宛国的公主王子虽然不少,但正室王后郁氏只生了一对龙凤胎。贺兰昭和她的同母哥哥贺兰曜为嫡室,因此入楚做质子的人选是万万不可少了这两个其中之一的。

    哥哥心疼自己,只另选了两个旁支的宗室伴随自己去楚国做了质子。可是这一去,对于他们兄妹两个就是永别。

    贺兰昭一生中最在意想要守护的人,除了生养自己的母后,就是这个同胞的哥哥。当年哥哥入楚不归而逝,是贺兰昭一生之中久久不能释怀的一大遗憾。

    不过还好,上天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

    在浴室外静静等候的阿弥。朕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去王后请示,给公主来一剂安神的汤药时,没过多久就见公主有罕见地没有要任何女使进去服侍,自己就换好了衣裳走了出来。

    “公主可是要去库房?”阿弥连忙问道。

    “不,我要出宫去丞相府。”贺兰昭答道。

    苏丞相早年是中原另一强国赵国内的宗亲贵族,后受同族迫害西逃出来到宛国。因为本身才识卓越又谦卑识礼,因此很快就受到了君王的赏识。后来宛国君见其子苏瑾安才华横溢品行端正,便召其进宫,和诸位公主王子一同读书学习。

    从皇宫到丞相府的距离并不遥远,贺兰昭很快就坐着公主座驾赶到。

    管家一听公主是来寻自家公子,很快就丞相府里的主子就都赶了过来。

    “公主,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苏瑾安也知道大王子贺兰曜即将离开宛国入楚为质的消息,他原以为公主现在已经把全部的心力放在了这件事上。

    贺兰昭狠狠把从二十不到的苏瑾安打量了一番,日后子承父业的小苏丞相这时候就已经颇有上位者不急不缓的风范了。贺兰昭看面容还稍显青稚的苏瑾安,他远比自己中用,丞相独子能干是全宛国大臣都晓得的事情。

    “阿昭有件事,想请瑾安帮忙。”

    苏瑾安给贺兰昭奉了一杯茶,等到两人都坐下来了,才朗声道:“公主请说。”

    “瑾安,我想去楚国做质子,让哥哥留下来。”

    闻言苏瑾安饮茶的动作一顿,然后略显惊诧地看了一眼贺兰昭,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公主是在和我开玩笑吗?两国邦交可不是那么容易说换就换的,楚国书上有言,须得有继承王位资格或嫡出的继承人才有资格入楚……”

    苏瑾安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再看昭公主果然一脸淡定仿佛早就想好了在这等着自己一般。

    “对于楚国文书上所言,我也略有耳闻。瑾安,我宛国自先秦立国至今,虽仍与中原同源,但风俗礼制却早有偏颇。当年我祖母便是这宛国女皇,我既为王后嫡出,和哥哥一样也是有继承皇位资格的……”

    贺兰昭淡笑着准备一步一步地,实施自己在浴室里便已经想好的计划。当年哥哥入楚为质子最后不幸身亡,而自己留在母国继位,却落得一个国破山河在的悲惨下场。

    可见他们两个兄妹两个走的路都是错的,既然是错的,而她又重来了一次,便有修改板正的义务。

    “公主还是莫要再说笑了,臣官位低小,哪怕有心相助公主,怕也是人微言轻,做不得数的……”苏瑾安自幼和王后的一对双生子玩得极好,尤其是对贺兰昭更是鲜少有拒绝的时候。因此这会儿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他也还是想出了个颇为体面的婉拒由头。

    “瑾安你还要骗我吗?丞相近年来恶疾缠身,丞相印章怕是瑾安你用得更勤,宛国国事更没有你说不上话的,阿昭求瑾安帮我这一次!”

    苏瑾安再次被惊到了,只低声道:“这些事公主是怎么知道的,莫不是在框我?”哪怕公主口中所言不假,可他向来在她面前低调,甚少谈论政事的。

    贺兰昭看着十九岁面容还稍显稚嫩的苏瑾安,这些事自然是她做女皇娶了第一位皇夫苏瑾安之后,才慢慢从他口中晓得的事情。当时的自己也是被狠狠吓了一跳,直道瑾安公子才智无双深藏不露。面对自己年轻了十几年的皇夫,芯子变了的贺兰昭难免想的多了一些。最后贺兰昭清咳了一声,“咳咳,怎么知道的瑾安你不用管,你只需知道,我并不是在框你,也是真心求你帮我这件事就好了。”

    苏瑾安也很快就回过神来,再次拾掇起了自己原来的立场:“可是去往异国做质子前路艰难,公主你在宛国由陛下王后娇养长大,如何受得了那种苦楚。留在宛国,由臣等照料,岂不更加安适?”

    虽然被再次拒绝了,贺兰昭也不恼,只自顾自地说起了其他的话题。“前几日母后带我在花园中闲坐,碰巧遇上了将军舅舅家的幺子子贤表哥……嗯母后还问了问我觉得表哥人品如何,甚至我愿不愿意去舅舅家中小住……”

    贺兰昭一边说着,一边拿眼斜瞟对坐的苏瑾安。这话倒也不是贺兰昭自己胡诌的,她自己也还记得也就是在二哥出使楚国前后,贺兰昭还没来得及多伤怀几天,母后就急匆匆地将自己娘家的侄儿召进了宫中,那意思明显就是想撮合自己和子贤表哥。

    果然年少的瑾安公子还不是昭容女皇的对手,他连忙疾声问道:“那公主你怎么说的?”

    但这话一问出来,苏瑾安就知道自己露出了破绽。公主的婚事自然有陛下王后来做定夺,自己是不该那么着急的。

    苏瑾安急忙想着要说些什么来解释下自己方才的着相,可一向假小子般的昭公主,却直接将手覆在了苏瑾安的手上。

    “只要瑾安答应我这一件事,母后那边,你想要我怎么说就怎么说……”

    虽然身上的肉还不曾长齐全,但昭公主那张继承了郁王后的艳丽的脸庞此刻在苏瑾安眼中,却已经初步有了魅惑人心的能力。苏瑾安明明只有手被摁住,但浑身却像是被点住了命门般,一动也动不了。原来公主,公主她,竟然也……

    苏瑾安过了半晌,才仓皇地将自己的手抽出。现在他是彻底地不敢再看昭公主了,只恐自己脸热失仪的面孔闹了笑话。

    贺兰昭给了些时间让少年逐渐回复,两人一时之间没有再说话。

    苏瑾安年少时候就恋慕着自己的这件事,当然也不是十五岁单纯懵懂的贺兰昭自己发现的。这些话也是日后贺兰昭做了女皇,偶尔放下政务和苏瑾安相处两人浓情蜜意时被他告知的。

    贺兰昭没想到年少时候的小苏丞相居然这样纯情,看着他那发红的耳尖,一时间倒是有一种自己欺负了良家少男的罪恶感。但很快贺兰昭就安慰起了自己,毕竟日后两人也是一对儿,再亲近的事情也是做过的。嗯,他现在也是喜欢着自己,所以自己只不过是提早行使了自己的权利罢了……

    “我宛国兵力不强,向来不受楚国忌惮……以往派遣质子,最多也才五六年的时间便回。若我有幸日后回来,定然不忘瑾安今日相助之情。”

    苏瑾安道:“臣着实没想到公主入楚之心,竟如此之坚毅。敢问一句,公主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要去那是非之地闯荡?须知楚国称霸多年,便是我苏氏一族,在楚地也不一定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护住公主。”况且昭公主长相如此出众艳丽,去往楚国,焉有不招惹桃花绯闻的可能。

    “瑾安也知楚地凶险,可我哥哥为人向来耿直,我近来每晚皆做噩梦,梦里每回他去了楚国,就不曾再回来过。瑾安,昨晚我又做梦了,梦中去楚国的是我,后边的结局便再不是那般的惨烈。”贺兰昭前半句话为真,后半句为假。

    苏瑾安这次思虑了良久,最后只对贺兰昭说了句,“这事瑾安会再度筹谋一番,只希望事成那日,公主莫要忘了今日和臣的约定。”

    贺兰昭握住苏瑾安的手加多了些力,也慎重回复:“定不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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