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咋进来的?

    卡法尔纳吉德似乎在一夜之间死去了。

    曾经夜晚闪烁的灯光被吞噬殆尽,浓重的黑暗在这个表面无恙的小城间凝聚,死去的人们在完好的建筑中穿行,像裹了一层厚重的尸蜡。

    风卷过街巷,裹挟着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臭,撞在仓库厚重、崭新的木门上,发出呜咽般的闷响。

    幸好,幸好前不久刚刚翻新了仓库。

    幸好那些怪物只会被光亮及声音吸引。

    赛因蜷缩在角落,不远处是狭小、被遮挡的只留下一丝缝隙的百叶窗——外面是白日被烈阳炙烤过的地狱。今夜的月亮很亮,他眯着眼睛看向窗外被投射进来的阴影,那些曾被称为“人”的造物,如今拖着残缺的肢体,零零散散的在冷白的月色下漫无目的地徘徊游荡。然后在夜色渐浓时找到一个能歇息的“家”。

    就像它们还活着一样。

    偶尔几声非人的嘶吼在死寂中撕开一个口子,又迅速被黑夜吞没。

    他们是无征兆的灾难中侥幸的幸存者,挤在仓库这个巨大的木桶里。运货的唯一大门处层层叠叠堆满了推车、沉重的货架以及所有能拖动的杂物,筑成一道暂时有效的路障。

    怪物每一次无意识的碰撞传来沉闷的“咚……咚……”声,像是死亡来临前的鼓点,敲在人们脆弱的神经上。

    赛因待在唯一一扇供人通过的小侧门附近,他是这次仓库翻新的担保人,拿着这儿唯一一把钥匙。年纪大总是有些好处的。所以他才能在灾难爆发到无法控制的程度前,救下数百名同乡,并当机立断由内封锁了这里。

    储存的食物和水足够他们支撑一段日子,所以只要别传出光亮,安静的呆在这里不出去,总会等到救援的。

    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们的。

    那颗流星就坠落在城外不远,但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赛因白天时听说那里已经被围起来了,不知道是哪里的官方。虽然没亲眼看到,不过心里总有些猜测的。

    救援来的应当不会太久。

    就地取材。剩余的货架间用被单、撕开的塑料布甚至一件崭新结白的婚纱胡乱遮挡着,给人们分割出一个个拥挤的临时空间。虽然仓库装下几百人绰绰有余,但比起四周空旷的环境,大家更喜欢挤在一起,以在群居的天性中寻求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少部分装有生鲜的箱子早已在混乱中被踢翻、被踩碎,失去了保鲜作用。

    融化的冰变成混浊的水,然后一点点蒸发,只留下翻白的死鱼,在沙漠的高温下迅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惺甜气息,成为这个临时避难所中挥之不去的腐败背景。

    不过,或许能遮一遮他们的“人气”。

    赛因想。他在电视上看到过,活着的人会散发一种特殊的气味,吸引那些怪物。虽然不知道设定是否有重合的地方,但有总比没有强。

    裹着头巾的女人蜷在布隔出的阴影里,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怀里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睡得香甜;几个男人围坐在大理石板旁,动作缓慢无声的磨砺仅有的几把斧子;有伤者封住嘴捆在无人处,伤口来源不明,伤的不重,没有尸变,他们终究没忍心赶他出去。

    赛因一点点看过去,衣角突然被扯动。

    “墙上,墙上有奇怪的东西……”

    是住在他隔壁的那对独自生活的兄妹,赛因松了口气。他认识他们的父母,几年前夫妻俩出事故后也会尽量给孩子们一些力所能及的关照。

    “什么?”

    他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一面墙上什么都没有,仓库内光线昏暗,赛因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只看到了为区分物品位置所画的分区标识。于是他恍然大悟,尽可能语气温和的向他们解释:“别担心,那只是个画上去的标志而已,去好好休息吧,艾丽娅想再要一个小毯子吗?”

    女孩拉着哥哥的手,摇头表示不需要。兄妹俩再次看了看那面墙,踌躇了片刻,挪动步子回到了两人的小空位。

    夜里难以入眠,直到临近日出赛因也没能入睡。

    两兄妹在期间又去到了其他人那边,赛因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看得出所有人都把谈话当成了小孩子缓解紧张情绪的聊天,一笑而过。

    但随着即将天明,男孩好像越发焦躁。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赛因因丧尸恢复行动而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一些,他终于感受到困意,意识缓缓下沉。直到一声枪响将他再次惊醒。

    是救援!

    所有人都这样想,人群短暂的传来骚动,视线受阻,赛因没在其中看到那对兄妹。他也没空思考更多了。

    他匆忙顺着唯一的缝隙向外看,一瞬间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手脚冰凉:尸群在有目的的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移动,远处道路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三个包裹严实的士兵,正竭力抵抗着攻击。

    三个人!根本不可能救出所有人——现在他们也自身难保了。

    赛因的心狠狠沉入谷底。

    “是……侦察兵。他们确定了我们的位置,救援一定不久就会来了。”

    他只能这样告诉目露希望的人们。

    士兵且战且退,赛因的视线里逐渐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枪声响了许久,而后在某一刻戛然而止。他只能祈祷是他们逃过了这一劫。

    气氛再次沉寂。

    赛因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那些行尸在暴雨中游荡,他几乎没改变过姿势。

    直到身侧的门传来让他悚然的推动声。

    “吱呀——”

    可门明明被他锁住了!

    赛因感觉浑身血液在倒流,在门被推开的短短一秒钟里,他从未感觉自己年迈的身体能拥有如此迅速的反应。在起身向后退去的同时,他的余光看到年轻力壮的男人正将手抓向磨过的斧子。他紧紧盯着门,准备大喊提醒所有人。

    然后他的叫喊声哽在了喉咙里。

    “嗨,我是尤尔·奈姆。”

    进门的女孩全身干爽,提着一把缺齿的剑,丝毫没有在暴雨中呆过被淋湿的模样。她先是朝赛因露出一个友善的笑,环顾了一圈,然后目光在某处墙壁上停留,语气惊喜:

    “我就知道,我今天运气真的很不错!”

    ——————————

    任务进度喜加一。

    尤尔把幽灵小队丢在外面,兴高采烈的进入破破烂烂的仓库,礼貌性的向离门最近的老人打了声招呼后,注意力便被墙上的法阵吸引。

    “Wait……!”

    显然现在想拦住尤尔已经来不及了,阿贾克斯进行了一次毫无作用的挽留,基根默不作声跟在了尤尔身后。

    这里似乎并无危险。他握紧手中的枪,视线扫过惊喜混杂着恐惧情绪、想但又踌躇着不敢上前的幸存者们,做出了初步判断。

    仓库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歪斜半敞,破碎的玻璃在窗框里晃荡。墙面布满霉斑,地面堆砌着腐朽木箱、缠绕蛛网的杂物,上面长满绿色的藤蔓。屋顶多处塌陷,但诡异的没有漏进哪怕一滴雨水。

    然后他也看到了墙壁上的东西。

    那像是某种祭祀所用的,纹路繁琐复杂,符文扭曲,目光落在上面时一瞬间看到它们在蠕动。眨了下眼,又恢复了原状。

    基根感觉有些晕眩。

    “天呐,小家伙!”

    外面的丧尸都被栅栏挡住,尤尔也懒得继续控制音量,她的声音清晰回荡在仓库中,把在这里避难的居民们惊的又相互靠的更近了些,也把基根从晕眩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基根掌心有些出汗:“这里有什么吗?”他问,面罩下的嘴紧抿。

    “不见了……”尤尔没有回话,她快步向法阵的方向走去,绕着被藤蔓包裹成翠绿色的木箱堆转了一圈,看样子有些失落。

    “我很想说或许只是老鼠”跟上来的阿贾克斯没忍住开口,他不想承认自己甚至有点习惯了“但根据我短时间内对她微薄的了解,我们神奇的朋友估计真看到什么东西了。”

    这短短几个小时里看到的超自然事物还少吗?也不差这一个了。

    梅里克选择去跟赛因交谈,虽然安抚平民并不是他们的任务内容,没必要加非必须的任务量,不过他需要更多得到一些异常相关的情报。

    现在的发展丝毫没有按照计划的进行,他已经不是很想对此发表什么看法了。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依然对那位报以一种不知何时开始、又因何而来的诡异信任。

    “您……您们是来救援的吗?”

    赛因小心翼翼的询问这位不知道为什么头顶插着朵小黄花的光头大汉。

    ——别说,还怪好看的。经历过暴雨冲刷后非但没有萎靡,花瓣还更加娇艳欲滴了。

    可能是什么暗号吧。赛因说服了自己。他看到另一位黑肤色的士兵胸前也有,还试图用余光寻找第三位的花插在哪里。

    “关于救援,后续官方会有安排的。”

    梅里克不知道高层会下达怎样的决断,所以他说的模棱两可,不过这也足够赛因和支起耳朵偷听的其他人激动了。

    “你们呆在这里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想赛因多问,便顺势转移了话题。

    “那些怪物本身就很奇怪了……”赛因嘀咕着,抬手抓了抓自己花白的头发“呃,没什么奇怪的,这儿仓库不久前刚刚翻修,多亏了这个,我们躲在这儿还算安全。”

    他一边回答,一边自以为隐蔽的朝门外张望,不解为何这些士兵突然能不担心丧尸围困的开门闯入,然后想起了什么,转而提问:“那个,长官,我就是好奇哈——你们是咋一推门就开了的,我应该是锁了门……”

    梅里克看了一眼自己视角下四面透风的仓库和相当于摆设的门,好像很忙的掏出纸笔开始详细记录三号避难所的详细情况,假装没听到。

    “嘿!别跑——在你后面,阿贾克斯!”

    另一边一阵鸡飞狗跳,尤尔一蹦三尺高,好像试图让什么东西停下来跟她聊天一样。

    梅里克听到阿贾克斯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夹缝中飘出来:“我背后只有一只臭掉的死螃蟹!究竟是什么,please,能不能给个痛快?”

    尤尔终于暂时放弃了自己的聊天行动。

    “看来那些小家伙们很害羞。”她对此总结。

    基根暗暗松了口气。很好,究竟有什么奇怪的他们看不到的生物暂且不谈,现在这位有神奇力量的友军终于能好好检查这里了。

    ——所以是什么时候让她成为行动主导的来着。

    在基根的注视下,尤尔在画有法阵的墙壁前踱步了几个来回,看着上面未知的字符,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圆滚滚的、还长着绿色叶子的植物,一股浓郁的葱味越过面罩钻进基根的鼻腔,刺激的气味会让人产生想打喷嚏的感觉。他忍了忍,强行憋了回去,但鼻腔中还是发出“嗤”的一声轻微鼻音。

    “阿嚏——”

    阿贾克斯依旧捧场。

    气味的传播范围很小,梅里克因离得远逃过一劫。

    尤尔背包里只有这一种春季采集品,她暗戳戳观察了一下基根的反应,庆幸自己没有把韭葱做礼物送出去。

    “这是韭葱。”

    她贴心的给两个人解释,看出来气味呛鼻,还把东西举起来拿远了些。

    找准了角度,韭葱与墙壁(或者说墙壁上的某处符文)接触,尤尔松开手,看着它迅速融入进去消失不见。

    “叮铃。”

    法阵——或者也可以说是祭坛的四分之一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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