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嘉府本来就没有固定佣人,之前一直是钟点工和刘妈过来收拾,自他们两人一走,除了固定上门的钟点工,就没有其他人了。
但他们俩的房间和书房,是不许钟点工进门的,都是隔一段时间让南天公馆的佣人过来收拾。
霍峥很久没有踏足这里了,也没有吩咐人过来收拾,因此卧室还保持着宋初阳离开时候的状态。
他目的明确,直直地奔向宋初阳置放杂物的抽屉,果然,里面有吃了一半的乌灵胶囊和一瓶安眠药。
安眠药只剩下三分之一了,已经被人吃了不少。
霍峥就被钉在了原地,看着手里的药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才挪动了步子,在房间里无意识地晃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东西、要做什么。
被子已经被叠好了,应该是宋初阳自己叠的,也没少其他的日用品,和之前一样,宋初阳离开这里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首饰珠宝和柜子里的包包都像是蒙了灰尘,排列得不是很整齐,放得有点歪。
他之前也来这里看过,房子也是这种状态,他就没有让人来收拾,总觉得收拾得太整齐,会把宋初阳存在的痕迹抹掉。
比起上一次踏入这里,霍峥这回看得更仔细,检查着房间的每一处角落,想象着宋初阳当时做过什么,和她生活的画面。
忽的,他眼睛注意到顶格柜子里露出的一根线。柜子里的东西一般都会收拾得很好,他和宋初阳也没有随便丢东西的习惯,所以正常情况下,柜子里的东西都是放得好好的。
他打开柜子,找到了一些连他自己都忘记的东西。那些情趣玩具是好几年前买的了。
霍峥有点洁癖,生理上的和心理上不干净的人他都不碰,但偶尔会看她们自己玩,所以一开始买的这些东西是为了给宋初阳的,直到后来,他了解了这个人,才开始从心理上接受和宋初阳发生关系,这些东西也就没有用上。
宋初阳当初可能是以为他有这方面的爱好,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把它们藏到平时不经常打开的顶格柜子中。
霍峥有些奇怪,宋初阳一向不喜欢这些东西,恨不能有多远丢多远,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动这些东西?甚至还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他心下一冽,看得更仔细了,比对着和这间卧房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一无所获。
毕竟还受着伤,他疲累地坐在靠墙的沙发上休息,站起身的时候,在墙壁和沙发之间发现了一瓶被开封过的酒。
霍峥很熟悉这种酒,夜庭特产,有违禁物,不能光明正大卖出来的那种。
不知道宋初阳是怎么搞到手的。
他有些迟钝地想,那天晚上,宋初阳很反常,明明不愿意他碰,却还是竭尽全力阻止他外出去找阮舒。
一个念头清晰地在他脑海浮现——那天晚上,宋初阳喝了催.情酒。
所以才在那么排斥他的情况下,还不肯让他离开。
他做了什么?他把喝了酒的宋初阳一个人丢下了,去找阮舒。
霍峥有些想不起来他离开的时候在想什么。
宋初阳当时在求他留下,还说如果他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原谅他。
他却以为那是她在耍小性子,在仗着他的喜爱威胁他。
他的女人求他留下,他就应该留下的,而不是为了别的女人离开。
霍峥开始怀疑,自己真的爱宋初阳吗,为什么阮舒一个电话就能把情欲上头的他叫走?
好像真的就像是宋初阳说的那样,阮舒远比她重要。
可明明不是的,他现在十分确定自己爱的是宋初阳,明明对阮舒已经不存在任何的男女之情了。
可所有人都不这么认为。
所有人都为他和阮舒的可能联姻的事情感到高兴,没有一个人想到宋初阳会不会难过,也没人觉得他是不愿意的。
阮舒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他能立刻在做.爱的紧要关头抽身去找她?
霍峥头一次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把阮舒的位置放得太高了,高过了他真正爱的人。
这是不对的。
他开始有些慌了。
有些感情,外表看上去若无其事,可内里早已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宋初阳对他的感情已经开始全面溃散了,所以无论他怎么示好求和,她都不肯原谅他,甚至开始期盼他去死。
她甚至开始出现心理问题,开始倚靠吃药才能正常入睡了。
霍峥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可反思过后,他看了看酒瓶,为什么宋初阳要喝这种东西?
联想到前一天晚上的拒绝,然后第二天态度的转变,霍峥脸色开始变青了。
宋初阳不能忍受被他碰了。
这个无情的事实打击得霍峥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狠狠地一拳砸向墙壁。
*
霍峥满脸铁青地回到郊区的那栋房子,满目阴寒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宋初阳,很想把她弄醒朝她咆哮,问一句为什么!
可想到她晚上总是睡不安稳的样子,看了看手里已经被捏得变了形的药盒,他又沉默了。
最终,还是只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把她抓起来问她。+
如果是公司的人看到此时的霍峥,一定会大吃一惊。
再也没有了平日的自持冷静,整个人显得挫败又颓废。
他颤抖地呼出一口气,痛恨自己的无能,他对抗不了老爷子,也没办法给宋初阳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他自诩能掌控一切,其实屁也不是,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
整段感情错的人一直是他,可到头来,受委屈的人却一直是宋初阳,受尽了他身边之人的白眼和羞辱。
他在外头呼风唤雨,看起来厉害得很,其实那条线始终还是被老爷子死死地抓着,在曾经那位经过了战火的洗礼、熬过了中国革命的战士面前,不值一提。
要夺权的心更加坚决,而且要加快脚步,不能一直把宋初阳这样关着。
霍峥使劲儿挠了挠头发,觉得宋初阳虽然一直保持这种状态最好,可又不忍心真的让她变成一只彻底的金丝雀。
他见过宋初阳在拍戏时候闪闪发光的样子,也从一步步片子中看到她走到如今的不易。
更让人担忧的是,真的让宋初阳一直这样,他担心焦虑症变成抑郁症。
该拿她怎么办?
......
宋初阳待在庄园里无所事事,也没有想过要跑。
就算离开这里了,霍峥要找她也是轻而易举。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就是心累。
累到已经不想和对方说话了。
阮舒和霍峥的图片每天都会上新闻,他却还在这里说爱她,非要她留在他身边。
多可笑。
她的手机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办法打电话。熬了几天之后,精神头好点了,决定和霍峥再探一下。
霍峥这几天白天不出现,每每出现的时候已经深夜了,总是像个鬼一样地坐在床边。
宋初阳没有药,很难睡着,每次都是有感觉的,只是从不回应,只当自己睡死了。
这种状态只熬了三四天,她就受不了了。
没有手机,没有办法和外界通讯,也不知道工作上是不是需要配合,她很焦虑。
终于,在某一天晚上,听到霍峥渐渐靠近的动静,她坐了起来,推开了对方正准备亲吻的脸。
“你终于肯醒了。”
宋初阳一惊,原来他知道她每次都没睡着。
“我还以为你会这样一直装下去。”霍峥若无其事,坐在沙发上,俨然是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他有要好好谈的意思,宋初阳求之不得,但她不能坐在床上和他谈,于是下了床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你就没点别的话想对我说,总是说这个,你说不腻我都要听腻了。”
“我只关心这个。”
“哦?”霍峥拿出两盒药,递过去:“你睡不着这个不重要吗?”
室内静默了一会儿,宋初阳才接了过去:“多谢,是挺重要的。”
“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症状?”
他们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宋初阳除了离开以外,不想和他讨论任何事情,而霍峥,似乎就是让她在这里待着,也不做别的,也不让她看到他的动态。
“没多久,从后来发现晚上睡不着开始,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有睡眠障碍。”
“嗯。”霍峥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了没。
又是一阵寂静,似乎没有别的话说了。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宋初阳试图打听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霍峥对她在要亲热之前要喝夜庭的酒这件事耿耿于怀,忍不住气她:“没什么反应,也没人找你。”话刚出口,看着她有些迷茫的表情,有些于心不忍,缓了缓语气:“没什么事,除了盛家兄妹的反应比较大,还有陈旸,他给你打过电话。”
在霍峥说“没什么找你”的时候,宋初阳是有些难过的,她孤家寡人,其实没人找她也很正常。大概除了盛清欢,没什么人会为了她的消失而担忧吧。
意料之中。
“你这样关着我,说让我等你,那你要让我等多久呢?”
霍峥摸了摸胸上的伤口,如果不是她连和他亲热都要喝那种东西的话,他几乎都要以为她在期盼他们能在一起的那天了。
其实他这几天避着她,除了对她之前的行为有些生气以外,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其实不知道能把宋初阳关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