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御花园的男子？说话如此口气……

    章宁心中猜测：定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应是个贵人，莫不是…皇子？

    来人此时也闪身到了章宁面前，隔着层纱，除她外其余人都看不真切，男子再出声语气轻快：“不记得我？你仔细看看、想想？”

    章宁不敢抬头，亦不敢忤逆，只得怯怯地抬眸望向那人的胸膛——此人腰环紫金蟒纹带，镶的是天然紫玉，身着紫缎团云暗纹圆领袍，简单内敛，一派贵气自天成。若是她再往上瞧瞧，能看见微抿的薄唇本是该严肃微冷的气质，却因剑眉之下的桃花眼而柔和，现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正是信贼本人。

    章宁未觉察，见四处无人在意，局促地行了一礼：“拜见殿下。”

    “罪臣章毅之女，全家皆被流放，你怎会在这里？”这位皇子殿下张嘴便是一把短剑直插章宁的心口，扼住她的咽喉无法言语。

    “我……”

    “你——”男子的质问没有停下，“此刻应该在崖州。”

    崖州？为何是崖州？那些寄往江南的信……

    “我的信……”章宁喃喃。

    “你的信？自然全用来给我包酥饼了。”男子顽劣地扯住嘴角，将手中纸团掷到章宁面前的矮桌，在层层叠叠的幔帐中隐去了身形。

    章宁稳住心神解开纸团，又是一封旧日书信，这回她却对此信记得清楚，写自何年何月，源自哪时哪事。

    初留在京中的那一年，章宁总想着亲近年岁相差无几的章奚，可对方莫名有些生分疏离，言语也不甚亲切，章宁最为疑惑的是章奚从不唤自己的小字。久住一段时日后，从空青听来的府中传闻才得知，章奚幼时划舟落过水，彼时正逢端午佳节，足是头昏烧了两夜救回来的，从此原名溪的水字边生生摘了，房中也再不薰艾草，这声端阳自是叫不出口了。

    手中的信纸上先书着寥寥几行问安，下墨重了些，像是提笔深思熟虑后落下的。章宁还记得每回问安，她总会翻遍古籍誊写下最富辞藻的字句，生怕漏一丝感情未宣泄出来。信笺下文将章奚此事洋洋洒洒诉了满篇，盼寄予远在千里外的双亲。

    可多年来具无回复，她章宁竟真成了话本故事中常写的寄人篱下、无处倚仗……

    “宁儿，过来。”

    章奚的呼唤点破了沉浸在思绪中的章宁，回过神来，章奚已欲将她送到皇后娘娘的话题之下。

    “睿儿、彧儿，你们算是来迟了。”

    在章宁未察时，皇后娘娘一语，所有姑娘的视线齐齐汇到了从假山一侧走来的两位男子。青黛凑到章奚耳旁传述介绍，稍前一步的是太子李睿，头束玉冠身穿锦袍，本应中正无邪的气质，却被从眉宇间透出的心浮气躁掩去，实在是令人无法向而往之。另一位则是五皇子李彧，两厢对比下倒显得从容许多，一双不讨打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在座诸位，偏与章宁微垂的眼睫撞了满目，终是将彼此认了出来。

    心中脱口：怎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