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静,北境营地的喧嚣却未随战火平息而褪去。庆功宴设在主营帐内,火盆燃得正旺,映得众人脸庞泛红。江清越身着素色长袍,发丝束起,眉眼间仍残留着昨战后的疲惫,但神情已恢复清明。
她被将士们簇拥着入席,位置紧邻主将。楚翊坐在上首,目光扫过全场,偶尔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萧景琰则斜倚在侧,手中酒杯轻晃,眼神却不时掠向人群中几个陌生面孔。
“此战若无江姑娘妙计,恐怕我等早已溃败。”一名副将起身举杯,声音洪亮,“来,敬江姑娘!”
众人纷纷举杯,呼声如潮水般涌来。江清越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并未饮酒,只道:“诸位将士浴血奋战,才是胜因。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话音刚落,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从角落响起:“可否容我问一句——”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穿着文官服饰,面容清瘦,眼中却藏着锋芒。“江姑娘所用之术,是否真乃正道?”
宴会顿时一静。
那人站起身,缓缓走向中央,语气不疾不徐:“昨日战场之上,敌军前锋皆是魔气附体之人,死状惨烈。可否告知诸位,那些手段,究竟是驱邪,还是……滥杀无辜?”
江清越眸光微敛,神色不变。她端坐原地,手指轻轻搭在膝上的玉佩边缘,掌心微动,灵泉水的气息悄然流转。
“阁下是谁?”她淡淡开口。
“下官姓周,奉兵部调令前来督战。”那男子拱手一礼,态度恭敬,话语却锋利如刀,“只是心中存疑,还望江姑娘解惑。”
周围将领面面相觑,有人皱眉,也有人暗自警惕。毕竟,这人身份不明,言语之间却句句带刺,似有预谋。
“你口中的‘滥杀’二字,倒是说得轻巧。”江清越缓缓起身,衣袖微扬,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若非那些敌军身负魔气,早已侵蚀血脉,我岂会轻易动用镇魔符?你若不信——”她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残破的符纸,金光虽黯淡,却依旧能辨认出其中封印的痕迹。
“这是昨日战场上缴获的镇魔符残片,上面尚有魔气残留。若有疑问,大可请军中医者查验。”
那周姓男子面色微变,但仍不肯罢休:“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你未曾误伤无辜。”
江清越轻笑一声,目光冷了几分:“那你说,如何才算‘不误伤’?眼睁睁看着他们冲进营帐,屠戮我方将士?还是等他们将魔气传遍全军,再行救治?”
这话掷地有声,众将听得心头一震。
“江姑娘所言极是。”一名老将终于开口,沉声道,“战场之上,哪有那么多从容不迫?敌人用的是魔器,我们若不用非常手段,如何应对?”
“不错!”另一名年轻将领拍案而起,“昨日若不是她提前布下幻影迷踪符与冰封阵,我们根本无法以少胜多。周大人,莫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周姓男子脸色铁青,却仍不愿退让:“我不是质疑江姑娘的功劳,只是……”
“只是什么?”江清越打断他,语气忽然转冷,“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动摇军心?”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周姓男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强作镇定:“你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江清越缓步走近,目光如炬,“你在东宫密室见过策反密信,在战场上又刻意提起魔气之事,现在更是针对我步步紧逼。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太多了吗?”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萧景琰忽然起身,几步走到周姓男子身后,右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他肩头,低声道:“你袖子下的刺青,是不是鹰形?”
男子身体一僵,几乎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拿下。”楚翊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两名亲卫立刻上前,将那男子牢牢制住。他挣扎了几下,终是放弃,垂下头去。
江清越收回视线,环顾四周,声音平静:“今日之战,不过是开始。真正的敌人,未必都穿铠甲、骑战马。有些人,藏得更深。”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主将身上:“若无异议,明日便由我亲自带队,清理战场,查证敌军来源。”
主将点头,神色凝重:“一切听凭姑娘安排。”
宴会重新热闹起来,但方才那一幕,已在众人心中留下深刻印记。
萧景琰走回席位,低声对江清越道:“那个人,不是普通的兵部官员。”
“我知道。”她轻声道,指尖摩挲着玉佩边缘,心中已有判断,“他是冲着我来的。”
“你要小心。”他皱眉,“这种人,背后一定还有靠山。”
江清越点头,目光投向远方夜空,星光稀疏,风卷残云。
她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
而她的路,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