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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爱听好话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碍她回垌街。

    察觉不对劲是在第三天,筝儿连续几天没回她信息,打电话问长辈们,说是自驾旅游散心去了。

    她不信,问东子,这小子态度更奇怪,不是拿打游戏打发她,就是说忙直播。

    可东子的直播间已一周没有开播了。

    疑点重重,她猜测出事,连夜订机票回垌街。

    上飞机前,她给庆庆打去最后一通电话,起初小姑娘支支吾吾找借口,最后瞒不住,哭着说筝儿姐姐不见了。

    这一刻,不亚于天崩地裂。

    再次逼问东子总算知晓真相,来医院前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看到张筝儿的断腿,彻底崩溃。

    张筝儿却是空洞地看着她,任由她趴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总是这么傻?为什么不跟我说!”离玦再也压抑不住怒吼,嚎叫的一嗓子痛彻心扉,几乎要晕死过去。

    “对不起拳宝,对不起……”

    张筝儿嗫嚅,如梦呓般呢喃着,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痛的也不是自己,眼神灰败无神,“可我该怎么办呢?能怎么办呢……”

    “若是天灾,甚至他死在北境,我也认了,偏偏不是,死在自己出生的地方,还是为了救这么个人渣。”

    “天灾能怨天,人为的祸能怨谁?小地方盘根错杂,像我们这种人,一根手指头就能掐死,难道指望有人管有人查?没有的,都没有的,天一旦下雨,伞遮的都是高个儿,矮个子不光淋雨,还被地上的污水溅一身泥。”

    “这怪谁,只能怪自己,怪自己手上没伞,怪自己没伞还这么天真。”

    “看,原来PlanA和CompensateA都是自欺欺人的话。我曾以为我的退学、断指等同于失去的PlanA,和家全在一起是命运馈赠的CompensateA,后来发现不是,家全才是我的PlanA,我根本没有CompensateA。”

    “没有人教你,实现不了的未来和空白的补偿,该怎么走下去?”

    “拳宝你知道吗?车撞上的一刻我好像听见家全的声音,听见他说‘筝儿别去’,和高一那年一样,我爸举着刀要伤我,家全挡在我面前让我走,我喊他别去,他不听我的,那,我也不听他。”

    “反正,PlanA和CompensateA都留不住,我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离玦心如刀绞。

    住院部的庭廊,悬铃木的枯叶随风摇曳,像无情的、没有出路的钟摆。

    张筝儿的话沿着钟摆遥遥响在耳边,“拳宝,你还记得那年冬天的北境吗?我们在雪地一边听收音机一边聊天,电台主持人问,如果有机会再来,你会选择重走人生哪一岁。”

    “那时我说不选,哪一岁都不选,每一岁都苦,不想再经历一遍那种日子。”

    “肯定是我太自大,老天爷要惩罚我,让我必须选出答案。”

    “如果真的有机会重来,我希望回到六年级的暑假,我不再逃避学游泳,我一定很认真学,学一遍不会,学两遍三遍无数遍……这样,才不是只会呼救和哭的废物。”

    风在心窝呼呼吹着,庭院走廊阴寒,这个季节竟然有蜻蜓,不知何处来,在眼前盘旋,最终停下,歇息于叶丛中,形状仿似她们在北境放的风筝。

    该如何劝慰又该如何开导,‘亲者痛仇者快’的道理张筝儿肯定懂,可心里的阴霾难以拨开,离玦甚至说不出让张筝儿咬牙坚持下去的话。

    她早该猜到,一个不会骑自行车的人,怎么会主动学车。

    一位病人家属匆匆路过,手上提着不少探病的东西,其中一个病历袋尤为显眼,手机响起铃声,她手忙脚乱翻找皮包。

    听不懂的歌词闷闷传出,‘冰箱里没人在雪中送炭\呼吸缺氧\这一带并无路向——’

    又过几天,交待徐律准备的东西到手了,离玦一行人来到垌街主街口的桌球馆。

    这种场面徐律不好出面,离玦拜托陈林叔联系旧同事,退休的叔叔们受陈林所托,提前在桌球馆附近观察情况。

    “我爸把我骂惨了,说我瞒着他,幸好他人在外地学习,不然我得脱层皮。”东子又道,“这些天我可没闲着,听你安排把消息都传开了,还每天来这儿蹲守,人是在里头,不过那位大哥看着不太好相处。”

    “他知道你在蹲他,也没让人赶你走,证明是愿意见我们的。”离玦看了眼手里准备的资料,正要进桌球馆,注意到俞珵表情有些排斥。

    网吧、牌室、麻将馆,离燕的原因,离玦从小去过不少蛇龙混杂的场所,见惯各式各样的社会人,而俞珵应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她小声,“要不你在外面等我们?有东子在出不了事,两位叔叔也在外面。”

    俞珵握住她的手,执意道,“我陪你进去。”

    接待小哥像等了许久,把三人领到最里头的桌球厅。

    “好歹开个房间吧。”东子嘀咕,“这么多人看着,又不是赶大集。”

    这有什么打紧,出事了有更多目击证人,离玦道,“人多热闹。”

    桌球厅很大,无窗无门,通顶的灯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几个小弟守在墙边,离玦坐下,从容对上沙发对面的男人。

    高壮,皮肤黝黑,常年混迹娱乐场所,唇色略显紫红,浑浊的双目隐闪精光,见到离玦时,粗短的眉一皱。

    三人坐下,离玦先自我介绍,“王老板,冒昧打扰了,我们今天来是……”

    “你是离淑芬什么人?”

    夹杂口音的唐突一问,让三人皆是一愣,东子和俞珵不约而同看向她,离玦观察王崇的表情,飞快梳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债?情?听王崇的语气明显与离淑芬相识,王崇小离淑芬三岁,再对比离淑芬生下自己的时间,排除最恶心的可能。

    但说不定能加以利用。

    “她是我母亲。”

    “那女人的女儿都这么大了,你几岁?你爸是谁?”

    离玦蹙眉,思忖道,“我没有爸爸,我妈是见钱使舵的人,怀了我却不找我爸算账,唯一可能是,我爸死了。”

    她说得无畏坦荡,反惹得王崇笑了一下,点烟,“说起来她还是我第一个女人,你妈可真不挑,攀不上老子,攀了儿子,可惜算盘打错了,我可沾不上那老家伙的家产。”

    主动抛话题,说明有戏,离玦顾不上王崇的话是否出于讥讽,离淑芬于她而言等同纸片上的人名,让她为一个人名羞恼是绝不可能的事。

    “那请王老板先看看,看完后我们再详聊。”离玦并不附和接话,把手里的文件袋递过去,直接把话题引上主道。

    王崇夹烟的双指一掸,烟灰落到地面,瞥了眼离玦身旁坐着的两人。

    一个很眼熟,长得像之前查店的条子,往下猜,估计是陈林的儿子,道上老相识了,另一个面冠如玉,警惕的眼神毫不掩饰,垃圾。

    “该不会抓到我的把柄,要威胁我?”王崇接过来打开,纸张泛黄材质略旧,看到文件内容,本靠着沙发的身子一顿,头低下半分,把文件全抽出来看。

    “看来这几天的传言,是你们的手笔。”

    王崇又吸了口烟,把文件甩到茶几上,“你们的人撞死我弟,那老头正气头上,我凭什么淌这趟浑水。”

    “王老板,据我所知,令堂膝下只有你一个儿子。”

    离玦重新把文件整理好,推到他跟前,“你能听到的流言,令尊也能听到,疑心的种子已种下,接下来需要灌溉。”

    “你们哪来这份东西?”

    “这份东西不是我们的,是你十五年前偷偷瞒着令尊做的亲子鉴定。”

    离玦认真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那年你第一家桌球馆开业,你的父亲、后母和五岁的弟弟到新店剪彩,听见有人议论你弟弟长得不像令尊,你留了个心眼,做了这份亲子鉴定。”

    “你曾想过公开,可当时你跟令尊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缓和,他也愿意出资为你创办第一家店,你看着中年得子享天伦之乐的父亲,想起你母亲临终前对你的嘱咐。”

    “尽管你可怜的母亲是被小三气死的,但她仍握住你的手,不断叮嘱血浓于水,让你谨记你们是亲父子,不要记恨你的父亲,是那女人蒙骗了他。”

    “你母亲陪着你父亲一路打拼过来,见惯刀光剑影欺骗背叛,深知你父亲一定能看清那女人的真面目。她希望你照顾好你父亲,让他一生平安顺遂。”

    “于是,你选择把这份秘密藏了起来。”

    “你希望你的父亲幸福,因为那是你母亲唯一的遗愿。”

    离玦双目不移定睛注视着王崇,“当年你顾虑令尊的幸福,顾虑家丑不外扬,可现在,流言传开了,听说市里还特意派人下来查这么一个案子,你不愿父母辛苦打下的心血与家业毁于一旦,更不愿你骄傲的父亲为了一个私生野种涉险。”

    谆谆善诱的话,离玦说得慢,一句接着一句试探、蛊惑,洗脑般渗入所有人脑袋,仿佛迷诱船员的海妖塞壬,说到最后,才不紧不慢收尾,“一石二鸟,王老板认为如何?”

    王崇手里的香烟燃剩半截,如梦初醒般重新靠回沙发。

    “理由都帮我编好了。”王崇目光如炬,语气却阴森,“要不是我妈死的那天我躺在女人堆里,差点就信了。”

    “令堂去世当天,躺在女人堆里的,可不止王老板一个。”当年的事离玦早已向陈林叔弄清来龙去脉,冷漠道,“男人不会关心真相,只爱听好话。”

    “无论这些好话真实与否。”

    王崇嗤笑了声,不知是觉得有理还是被说动,“就凭这份东西,老头未必信我,他自己不会去查吗?”

    “查不了,死无对证。王老板有所不知,为了掩饰你弟弟吸食过的东西,令尊拒绝尸检,并早早安排遗体火化下葬。”

    “由此可见,令尊更看中名声和利益。”

    离玦似笑非笑,“即便以前查过,也有可能被动过手脚,谁知道呢,只有在世的人、有价值的人才能决定真假,他再怀疑也无法深究,所以他只能相信你。”

    “毕竟,你才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

    “王老板,你是生意人,应该比我更懂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仅需一个台阶,你的后母,就不再是你的后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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