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钟醒的，她去洗手间洗漱的时候，邱果正对着镜子描口红，冲她眨下了眼，捡了个话题
“我比你早来两天，去过一趟公司了，我们老板身边有个男的特别帅，清冷不可攀的高冷大帅哥”
沾了水的牙膏，在口腔里炸开有些辛辣，林俏低着头微微一顿，想起昨晚那个男人，在月色清绝的过分。
接着邱果刷了刷睫毛，“你说”她突然转过头，一只手放在下巴上八卦
“该不会是老板男朋友吧，我下楼还听电梯里有人提到他，据说才二十岁，不仅国外名牌大学在读，而且还创办了自己的公司”
林俏眸子黯了一瞬，往嘴里送了一口水，漱了漱口又吐出，轻摇着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哎”邱果叹息一声，双手把住她肩膀“你说老板这种人真是命好，羡慕都羡慕不来，说不定今天那男的还在呢”她笑的狡黠一挑眉“咱去瞻仰一下不过分吧”
“不过分”林俏敛了所有情绪，配合她笑着。
邱果挑了挑她下巴，觉得她上道的很，接着披上外套，风风火火的出了洗手间。
林俏目送她离开，弯下腰掬了捧清水洗脸，可能是在双手滑过脸颊的刹那。
她承认自己内心有点空，她知道那个男人是老板的亲戚，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近乎武断的认为自己不会再遇见他了，想到这她有点庆幸又遗憾
她收拾好一切，和邱果孟念一起去到离公寓不远的公司。
上午十点钟天气热的睁不开眼，初澜总部位于南山区地标性建筑临港大厦32楼。
*
“你对于我们公司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岑矜含笑望着面前的女孩
“没有”邱果毕恭毕敬摇摇头
“行”岑矜依旧带笑，给她指了个方向“那边有经纪人带你熟悉业务”
等邱果的身影消逝在办公室，她整个人松了一口气瘫在办公椅上，段嘉琳知道她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递了杯水过去，一边居高临下瞟了眼还没面试的人。
看见一个人的时候，突然轻蔑笑了，她把林俏的简介捏起来面对岑矜，歪头轻勾嘴角
“这就是那个，大学都没读，高中学历进你公司，昨天来这让岑政亲自去接的？”
话音刚落，她忙松开了手，掸了掸手，任由那张简历飘落在地。
对门口的助手点了下巴，漫不经心“下一个让她进来”
林俏正坐在冷气森然的大厅，低着头又过了一遍准备的自我介绍，她入职面试排在最后一个。
因此面对助理突如其来的点名，说老板要求她直接进去，她不解抬眸，一只手下意识攥紧了裙角。
从等候区走到面试的办公室只有几十米的距离，男助理看出她的紧张，为她推开办公室门前悄悄给她打气
“我们老板人很好的，别紧张，祝你好运”
她还没来得及回一句谢谢，就被顺带推了一把，转身和对面的岑矜四目相对。
林俏松开了绞着裙子的手，还算落落大方，冲岑矜缓缓鞠了个躬，岑矜接受到笑的温和，伸出手示意她坐。
林俏点了点头，为了礼貌又把目光移到段嘉琳身上，同样对她礼貌颔首，接着抚着裙摆端坐在椅子上。
她是岑矜线上面试第一眼就看上的人，岑矜人也到了疲惫的极限，四两拨千斤问了她几个问题。
段嘉琳则不动神色的打量着林俏，高挑纤细的身段，穿一件牛仔掐腰长裙，标准的清艳美人。
伸出纤手够过一旁的冰美式，赶在这场面试的尾声，冷不丁发问
“现在那么多人，都不走寻常路了吗”
算得上悦耳的女声，段嘉琳为了不那么突兀加入话题，轻笑了一下，语气平和 “我应该比你大两岁，看见你的选择，感慨有些跟不上时代了”
林俏察觉到她话里的深意和轻蔑，同样不退让
“不寻常的路，走好了也是本事，跟着时代也没什么意思”
说的不是什么多客气的话，可她偏偏面上一副柔和，脊背笔直，剔透眼眸中结了层薄霜，不卑不亢直视段嘉琳
岑矜敏锐发觉，面前的女孩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不想局面难看，给段嘉琳传了下眼神警告她闭嘴。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段嘉琳仍然笑，仿佛没被噎到，装作知性大姐姐，放柔眸光对准林俏“我只是觉得，年纪还这么小就出来太辛苦，我听说你爸爸因为你……”
“岑小姐”林俏站起身，打断段嘉琳即将说出的话，克制面上的不愉“您没什么要问的吧”
她不打算再理那个不尊重人的女生，无冤无仇谁也不欠谁的，第一次见面平白无故上来冲她一通阴阳怪气。
林俏内心一边压抑着最敏感处被刺痛的翻涌，一边平衡情绪，左手因为羞辱，死死握成拳头，没有直接发作，已经是教养好。
岑矜也懂这个道理，狠狠暗骂朋友为了岑政什么野醋都吃，出来打圆场，笑嘻嘻招呼经纪人进来带她去熟悉业务。
有道女声应下。高跟鞋叩击地砖，林俏从一边落地窗往下看，高楼折射刺眼阳光，让她无法直视，眯了眯眼，明明深处繁华，自己琢磨未来得趁早了。
林俏兴致低了一半，准备脱离闹剧，上前离开迎经纪人。
突然察觉身后带起一阵冷热交杂的风，剔了脊背冷气侵洒的寒意，脖颈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
她出于本能颤了一下，伴随岑矜那句带着意外的“阿政”转头，刚好看见面无表情推门而入的岑政，他穿一件清爽牛仔外套，黑色运动裤。
和她即将擦肩而过时，林俏有意避着他，低头降低存在感，为他让出宽敞走道。
岑政经过林俏身边时给她分去一眼。
一天一个样，现在像个鹌鹑。
整个过程十分自然，然后他坐在岑矜的另一边，把手机摆在一边。
“入职的人面几个了？”冷淡磁性的嗓音，不知道在问谁，反正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鹌鹑”
岑矜心里翻白眼冷笑，昨丫谁说不来的。
“这个面完了，还剩两个”但没办法，不能得罪这尊财神爷，专心答题
门外经纪人已经冲她招手，林俏不加掩饰自己想出去的心，岑矜看一眼挥手示意她出去，让传下一个进来，段嘉琳抓准时机温柔出声挽留
“下面剩下的两个陪我们一起看？”
“行啊”岑政一挑眉，答应的爽快
林俏内心长吁一口浊气，她管他们三个要面试谁呢？她只知道，自己终于要结束这场糟糕无厘头的面试了。
她一点不想在这里多待，林俏想，或许她也不是什么多好的人，她讨厌上了段嘉琳，连带着对把岑矜岑政也划到那个阵营里了。
她最后转身离开时憋着一口气，那口气她借着转身裙摆转起的弧度想无声发泄出来，希望多带点灰尘扑他们脸上。
可她没得逞，她才迈出了两步，就被生生绊住，因为她清楚听见，那个男人用十分无所谓的语气说了一句
“刚好我碰上了，不如从你开始吧”
林俏一口气无声提到心尖，应该不是在说她
从一开始进到这间办公室，岑政轻而易举看穿她的心思，现在更是，眯了眯眼，逗弄道
“林俏”
办公室气氛接近诡异，林俏后背一僵，转脸对上他漆黑裹着寒星的眼眸，看穿他眼底的戏谑
“我已经完成了面试”她答
“是吗？”岑政第一次对她真正意义上笑，那笑容十分假，因为不掺杂往日冷意，他云淡风轻道“但我作为公司合伙人，想重新看你面试”
这一句话又丝毫不客气。
“您想问什么？”林俏闭了一下眼，再睁眼认命，她没有能力，潇洒嚣张反问如果我不呢？因为她没有任何筹码，再不适，也得按照他说的做
岑政发现她眼底有微不可见的受伤，可整个人仍旧撑着那口气，可能就是心气
“为什么不继续读书了，想着来当模特”他问的最冒犯，可语气却很平常“最好说实话”
指尖嵌入掌心，林俏下颚绷紧，眸中她才发现，或许段嘉琳和岑政是一样的人。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就那么清楚看清过，他眼底的鄙夷。
“没钱”林俏摆了一下手，对着他的眼神，没有自卑没有羞耻，轻飘飘两个字落下。
他不是不知道，他去过她们家。
段嘉琳拉着岑矜不可置信笑出一声
只有岑政还在和她交锋，指尖轻叩桌面，轻掀眼皮，像在思索她的话有几分真。
他们三个用高她好几等的姿态，逼着她说出她的那些难处，问出她最敏感的心结，然后再无声或有声，高高在上肆意取笑，居高临下冷眼旁观。
林俏垂头，觉得自己眼眶发酸，心里被针扎出细密绵延痛楚。
“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岑政整个人向椅背靠，掀开钢笔帽，在入职面试打分上，她的那一栏，打钩签字。
捏住这张评分表，向桌面正前方递出，意思很明显让她来拿
林俏不想靠近他，她还想维持那么一点自尊。
“拿了这个表，你就能出去”岑政轻而易举捏住她
这句话，透过浅显的意思，似在告诉林俏，现在想欺负羞辱你，太容易了，因为你所有的筹码希望，都在这一方小小公司里。
林俏上前从他手中抽走单子，大步迈出办公室，掌心覆上冰凉把手的瞬间，胸腔起伏，一滴泪水滑落。
然后蕴着拆骨般的力气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