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明天回不来？”

    “嗯。”凌肖开了免提，声音有点远，“突发情况，有点麻烦。”

    他手里应该是在忙碌着什么，隔着电话线都能隐约听见工具碰撞、叮当作响，间或夹杂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你心里莫名有些烦躁：“那什么时候能回？”

    在这种问题上撒谎哄你没什么意义，他顿了顿，也找不到更委婉的回答方式，只能实话实说：“还不知道。”

    凌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几分迟疑，一时之间，你和他在电话两端都沉默了，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凌肖这个专业性质免不了跟着沈教授出差，而且不是一两天那种。这次去的地方信号不好，就连通话都常常戛然而止，更不用说打视频了。

    你们真的太久没见面了。

    最后是凌肖先忍不住：“我忙完手上的事，能腾出两天闲……”

    “别！”你没等他说完就急急地打断。之前情人节凌肖硬是辗转三种交通工具赶回来见你，头发上还沾着夜露，怀里却紧紧护着一盒已经变形的巧克力，那个画面光是回想你都感动又后怕。这家伙说得出做得到，你再不坚定拒绝，他肯定故技重施。

    你在心中迅速盘算了一下最近的工作安排，最后下定决心：“这周末我去找你。”

    “你过来？这儿的蚊子能把你抬走，到时候可别哭着要回家。”

    凌肖那张嘴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你凭借丰富的作战经验迅速怼回去：“怕什么，你有evol。”

    电话那头传来“电蚊拍先生”愉悦的低笑，震得你耳廓微微发麻：“行啊。对了，你帮我带点东西，这里的盒饭比学校东院的食堂还难吃，我三天能饿九顿。你带份姚记汤包过来，不要鲜肉的，要蟹粉的，别忘了带姜丝料包……”

    他每说一句，你的眼睛便瞪大一分，最后说话分贝都水涨船高：“凌肖！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把我当跑腿？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此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故意拉长声调：“谢谢亲爱的——”

    “不买！不来！饿着！挂了！”你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三天后。

    天边才泛起鱼肚白，你已经抱着保温桶坐在了颠簸的大巴上了。去灵山的班车趟数少、发车早，你凌晨四点就爬起来，在姚记门口等了半小时，才买到第一笼出炉的“凌肖指定”蟹粉汤包。

    高考冲刺都没起这么早！你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又小心翼翼地把保温桶再往怀里搂了搂。

    真不知道前世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么个祖宗。

    下车之后你向路边的老乡打听考古工地的具体位置，偏偏这位大姐被沈教授临时雇用帮忙送水，热情地邀请你坐上了她的皮卡。

    然而这玩意的减震效果懂的都懂，再有山路的加持，在五脏六腑被颠出来之前，你总算听到大姐宛如天籁的嘹亮呼唤：“小凌——你女朋友来看你啦——”

    头昏眼花的你只看到一颗茄子头由远到近噔噔噔地跑过来背起你，在临时休息点扶你坐下，喂你喝水，给你顺气，帮你打扇……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听见他问你：“怎么来也不跟我说？”

    你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让你再骑三十公里山路来接我？”

    凌肖洋洋得意：“我和送水大姐混得可熟了，她家有摩托车。诶，你好些了没？”

    得到你肯定的答复，他才放心地起身，去翻看你的行李：“让我看看，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你准备得真的很充分，补充体力的巧克力、能量棒、牛肉干，小包装饼干、果干、坚果，日常用的湿巾、免洗洗手液、酒精棉片，应急用的创口贴、碘伏棉签、一次性冰袋、降温贴……连小瓶装的可乐都没忘给他带。凌肖看着看着，目光越来越柔软。

    最后，他回到你身前蹲下，伸手捏捏你的脸颊：“笨兔子，下次不用带这么多东西，人来就好了。”

    “哎呀凌肖你挖土挖多了吗手这么重！”你被捏得龇牙咧嘴，凌肖赶紧松手，又帮你揉揉。你努努嘴：“你点名要的汤包，快吃吧少爷。”

    凌肖先给你分出一份，但你实在没胃口，坐在一边托着腮看他吃。

    保温桶效果再好，到现在汤包也凉了，味道肯定不好，这个平时最挑剔的人却一句都没抱怨，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腮帮子一鼓一鼓，小熊猫变小松鼠。

    你看得正入神，他忽然抬头，眼底盛着细碎的笑意：“看够没有？”

    你挑眉：“怎么？看你还要钱？”

    “不要钱——”他一声轻笑，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只汤包，往料碟里蘸了蘸。

    “随便看，慢慢看，仔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