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刻,日头正烈。
沈青玉缩在小侯爷怀里,却是浑身发冷,咬着牙不敢吭声。
男人并未带她回倚竹轩,绕路进了一条狭长的暗巷,阳光照不进来,里头阴冷潮湿。刚踏入阴影里,怀里的沈青玉就打了个颤。
宋瑜下意识想脱掉外袍,手微动,想到女娘昨夜干的蠢事,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带着人往里走。
巷子尽头是一堵厚重的石墙,青苔遍布,石墙后是一颗高大粗壮的槐树,枝叶繁密,盖住外头的日光。
宋瑜松手将怀里的女娘放下来。
沈青玉落地后,腿一软,险些一头栽下去,让小侯爷冷着脸抱回去。
“蠢货。”宋瑜沉着脸,心道站都站不稳,娇气地让人抱,还妄想着跑出去。
他将人抵在石墙上,双臂撑在女娘肩膀两侧,把人密不透风地圈在怀中。
沈青玉垂着眼,回避男人的视线。听见男人骂自己蠢,委屈地抿紧唇肉。在沈府看见小侯爷时,她在惊吓之余,不可避免生出些许庆幸,庆幸小侯爷能找到自己。
可现在,沈青玉撇嘴,这人这么凶,她怎么可能不跑!
“怎么不说话?”宋瑜兀地伸手捏住沈青玉下巴,让她抬起头。
女娘惨白的脸彻底暴露出来,眼尾泛着红,细看眼角湿润,紧皱的眉,要紧的唇,神态无一不述说着女娘的委屈害怕。
心口熊熊燃烧的怒火,在这一瞬诡异地平静下去。
“不听话可是要被罚的。”
小侯爷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沈青玉还未理解,面前的小侯爷就俯身朝自己压下来,唇肉让男人咬住,重重舔舐。
沈青玉惊诧地瞪大双眼,“呜呜”着想躲,宋瑜抬手托在女娘后脖颈,让其逃无可逃。
“闭眼。”双唇摩挲间,男人在呼吸的间隙,喘着气,哑声道。
沈青玉下意识闭眼,黑暗中,小侯爷似乎轻笑了一声,她听不真切,唇上灼热的温度烫得她发麻,似飘荡在海面上,只能攀着面前作恶的凶手,试图寻找庇佑。
女娘闭着眼,让男人掐住腰按在怀中,肆无忌惮地欺负着,眼角沁出的泪珠,让男人一一吻去。
湿热的唇在颈侧流连,眼见事态即将失控,沈青玉惊惧地抓紧男人,勾在宋瑜脖颈上的手,用力抓出几道痕迹。
宋瑜骤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控,面色愈加晦涩。他分明只是想惩罚面前不听话的小骗子,可……
男人呼吸沉重,喘息声飘进沈青玉耳里,让她不受控地产了下,随后掩耳盗铃地往男人怀里挤。
“冷。”女娘小声抱怨道。不是宋瑜所猜想的,对自己的嫌弃。分明唇肉上还有着男人留下的痕迹,让人恶意厮磨的嫣红,女娘却毫无所觉,抱怨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宋瑜阴郁的脸色莫名和缓,他抬手摸了摸刺痛的唇,摸到一个显眼的牙印。
“嗤。活该。”他佯装冷淡道。
言罢,自己却是转身靠在青苔遍布的石墙上,伸手将女娘抱回怀里。经过一通折腾,本就脏兮兮的女娘更加狼狈,脸颊潮红,头发凌乱,衣裙尽脏。
宋瑜抬手替女娘理顺鬓间碎发,漫不经心地问道:“沈瑾便是你一直心心念念要找的夫君?也不过如此。”他自己没发觉这句话话里藏着的酸意。
这话问得莫名,沈青玉“啊?”了一声,微张着嘴仰脸看着小侯爷。小侯爷逆着光,瞧不清神色。
沈青玉心跳很快,面上是藏不住的慌乱。她不知道小侯爷怎么会知道自己逃出去是为了找夫君的,也不知道小侯爷是何时知晓的。
“我……”沈青玉吞吐半响,装傻道,“小侯爷,我不知道什么夫君。”她急得快要哭出来。
“沈瑾说他与你是旧识,我倒不知本侯的外室,何时与他认识的?”
“你日日念着的阿九,莫非就是他?”
一桩桩一件件,宋瑜不放过丝毫,刨根问底地逼问女娘,似要趁着这个机会将那些扎在心底的针一同拔出。
女娘是自己圈养的外室,除了自己,她不许想着别的男人。
沈青玉听着男人将自己的小心思一一道出,吓得快要昏过去。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想到早就暴露了彻底。
“我……小侯爷,我没有,不是他。我没有找他。”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宋瑜却听懂了,好心替她理顺话语,道:“青玉的意思是说,你要找的人不是沈瑾,你也不想找他?”
沈青玉迅速点头。
“那青玉告诉我,你要找的夫君是何人?”
沈青玉无言,嗫喏半响,挤出三个字:“不知道。”她这句话是大实话,没了记忆,她无从追忆自己这位夫君的容貌、来历、姓名。她甚至不知自己从前与自己的夫君是否见过。
可这话落在宋瑜耳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他冷笑一声,巷子里刚升起的温度转瞬降下去。
沈青玉默默靠在男人怀里汲取热意。怎么总觉得又冷了很多。她不作声地扯着男人外袍,将自己的双手塞进去。
看着愈发得寸进尺、胆大包天的女娘,宋瑜简直气笑了,看来是他脾气太过温和,才让女娘在这种处境还能心无旁骛地扯着他的衣袍取暖。
宋瑜打消在巷子里逼问的想法,不听话的人总要受到惩罚才知道害怕。他拉着人一路疾走,也不管身后女娘是否跟得上。
沈青玉跌跌撞撞地跟着小侯爷,巷口停着侯府的马车,小侯爷冷着脸将她塞进去,自己则转身骑上高头大马,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本该松一口气,却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直至到了倚竹轩,这不好的预感便彻底变成现实。
马车速度不快,一路摇摇晃晃到倚竹轩。沈青玉在里头昏昏欲睡,眼皮耷拉下来正要睡去之际,马车门让男人打开,小侯爷探身进来将她拉出去。
“小侯爷。”沈青玉惴惴不安地喊道。
宋瑜头也不回,冷声道:“闭嘴。”
沈青玉双手让小侯爷单手攥住,身不由己地跟在小侯爷身后。小侯爷走得不是回院子的路,沈青玉认出此路通往何处,心底愈发慌乱。
不多时,二人停在一间屋子前,与倚竹轩其他屋子相比,面前的屋子低矮且破旧。
下人将门推开,走进去,里头扬起漫天的灰尘,屋侧摆着小山堆的木柴。
“你便在柴房好好待着,何时愿意说实话,何时再出来。”宋瑜面无表情地将百般不情愿的女娘推进去。
对上女娘惊恐到极致的双眼,他扯了扯嘴角,烦躁地侧过身,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攥紧,捏得指骨泛白,咔嚓作响。
“对了。”宋瑜好心提醒道,“前两日下人不长眼,摔死在柴房,青玉可要仔细些,不要踩到下人留下的血。”
话落,他如愿看到女娘面色愈发难看,整个人发着抖,瑟缩不已。可心底依旧烦躁不堪。
宋瑜干脆抬手关上门,想着看不见便不会心烦。
屋内的沈青玉登时傻眼,没想到小侯爷真的打算将自己关在柴房。思及男人方才所说只事,柴房前几日刚死过人。她白着脸,根本不敢往后看,步履踉跄地往前扑在门上,试图推门出去。
“小侯爷,我害怕。我不想待在这里。”沈青玉抓着门,听不到外间半点动静,连脚步声也无。莫非小侯爷已经离开了?
她咬着唇,忍不住眼眶的酸意,泪珠大颗大颗溢出来,片刻后,一张小脸哭得湿漉漉的。
“小侯爷?”沈青玉抽噎着,带着哭腔喊人,“你还在吗?我害怕,我不想待在这里。”
门外。
守在一旁的下人屏气敛声,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也不敢抬头看一眼站在门外的小侯爷。
宋瑜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细细的哭声,脚下如同灌铅一样沉重,定在原地挪动不了半分。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哭声小下去,女娘似累得站不住,往下滑下去,背靠着柴房的木门坐着,发出一道不轻不重的声响。
女娘坐下去后,宋瑜再无法透着光瞧见她的身影。
半响,屋内彻底没了动静。无声无息,像是里头根本没有关着一个女娘。
宋瑜不可控制地焦躁起来,为什么不哭了,为什么不再求自己两句。只要、只要女娘承认自己错了,不会再跑了,不再找夫君了。
他立刻就将人放出来。
“沈青玉。”宋瑜气急败坏地喊人,声音不高不低,足以让隔着一扇门的女娘听见。
里头无人回应。
宋瑜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试图透过门看清屋内场景。他低声道:“笨死了。屋内没死过人。那是我骗你的。”也就女娘傻得不行,他说什么都信。若是倚竹轩里这几日死过人,她人就住在这里怎么可能没听见消息。
这句解释再宋瑜看来已算是一种低头,却依旧没听见屋内女娘回应半句。
宋瑜抿直唇角,道:“沈青玉,你不要得寸进尺。”
……
在长久的沉默中,宋瑜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面色大变,扯过腰间的钥匙想将门打开。
他拿着钥匙的手不受控地抖着,费了会儿功夫才对齐锁眼。
“咔嚓”一声,门应声而开。
“沈青玉!”宋瑜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