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凌肖引见自己男朋友时，他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你介绍凌肖时落落大方：“这是凌肖，我关系最好的发小。”
你介绍那家伙时面带羞涩：“这是xx，我男朋友。”
男朋友。
男。朋。友。
这三个字比最难听的网红口水歌加起来都辣耳朵。
心里再翻江倒海也要表面波澜不惊地和对方握手，但接下来这顿饭实在吃不下去，凌肖胡乱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凌肖走后，男友甩着手和你抱怨：“你朋友手劲真大。”
你：“哈？呃……他就这样，不用管他。”
凌肖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抱着篮球跑去了家附近的“秘密基地”。
这个废弃球场承载着你和他太多回忆：你给打架“挂彩”的他笨手笨脚地包扎，他给体育考试很可能“吃零蛋”的你恶补……如今只剩他形单影只。
你们两家是世交，他和你又是同年同月同日在同一个产房出生，还在穿纸尿裤的年纪就为了奶瓶大打出手，然后哭声齐齐震天响。
年龄再大一点就是一起上下学，一起写作业，一起闯祸，被各自的爸妈拎回去一顿打。街坊都知道小区6栋2单元1楼对门对户住了一对异父异母的混世魔王。
是什么时候开始心动的呢？凌肖盯着水泥地上晃动的树影出神，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模糊在了蝉鸣阵阵的夏日里。
或许是你踮起脚尖擦黑板，他从你身后顺手接过黑板刷时，马尾辫扫过他锁骨的那一点刺痛；或许是他猜拳落败，你得意地拿走冰柜最后一支可乐味碎冰冰，忽然掰成两半递给他一份时指尖触碰的温度；又或者要追溯到更早——早到那个他上课打瞌睡被罚站的午后，你借口忘带作业同样被老师赶出教室，向他眨眨眼小声说“姐来陪你了”时的狡黠笑颜。
凌肖还记得那一刻心脏在胸腔里的重重一跳。原来青梅熟透时，会发出这样震耳欲聋的声音。
进入青春期后你的课桌抽屉里总是会长出情书和礼物。你家教严，父母对早恋严防死守，和你耳提面命，和他万般嘱托。手持“尚方宝剑”的凌肖理直气壮地明里暗里帮你挡了无数朵桃花，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你的眼神也不清白。
凌肖原本打算高考后就和你表明心意，结果刚踏出考场就被父母送去封闭式集训，等他回来第一时间找你，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凌肖烦躁地把球砸向破旧的篮球架，一群麻雀惊慌失措地飞走，像他支离破碎的奢望。
深夜，凌肖半倚在沙发上摩挲着手机，忍了又忍，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你的朋友圈。
这几天两家父母搭伙出去旅游，他还好，你彻底放飞了，到处撒欢。
“……还真精彩。”看着一张张合照，凌肖心里一阵又一阵泛酸，又觉得好笑：自己有什么资格吃醋呢？
他隔着屏幕摸了摸你的侧脸，叹了口气点了退出键，结果一不小心点到了你的头像。
“凌肖拍了拍你。”
凌肖瞬间坐直，手忙脚乱想要撤回，你的电话却弹了出来。
凌肖顿了一秒，左手无意识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汗，抿抿唇，才接起电话。
“我刚刚……你怎么了？你在哪？”
还没等你回答他就他迅速起身朝门外跑：“我知道了，你别乱跑，我这就来！”
凌肖推开小酒馆的玻璃门时，门上迎客的风铃撞出清脆的声响。正在吧台擦拭玻璃杯的女老板警惕抬头——凌晨两点半，蓝紫发色身穿铆钉外套的男人确实不像善茬。
凌肖目光在酒馆里扫了一圈，径直落在角落卡座。穿着白裙子的女孩不久前还能给他打电话说地址，此时已经彻底歪倒在沙发边沿，长发垂下来遮住了酡红的脸，手指还勾着半杯残酒。
凌肖走过去把酒杯拿走，想抱你起来，老板横跨一步护住你：“你是她什么人？”
凌肖没说话，解锁手机划开相册给她看。第一张是两个奶娃娃头靠头睡得正酣；第二张是扎羊角辫的女孩给皱着小脸的男孩系红领巾，两人都被打了厚重的腮红，眉心画了红点，背后挂着“六一文艺汇演”的横幅；往后是女孩骑在男孩肩膀上摘枇杷、两个人在初中毕业照角落里偷偷比耶、一年一度一起庆祝生日时戴着皇冠围着生日蛋糕傻笑……
“六百二十一张。”凌肖目光眷恋，拇指停留在最新合照，背景是恋语大学图书馆，“从出生到十八岁。”
老板的态度温和了许多，挑眉调侃：“你的青梅好像失恋了哦，加油。”
凌肖俯身把你抱进怀里，老板帮他推开门，他点点头：“多谢。”
恋语市的深秋夜晚已经很冷了，你蜷缩在沙发上，凌肖把暖气打开，蹲在茶几前拧好热毛巾，坐到你身边给你擦脸，却被你一把抓住手臂。
“凌肖，他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啊？”你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前天我们一起去了音乐节，昨天去打卡了一直想去的咖啡馆，为什么他说分手就分手？”
酒精在血液里沸腾，你感觉头越来越重，松开手倒在沙发靠背上，低声喃喃：“他说我们不合适……哪里不合适？我跑遍全城、通宵排队为他买礼物，关注他喜欢的球队和电影，学着玩我以前从来不玩的游戏……我那么努力走进他的生活，我哭着挽留他，为什么他那么绝情……”
凌肖心里难受得像是有只手在不断地抓。他轻轻拍着你的背，和之前无数次一样安慰你：“没那么多‘为什么’，是他配不上你。”
你缓缓抬头看向他，眼神却是涣散的，半晌终于崩溃大哭：“是我不好吗？是不是我不爱化妆，不爱打扮，他嫌弃我了？他喜欢看女孩穿裙子，我不喜欢穿裙子你知道的，但我今天都穿了，他为什么还是不喜欢我了，为什么……”
凌肖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得到你却不珍惜？为什么你为了那么一个男人怀疑自己？
凌肖又生气又心疼，索性双手捧起你的脸，强制你和他对视。
你的脸早已哭花了，泪痕东一道西一道，眼睛哭得通红，看上去滑稽得很。
这样狼狈的你，出现在他漂亮的眼睛里。
他问：“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长久的哭泣，你的大脑供氧不足，反应也慢了半拍，愣愣地回答：“……我？”
凌肖坚定地点点头：“是，是你，我的眼里只有你。”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傻了吧唧的你，和我斗嘴的你，意气风发的你，看着好吃的就走不动道的你，还有现在这个哭得像个红眼兔子的你。”
“这些你都很好。不要怀疑自己，不许贬低自己，听见了吗？”
“他不喜欢你，有的是人喜欢你。”
空气凝固了，你的抽泣声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心事不再是秘密，凌肖忽然不敢直视你，伸手蒙住你的眼睛，和你额头相抵。
过去的岁月，在此刻酿成最醇厚的告白——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