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

    江湖署官府及城主府三处大火在青州不过是一阵风过耳的闲谈,街头巷尾中,这事反倒成了江湖第一失踪的陪衬。

    青州人最关心的,还是李家比武招亲。

    李家。

    李晋看着陆续下马的江湖署众人,目光在祝平安和刘嫖身上略作停留,随即道,“江湖署重建少说三月,这些日子便暂住寒舍将就着办公。”

    “寒舍?”她身后的关念之指着眼前大门,“李晋你管这叫寒舍?那我平日里住的是狗窝不成?!”

    一众衙役哄闹起来。

    李晋无奈,“就你们嘴贫。”

    笑闹间,两扇朱漆大门打开,身穿靛蓝衣的李玉同管家走出来。

    “诸位请随我来。”管家侧身让路,她腰间刻着青州李氏的玉佩轻晃。

    李玉也佩有同样的玉佩,不同的是她那枚背后有被烧过的痕迹。

    祝平安忽想起李晋的双鱼玉佩,往李晋身上看去,却不见这玉佩。

    众人随管家穿过三重垂花门,亭台楼阁依山势而建,两侧假山叠石,花草木点缀其间,尽显世家贵气。

    四月芳菲正盛。

    “真是好大的手笔。”关念之用手肘撞了李晋几下,“早些年怎么不让我住进来?”

    李晋呛道,“你还想江湖署烧几回?”

    话音未落,假山后转出个捧药壶的丫鬟,她见这么多人站在一旁,不由惊得手中托盘落地。

    管家没有责骂,只是摇头,“诸位见笑,新来的丫头还不懂事。”

    众人穿廊过户,见庭院深深,不知几许。远处湖心亭的湖面倒映着长廊,凉风穿过,湖里的鱼儿被惊到般游到最底下。

    祝平安突然驻足,她被一道朱漆小门吸引。

    门首悬着块老梨木匾,上面只刻着两个字——观雨。

    笔势如寒枝挑雪,收锋却带缠绵之意,细看似乎还能听见一声叹息。

    院内传来环佩叮咚。

    “这匾是祖母题的。”

    同祝平安年岁的素衣女子走出,从眉间常年沾染药气就能看出,她是个身子不大好的人。

    “祖母年少时被仇家掳走,曾误入一处世外秘境,归家后祖母常说那里是人间仙境,但某年题完这匾,她再未提过那处仙境。”

    “小姐!”她身后的侍女手捧暖炉碎步走来,提醒道,“该用药了。”

    四月,竟要用暖炉。

    女子闻言,左手按住几缕被风吹起的发丝,对着祝平安,“祝姑娘,听说夜里是你救了二姐。”

    她唇角带有笑意,“我自幼体弱,未曾踏出府门半步,最喜听的便是江湖轶事,若不嫌弃,可愿进屋同我说说外边的天地?”

    她生得张叫人没法婉拒的脸。

    屋内陈设清雅,唯独窗前案上摆着个空鸟笼。

    她顺着祝平安目光看去,轻咳一声,“上月花朝节,我偷溜出府,在城南雀市见着这雀,它在笼里扑腾得厉害,羽毛都掉了不少。”

    屋内药味浓郁。

    “把雀儿关起来多叫它难受?”她道,“这事你可不能让我二姐知晓,晋姐要晓得了少不了一顿数落我。”

    二人坐于榻上,侍女急忙端来汤药,她却推开,从旁取出副墨玉棋盘。

    黑子如墨,白子似雪。

    “祝姑娘可愿同我下一局?”她捻起白子,“难得见外人,祝姑娘别嫌我话多,平日里我只能与自己对奕。”

    她将黑子推到祝平安面前,“今日遇着祝姑娘,我就觉得是缘,这副棋盘也算是等到有缘人。”

    祝平安落子,每一子都走势严整。

    “祝姑娘的棋风,倒让我想起祖母常念叨的仙境。”她落下的白子悄然无息截断黑棋气脉。

    “祖母常说那里的人下棋,讲究一个宁失千子,不违本心。”

    “想来也是同祝姑娘这般,都是一条路走到底的人。”

    十手过后,黑棋看似不可犯,白棋却困黑棋于无形。

    她轻笑,“这些年,除却比武招亲,再没有比与祝姑娘下棋更让我高兴的事了。”

    女子眼眸弯成一波水月。

    原来她就是比武招亲的李清婉。

    祝平安还执棋欲下,旁边添茶的侍女手一颤,浇在两人的棋盘上。

    她慌忙擦,却又不小心碰到棋盘,棋局顿时乱成一团。

    李清婉轻怪她几句,又说,“快晌午了,送祝姑娘回二姐那,若被二姐知晓我误了祝姑娘吃饭的时辰可不好。”

    侍女收手,低眉应下。

    待二人身影彻底消失在院中,李清婉才收起笑,只见她攥紧手冷笑。

    屋内侍女都低着头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屏住了。

    静得发慌。

    哗啦啦响,李清婉广袖扫过棋盘,百十颗黑白玉子砸在地上令人害怕不已。

    几名侍女慌忙去拾满地棋子,有名离李清婉近,听见她声音极轻说,“好一个人间仙境啊。”

    湖心亭。

    祝平安跟在侍女身后穿过几重院落,鼻尖还萦绕着李清婉屋内的药味,心道,和昨日柏大夫身上的一样。

    “祝姑娘请。”侍女停步,门内传出江湖署众人的说话声,她左手竖起大拇指,右手轻握其下,微躬身以示礼,“江湖署诸位便安置在这。”

    她转身推开虚掩的木门,同祝平安说,“昨日二小姐说江湖署诸位常年奔波,不必特意寻清静之地。”

    又轻声补上,“但我家小姐以为,江湖中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但若因此恼了旁人可不大好,所以选了这处别院。”

    祝平安侧首,侍女面带浅笑,“我家小姐还想着祝姑娘有空,再来观雨院同她说说江湖轶事。”

    这处别院正好十五间房,但刘嫖说甚么也不愿自己单住一间,她要和祝平安一间。

    晌午用过饭后。

    她二人在别院书房同李晋谈话。

    这间书房才收拾出来不久,地上堆满了泛黄的卷宗,四壁挂着中州武林图和边关地形图,最醒目的是一张七十二路门派图上用朱砂记了许多纵横交错的线。

    李晋的书案前,摆着几本被火烧毁的册子。

    刘嫖径直坐在椅子上,“想问我们甚么?问我们为何出现在火场?还是这火是不是我俩放的?”

    李晋摇头,语气罕见温和,“刘大侠还是如此快人快语,在下今日并非是要责问二位。刘大侠的为人,晋某信得过。”

    刘嫖:“嗬,信得过还把我们继续关着。”

    李晋神色不变,拿起万全县的急报册和先前祝平安给出的那张越问天脸皮,她先点了几下越问天脸皮,“此物,祝大侠可还记得?”

    祝平安点头,“来福客栈,这男子假扮越问天对我出手,后自行点穴摔下。”她看了眼刘嫖,“他是金水阁的人,对吗?”

    “不错。”李晋缓缓道,“越问天是我师侄,四月初四,万象阁的玉玲珑失窃,便是这男子盗走。”

    “玉玲珑?”刘嫖惊讶起身,声音陡然提高,在书房里格外刺耳,“是他拿走了玉玲珑?”又听她道,“难怪...”

    难怪刀盟要她取这金水阁探子的性命。

    玉玲珑是万象阁和刀盟一起寻来给李家的,此物比千年人参还管用。

    接着,李晋走到七十二路门派图前,按住万象阁所在,正是边关,“李家比武招亲,送礼一方的万象阁东西被盗,另一方却被江湖署的人重伤。若有人借机宣称中州武林背信弃义,又或说李家自导自演欲挑起武林纷争,都会引起血雨腥风。”

    万全县的急报册打开递给二人。

    “怜花教?”刘嫖愤怒不已,“这群魔教余孽居然还敢回来?”

    李晋:“不止。”她执起案上狼毫,饱蘸朱砂,在中州武林图上重重落笔,所有起火的地方赫然是一个桓字。

    桓王,当今圣上的胞弟。

    竟与魔教余孽勾结?

    刘嫖神色凝重,“既如此,我还是早日回刀盟告知此事的好。”

    李晋却看着祝平安,她道,“刀盟请出祝大侠,想必也是察觉到此事。”

    “传言天刀一脉,出刀不见血,出宗便救世。李晋想请二位住在李家,比武招亲后再走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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