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和谢流霜辞行之后,谢乘云迫不及待地离开魔界赶到万象宗山脚下。

    那日听白沙说起万象宗下月初一准备招收新弟子,他脑内便灵光一闪,琢磨出个接近江木泠的好主意。

    因为此处五山十二峰都设了结界,外人无宗门令牌难以进出,那他自然不能硬闯,再者闯进去也是见不得光的闲杂魔等,每天躲在江木泠洞府偷偷摸摸地等着她回来,和她豢养的小情人似的。

    正如江木泠所言,小情人哪有大房活得痛快?不仅名不正言不顺,还得受些闲气,这当大房的便宜他可不能让叶停绪占了。

    便乔装改扮一番,捡起多年前曾用过的化名谢潇,在王长老面前冒充大尾巴狼,顺利混到了问仙台。

    只是那问心阵着实刁钻古怪,竟把江木泠和他决裂那日的场景幻化在他眼前,若是江木泠转过脸来,教门内的人认出,那他的身份岂不是随之暴露?

    毕竟江木泠人缘好得很,著名的死对头也只有他这一位。

    谢乘云思忖问心阵幻化的无非是他的所思所想,因为他总回忆和江木泠反目成仇的那天,而且多年来耿耿于怀,所以幻境自行地把那情形又重现在他眼前。

    他既然明知那是幻觉,江木泠现下正在问仙台上,再不会和他说些薄情冷语,他还有何好怕的?

    登时紧闭双目,有意地将神思置于一片空茫之地,因心中无怨无惧,幻境也随即恢复原貌化作一片漆黑,外力的矫饰褪去,谢乘云要取的八角琉璃灯爆发出一阵炫目的光芒,他轻轻巧巧地提了走出去。

    因为用时很短,得以第一个拜师。

    说出那番腻腻歪歪的话之后,谢乘云紧盯着江木泠的表情,眼看她见了自己之后神情骤变,堪称瞠目结舌,他的心里隐隐地快活起来,她以为回到万象宗就能彻底甩脱了他?

    当着朱县丞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她的徒弟,那他就真的如她所愿,做她的徒弟,他倒要看看江木泠这个师尊当得如何?能从始至终的不越雷池一步?

    凭她的色胚秉性必然做不到。

    本是寻常的拜师大典,台下却有宵小叫嚣着要拜师妹为师,叶停绪摒弃前嫌,侧脸看了江木泠一眼,见她小脸煞白,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便知自己猜得不错。

    在那叫谢潇的人说出自己想拜江木泠为师时,叶停绪便将视线停歇在他身上。虽然他只和谢乘云见过一面,但谢乘云那讨厌的招摇模样已经深深刻入脑海,所以稍稍一瞧,叶停绪便在谢潇身上捕捉到谢乘云的影子。

    本只是怀疑,偏他作戏不做全套,依旧姓谢,这相当于自作聪明地在脑门上贴了几个字,“我不是谢乘云。”

    叶停绪想认不出来都很困难。

    他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佩剑,很想一剑把得意洋洋的谢乘云戳出去,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若是拆穿了他的身份,宗门各位长老得知有魔族闯入,而这魔族和江木泠有关系,她不知要被关多久的禁闭。

    一旁的江木泠心中也是和他一样的计较,不过她多想了一层,师尊会因为她落下个管教不严的罪名,被掌门师伯责罚。

    自打沈怀冰封印了魔煞之后,万象宗和魔族就结下了仇怨,他们认为,若不是谢乘云的父亲一意孤行妄图复活上任魔君谢昭,结果复活了杀人如麻的魔煞,他们足智多谋的掌门怎会陨落?

    而魔族只当那傀儡里复活的是真正的魔君,虽然性情大变,但眉目里却是君上的神色,他们英明神武的君上被万象宗掌门封印,怎能不为君上报仇?

    魔族一些顽固遗老便挑拨了妖族,集结大批妖魔,偷上万象宗,将巍峨仙门烧成一片断壁残垣。

    自此万象宗日渐式微。

    想到横亘在万象宗与魔族之间的仇恨,江木泠忽觉她和谢乘云稍稍修复的关系,又产生了深深的隔阂,那似乎是一道无法填平的天裂。

    耳边师父仍在问:“说话,你打不打算收下他?若是没这个意思,师父就替你拒了他。”

    拒了他?那敢情好呀!

    然而江木泠刚一有这冲动,又被理智压了回去,她想谢乘云既然有胆子当众拜她为师,保不准还藏着后手,万一不管不顾地坦白了自己的身份,那便无法收场了。

    可真要收下他?以后朝夕相对?江木泠甫一设想,便觉那日子像火上的药罐,分外煎熬。

    一时间她左右为难,眉头皱成几道起伏的山脉。可为免再生变化,连累师门,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对师父说,“谢潇确实和徒儿一起在通源县捉过妖,他根骨不错,性情和徒儿也投契,不若就收下他当徒弟。”

    常思己微微点点头,笑着转过身,替江木泠谦虚道:“谢小友,我这二徒弟还是第一次为人师长,若是有做得不当的地方,小友尽管告诉我,师祖替你教训她。”

    谢乘云端的是知书达理,但却不称呼常思己为师祖,只拱手道:“多谢真人。”

    又对着江木泠笑眯眯地说:“今后承蒙师尊教化,徒儿愿终身侍奉左右,九死不悔。”

    话音刚落,叶停绪便拂袖欲走,江木泠伸手拦他,叶停绪拨下她的胳膊,面染薄怒回身对常思己道:“师尊,徒儿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说罢脚下生风地走了。

    江木泠追上前去,去拉扯叶停绪的袖子,叶停绪脚步一顿,却并不看她,只是淡淡道:“通源捉妖原来是和他一起去的,你们性情也投契,难怪乐不思蜀,连封信件也没捎回来。”

    “他还在台下等着你呢,别因为我一个外人倒耽误了你们师徒情深。”

    叶停绪挣开她的手,正此时秋风盈面,他青色的发带随风甩到江木泠脸上,像是无声的控诉。

    “师兄你听我解释。”这句话也被揉碎在风中了。

    江木泠讪讪返回,冷着一张脸被王长老引到台下,接过文书,和谢乘云分别签下自己的名字,又念诵誓词,成功结为师徒。

    谢乘云偷空看江木泠,正巧视线对上,右眼很愉快地朝她一眨,“又见面了。”

    江木泠狠狠剜了他一眼,但对着王长老还是套上了一副假笑面具,道:“师侄带我这徒弟到霞归浦转转,熟悉一番。”

    王长老回以慈祥微笑,“木泠恭喜啊。”

    江木泠赧然鞠了一躬,扯着谢乘云离开问仙台,谢乘云却是纠结王长老方才的话,似乎是别有深意,“他恭喜你什么?”

    江木泠心想,那必然是恭喜她修为一日千里,步入洞虚后境,但对着谢乘云却是咬牙切齿道:“恭喜我有个好徒弟呀!”

    谢乘云沾沾自喜,“这老头倒是很有眼光。”

    他肩膀立刻被江木泠铁钳一般的手掐了一把,传来一阵剧痛。

    他们二人甫一离开,问仙台虽说还在继续进行拜师仪式,但不免有些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杨濛耳聪目明,将那些话通通听到了脑子里。

    一些议论为何江木泠从元婴后期一飞冲天,难道下山遇见机缘,有高人指点?一些则是认为江木泠和谢潇中间另有隐情,不像是单纯在凡间一同捉妖的关系。

    前者杨濛认为没什么问题,在她眼中师姐天资聪颖,勤奋刻苦,有这样的成就是理所应当。

    提及后者,她也觉得很不对劲,师兄一见那谢潇拜师姐为师,就气得拂袖离去,而谢潇又对师姐说了那样意味不明的话。

    什么分别后食不下咽,甚是想念云云。

    师姐扯他离开的动作也十分自然,他们不像师徒,倒像是......

    一对藕断丝连的旧情人。

    思及此,杨濛双眼瞪大,一脸惊恐。

    冯其时见状凑了过来,“你怎么了?”

    接着用他那小人之心揣测道:不会是那谢潇当了你的师侄,你不好下手吧。”

    杨濛凤眼含怒,俏丽非凡,猛地锤了他一拳,“闭上你的破嘴。”

    冯其时不但不恼,反而喜滋滋地将他的嘴缩小了一半,笑问:“你到底怎么了?”

    杨濛道:“我算是知道那个小白脸为什么冲我笑了?”

    “他和我套近乎呢。”

    “小白脸?”冯其时道:“你是说谢潇?”

    “除了他还能是谁?”

    当下风气,小白脸可不是个好词,冯其时疑惑道:“他怎么惹你了?”

    “哼哼,他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就休怪本姑娘不客气。”

    冯其时不明就里,她怎么没头没尾地生了谢潇的气?但要问她原由,她却不肯说,只是杀气腾腾地踏上御剑,“我去师姐洞府一趟。”

    说罢就像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杨濛御剑之时,心里的火也是越燎越旺,谢潇这个不要脸的小瘪三,竟然敢公然插在师姐和师兄之间,阻挠他们修成正果?

    杨濛被江木泠和叶停绪悉心照料着长大,按照师门辈分称他们为师姐师兄,但在她心中早把他们当做母父一样孺慕,谢潇一脚插进来,相当于破坏掉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家。

    师姐师兄那样般配,虽然拖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成婚,但她笃信终有一日他们一定会结为道侣,携手余生的。

    这样一段天赐良缘,怎么能让谢潇给搅和了?

    不多时她就抵达了江木泠的洞府,刚一跳下御剑,就看见谢潇嬉皮笑脸地凑到师姐面前,和根不值钱的狗尾巴花似的。

    “狐狸精!”她大大地在心里啐了谢潇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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