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的走廊，总是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是代雪讨厌的味道，她的父亲还有爷爷都是在这样的味道里被确诊为癌症。
所以，代雪讨厌去医院。
而弥远志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给她戴了口罩，口罩上带着能盖过消毒水的艾草香。
诊室里，是一个寸头戴眼镜的小胖子坐诊。
代雪记得他，在她上初一的时候，弥远志带过一群朋友去老家旅游，他就是其中之一。
好像叫什么？张景仲！
“你脾胃不好，有些气虚，不过这都是孕妇常见的情况！我给你开点补气血的养一养就好，没什么大问题。”
代雪看着对面胖乎乎笑眯眯的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怀孕？我吗？”
“对啊，不然还能是我？”
肚子那么圆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代雪心里吐槽到。
“可是我上上个月还来了姨妈！”
“量大吗？持续了几天？”
“量不大，就两三天。”
对面的人用手拖了拖眼镜，看了一眼弥远志，解释到：
“这就对了，那是孕前期胎像不稳导致的，你现在脉象显示，往来流利，珠滚玉盘，胎象很稳。如果你还是不太确定，可以去西医那边查个HCG，顺便做个孕检。”
代雪呆呆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一次就中，这他妈是什么小说定律？
代雪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弥远志，迫不及防地与他对视。
他似乎早有预料，倒没有多惊讶，只是紧皱着眉头，大概思考怎么和她解释两人那一夜吧。
张景仲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俩，不必开口，代雪已经把他八卦的心思看穿。
不过代雪能理解他，因为换作自己，如果知道弥远志带着一个怀孕的女人去看中医，可能也会很有八卦的欲望，想逮住他一顿问，再意味深长的哦哦哦哦几声。
可这会主角是自己，她只想说——这操蛋的生活。
弥远志拿了处方，去缴费处缴费，张景仲忙着继续接诊其他人，代雪就坐在诊室外的椅子上等他。
孩子？代雪觉得好他妈离谱。
她自己都还在上学好不好，虽然该毕业了，可还有研究生，博士，她可是要成为科学家的人啊！
把他堕掉么？弥远志应该也会很想堕掉他吧？
他那么讨厌结婚，应该也很讨厌小孩。
代雪打开GPT。
me：堕胎和生小孩哪个对身体伤害更大？
GPT：在规范医疗条件下，早期堕胎的创伤通常小于足月分娩，但若出现并发症（如感染或大出血），两者均可能危及生命......
代雪看着GPT的回答想，这大概是上天安排给她的一劫，怎么选，好像都逃不过。
堕就堕，让这无知的受精卵知道知道，谁才是身体的主人！
只是，这下子，她和弥远志的关系再也没可能回到从前了。
她和弥佳还要阿飞的关系，也会变得十分尴尬
想到这儿，代雪就哭了，怎么都止不住。
“姑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坐在她旁边的大妈被她这突然的抹眼泪吓一大跳。
代雪摇头，想表示自己没事，就是激素刺激她，让她忍不住想哭，可解释的话却因为抽噎连不成句。
弥远志缴费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在门口哭得一抽一抽的代雪，和一个手忙脚乱的落枕大妈。
弥远志加快了脚步。
“哎呀，你回来了！这姑娘刚还挺好的，就在那玩手机，突然，突然就哭起来了，问她咋了，也不言语啊！”
“不好意思，她怀孕了，可能情绪不太稳定，给您添麻烦了。”弥远志一边拉起代雪，一边解释。
“哎呀，怀孕！那是好事啊，姑娘你哭啥？”大妈不解。
代雪闻言，哭得更伤心了。
“阿姨，我们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弥远志见代雪哭得更凶，顾不上做西医检查，只得先带她回车上，不然哪句话又刺激到她，怕是要水漫金山了。
“好了，我们回家了，别哭了，拿纸巾擦擦。”弥远志抽出两张纸巾地给她(广告位招租)。
代雪接过纸巾，擦了眼泪又擦鼻涕。
弥远志把手放在方向盘上，就静静地等她平复下来。
过了20min，代雪终于能喘过气来。
弥远志定定的看了看她，开口道：
“我是孩子的爸爸！”
“啊？”代雪愣了，这么直白？
“就是你喝醉那天，那天你可能被下了什么精神类药物，然后我，我......反正咱俩就做，做了！”弥远志脸涨成了猪肝色。
“那你为什么不带套？”代雪问出了她疑惑已久的问题，毕竟，这才是导致局面全崩的根本原因。
“......”弥远志沉默，代雪的脑回路，总是急转弯到某个他觉得惊奇的角度。
“第一次用了，后面没了。”弥远志简略的说，至于细节，这不是小黄文，所以不能细说。
“......”
好，感情还不止一次，弥远志还真是让她失望又不失望的。
“我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你想要的，这一切都太过意外，你喝醉，我们两个□□，第二天你要吃晕车药不能吃避孕药，即使你身体不好，一夜就怀孕的概率很小。但你就是怀上了这个孩子，让我不得不说出我们俩做过这种话。”弥远志眼睛红红的，有点湿润。
是的，他想要隐瞒她，把那一天当做自己的一场梦，就此翻篇。
代雪无论在学习还是艺术上，她都是那样优秀，年轻，充满无穷的可能，在漫长的时间里，弥远志作为雕琢她的人之一，在她的幼年鼓励她树立远大的梦想，在她的少女时代，倾听她的情窦初开并加以引导，在她被斩断枝丫时，他甚至可以帮她嫁接一个新的枝，让她继续长成茂盛繁华美丽的大树。
她是弥远志最得意的学生，是他灰暗岁月里一个小太阳。
而这件事，对她意味着什么呢？
她只要随意回忆从前，与他相关的快乐回忆都会变得恶心，而未来她有了真正爱的人，这件事就会变得更加令她难受。
弥远志坚信，能陪伴彼此到老的人，一定80%不是妻子，而是朋友。
爱情是复杂的，夹杂了各种琐事与利益划分，很少有人能如最开始那样热爱他的伴侣，弥远志没有信心，自己可能是那摆脱劣根性的极少数。
特别是自己对代雪做出那样的事之后。
他其实——也有点崩溃。
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不得不把这一切都与代雪和盘托出，必须牺牲他们的关系避免他更不想看见的结果。
老家不是成都，这里的人对未婚怀孕有着极大的歧视。
弥远志这几个月一直在陷入一段回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同学，未婚先孕被男方抛弃，最后在流言里被逼成了疯子，关进了精神病院。
他可以尽可能让代雪把那一天当做平常的一天淡忘，但他不能让代雪独自面临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他太害怕代雪步那个同学的后尘。
弥远志想，事到如今，只有两种解决办法。
要么，她打掉这个孩子，弥远志帮她瞒住所有人，帮她养好身体，照顾她到健康，把房子留给她，自己从北京离开，去到她见不到的地方，不让她再看见他，想起这一切。
要么，她居然想生下这个孩子，弥远志就会谎称二人恋爱多时，和她结婚。
结婚初期肯定还好，至于未来，弥远志也说不准。
代雪和他可能指不定谁就会出轨，又或者因为某件小事吵得歇斯底里，反正他们除非情比金坚，否则一定会把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付之一炬。
如今这个地步，不过是早失去代雪还是晚失去代雪的区别罢了。
“弥远志，你哭了。”代雪定定的看着他，愣愣的递上纸巾。
弥远志心中惭愧更甚，没有接纸巾，只是拿过车里的矿泉水，仰头灌下，抑制自己的情绪。
“代雪，你想和我做夫妻吗？”
弥远志不知为什么自己会这样问，他本该冷静地陈述两个解决方案，而不是问出这种话。
代雪的灵魂仿佛飘到了天边，耳朵里只回响着弥远志的话，脑袋却做不出一点思考。
“我...我也不知道...”代雪也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这样回答。
代雪摇摆的态度好像解开了弥远志的某种封条，他靠近代雪，近到可以分辨她的每一根睫毛，他用手轻轻捧着代雪的脸，用那种颤动着的眼神看她，他的喉结滚动，他的唇试探性的轻吻她又快速离开，只是目光中蕴含着邀请。
代雪反应片刻，学着他的样子，反吻回去。
这一次，弥远志没有那么轻易放过她，他用手拖住她的腰腹，将她拢入怀中，对她的唇，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