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多日因病被文毅“金屋藏娇”的林有有,终于能出去晒晒太阳了。
要不是工作室有事推脱不掉,非要文毅过去,只怕林有有还要在家修养几天。
早上起来,看到文毅放在锅里保温的饭菜,还有柜子上贴的便签留言:
“有有,饭菜在锅里。
工作室有点事,
不去不行!
如果你感觉好些,
想出去转转就去店里,
晚上我去接你。”
林有有不知道文毅晚上会不会先回出租屋里,她拿起桌上的笔,在下面回复着:
“好!阿毅,我在店里等你!”
吃完早饭,林有有梳洗打扮好。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有了红润的气色。
这几天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的。被文毅宠着,就连吃完饭也没怎么走动,她主动要帮他洗碗也遭到拒绝,硬是无所事事的待着,好像胖了点。
虽说他对自己照顾有加。
可她自小就知道,女人终究还是要依靠自己多一些,万一有天那些宠爱不在了,她也要自己努力活下去!她不想像母亲一样,依附着他人,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也保护不了!为了生存任人搓磨!她不能迷失在不可预估的美好里。
她要变的强大,
不能安于现状!
她想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和他并肩站在一处!
想着自己的身份证、她的钱还在那个地方,就算逃避也没有用,她该回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要说清楚,彻底和他们割裂!
想到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手轻轻拍拍自己的脸,对着镜子笑了笑,给自己打气:“林有有,一切都在变好!好好的!坚强些!”
转身走向门外。
夏日的风卷席着热气,知了在树上叫着。好像在说:“好热!好热!”
林有有回忆着文毅带她去店里的路,可是每条巷子都好像别无二致。她穿过一个巷子发现不对,走过一个巷子,又退了出来。
太阳越来越高,空气越来越闷热,让人感到烦躁!
她驻足在一个陌生巷子拐角的阴影里,靠在墙上,弯下腰,双手拄在膝盖上,气喘吁吁。
“有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面前不远处传来,林有有站起身子,抬头望过去,原来是梅梅姐!可她还是那样脸色苍白!大热的天气,竟比林有有穿的还多?
王梅梅站在一个叫《济世堂》的药铺门前,左手上拎着几个用淡褐色麻绳系着的牛皮纸袋中药包,朝她挥手走过来。
林有有道:“梅梅姐!”
天呐!太好了!她心里想着。
梅梅姐开口:“小丫头,你怎么跑着来了?小毅说你病了,我今天托阿杰给你拿了一些党参,应该还在工作室吧。”
林有有回着:“谢谢梅梅姐,我好多了,我想去店里,结果还不太熟悉,走错路了。”梅梅姐微笑着牵起她的手:“走吧,我送你去店里,正好去看看兰姨。”
林有有点头道谢,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向右拐出去。
梅梅姐的手好凉,就是林有有这样体弱也没有她的冰冷。
盛夏中,也不见她出一丝汗。
林有有见她手上拎着药包,开口问她:“梅梅姐,你这药是?是生病了吗?”
梅梅姐依旧笑着回她:“嗯,是呀。是我生病了,治不好的病吧!?”
梅梅姐的语气淡淡的,没有喜怒,仿佛说的是旁人。
林有有听完,瞋目望向她。
梅梅姐看了女孩的模样,呼哧笑出声:“傻丫头,人都会死呀?没什么的,不过你得替我保密呀!不能告诉小毅他们。”
林有有说道:“杰哥,不知道吗?”
梅梅姐依旧平静:“没告诉他,怕他伤心。”林有有道:“可是,”
“好啦!”王梅梅打断了她的话。
又说道:“有有,也难怪你会迷路,这老弄堂,要不是在这长大,只怕谁都要走丢了!哈哈,记得有一次,小毅刚会走的时候吧?他也是走丢了,邻里邻居的,挨的近的都帮着找,等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在……对!你往后面那个方向看。”
王梅梅松开牵着她的手,指着东北角的一个蓝门小二楼。
“就是那!那孩子就蜷缩在墙角,趴在那睡觉,谁能想到他跑的这么远..”
梅梅姐说完笑着摇摇头,林有有想象着也笑了。
梅梅姐又道:“其实,小毅这些年也很难过吧!他虽然看着挺吊儿郎当,但自从兰姨沉默寡言,他也沉静稳重不少了。”
“梅梅姐,兰姨……她是为什么……?”王梅梅转头微微惊讶的看着她“咦?小毅没和你说过吗?那我和你讲讲吧……”
夏日暖风吹过弄堂的每个角落……
年复一年……
也见证了一件又一件悲欢离合。
也是像这样燥热的夏天吧!那时文毅的父亲还在,弄堂里都称他文叔,或是祥子。文毅的祖家很有本事,那古玩店是传下来的,到文叔手里很是兴隆。
兰姨是文叔的青梅竹马,是文毅爷爷战友的女儿,后来兰姨的父亲战死了。兰姨的母亲得知这个消息也跟着跳湖殉情了,兰姨后来就在文家养着,也算是托孤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从小感情就很好,到了适婚年纪,两人又心意相通就顺利成章的在一起了。
他们很恩爱,弄堂的人都知道。
他们从没吵过架,就算后来文毅十几岁、甚至是有了文时,他们感情依旧如前。
人们总会看到他们牵手走在一起。文叔很宠妻子,那个年代大部分男人都是主外,家里的几乎不管。文叔却是一改全包了,只要他在家,从舍不得兰姨做什么。
那时候巷子男人们偶尔嘲笑文叔是个怕老婆的,可他却笑着回:是啊!会怕她一辈子!”
弄堂里没有哪个女人不羡慕兰姨。受丈夫疼爱,又儿女双全,家里也是什么都不缺,儿子也争气考了个好的大学。
大概是文毅二十三四那年吧,文叔又像之前一样,得了信去外地收藏品。也是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文叔坐的大巴出了意外,没一个人活下来。听说文叔遗体被发现的时候,手里一直攥着一个玉镯,怎么也不肯撒手。
兰姨得了噩耗,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整个人苍老了许多,变得沉默寡言,对文毅和文时也放任不管。
这么多年了,兰姨还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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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梅梅姐偷偷和你说,我看的出来,小毅对你不一样。做他们这个工作的,什么样的女孩子见不到哇?他这个浪子在你这算是收心了,我瞧着他对你,就像当年文叔和兰姨的感情一样好!”
王梅梅突然蹲下,脸色惨白,手捂在腹部。林有有缓过神来,急忙扶她找个地方坐下。
“梅梅姐!你怎么样?要不要紧?我找电话亭,给他们打电话,我先带你去医院。”
说着林有有惊慌失措的四下寻找要起身,却一把被王梅梅拉住。
她恳切的神情哀求着说:“有有,别打,求你了,我一会儿就好,千万别。”见她这样痛苦,林有有开始不住的掉眼泪。
“梅梅姐,那你,哎!你这样,那以后……那杰哥他该.….你究竟是生了什么病?”
林有有泪流满面,说话也语无伦次。
王梅梅嘴唇也已经没有了血色,对她勉强微笑:“是胃癌。已经……哎!有有,我能求你一件事吗?我从小是孤儿,也没有朋友,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林有有哭的更汹了,用力的点头,说不出话来。
“我和杰哥有个女儿,叫王木木,杰哥说……让木木随我姓,这样……这样我就后继有人了。”
王梅梅冰凉的手突然紧紧的握紧她。
“有有,求你,以后我不在的话,她如果受了什么委屈,麻烦你替我安慰安慰她。要是她以后出嫁了,求你……求你,替我给她煮碗面好吗?帮我送她出嫁,好吗?”
林有有完全说不出来什么,胸口像堵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
或许,
爸爸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不舍?
林有有重重的点头,双手紧紧的裹着王梅梅的手,似乎想把自己的仅存热度,传递给她,让她重新温热起来。
可是,这一切也都是徒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