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侍郎等了一夜,等来禁军奉太子之令围剿逃贼,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已经将秦家的命运审判了,他双腿颤抖,不敢置信。
明明秦薛俩家联手,到共同击败顾家,最后……
按照他们天衣无缝的计划,梧帝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他们只是将明年的进程压缩,提刀大月山一行上。
乌蛮人如此英勇,就算输至少也要拖三天,他怎会想到,最不起眼的人反而是最锋利的刀柄,秦淮一身的真本事还未使出,便已经被人擒住了手脚。
成功总是巧合来得多。
宋岐将人都安顿了下来,在附近安排了驻守的士兵,也安排了俩人之间的轮班时间,伸了伸懒腰,去了牢狱。
今天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她不用回头便知道身后人是谁,轻声喊了一句,“谢寻欢。”
“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脚步声不一样,你的同别人的不一样,所以很容易听出来。”
宋玳道。
“你才是应该休息的,俩头跑。”
谢寻欢嘴角带笑,眉眼间有三分倦意,却依旧明媚。
身上穿的是山茶织金衣,头上簪着一根玉簪,上面用一块粉色的玉雕成一朵绽放的小花,样式秀丽。
带在他身上更显娇俏,袖口上的山海云纹波涛滚动。
他蹲在宋玳身旁,中间隔了一点距离,这个距离刚好,既有种依偎之感,又没有冒犯之意。
吴生的情况最为严重,中途醒了一次,没过多久又晕了过去,喂进去的药反复呕了出来,他的兄弟看了好几次,依旧没有见好转。
艾震急得在旁边来回踱步。
“你说你……”
这里是离着火的地方不远,刚好又是曾前宫人住过的,一排排的床现在刚好方便放那些病了的侍卫,这场火灾烧了一座屋,昏迷百人,却无一人死亡。
“药来咯!”
谢寻欢端着药轻步走了进来,艾震眼睛一亮,忙将他拉到一旁,“这位小兄弟,我这兄弟一直没醒,中途醒了一次,又昏了过去,我喂了三次药都吐了出来,这可怎么办啊。”
谢寻欢惊道:我见面色还好,不如去请一个大夫来,术业有专攻呀。”
艾震犹豫道:“我们只是宫中的侍卫,只怕我们去也无济于事。”
谢寻欢将药递了过去,让艾震帮忙分发,等他在过来时。
带来了方才帮忙施针的姑娘,那姑娘让谢寻欢将吴生扶了起来,取针重新又扎了一遍,见她面色微微发青,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里面倒出了三粒药丸,让艾震喂了下去。
艾震连忙称是,急忙喂了下去,服过此药后,宋玳从里面端来一个痰盂,退了好几步,艾震疑惑,谢寻欢顿感不妙,连忙将他的身子往前倾了一点。
“呕——呕——”
果然,他吐了好多。
艾震一连退了好几部,空气中弥漫着胃里食物糜烂的馊味,正对上谢寻欢难以置信的眼神,他打了一个“哈哈”。
见他似乎把这辈子吃的东西都吐了下去,艾震为了弥补自己方才的失误,主动拿起痰盂往外去。
谢寻欢顺带开了窗,宋玳端起药碗,舀了一勺塞进了吴生的嘴里。
吴生的脸色由青渐渐转入正常,药汤进了嘴会有意识咽下去。
他整个人压在谢寻欢身上,为了方便喂药,他特意将他推直。
见药碗到了底,谢寻欢微微松手,一股馊味又传了过来。
吴生又吐了。
这次不妙的是,他吐到了宋玳衣服上,呕吐物与红衣呈了鲜明的对比,艾震刚进屋,见气氛有些微妙,一见,糟糕了。
刚担心一秒,见吴生慢慢睁开的眼睛,喜笑颜开,“吴兄,你醒了!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快别起来别起来,在休息一会。”
艾震拉着吴生说了好几次幸好。
突然脑子一闪,“对了,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身后的人。”
“艾兄,你别吓我,你身后哪有人?”
艾震回头一看,身后果然空无一人。
天色漆黑,谢寻欢提了一盏宫灯,手中拿着被弄脏的外袍。
宋玳身上穿着他的外袍,显得过大过松,她低头瞧了瞧,有些不自在地往前走了俩步,见自己将谢寻欢扔到了后面,又往回退了几步,让自己与他平行。
脱去外袍,谢寻欢不觉得冷,天色已经分辨不出时间。
今夜打更的人也没有及时打更,说不定在过一会天就白了,剩下的一点困意早就不知道被赶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想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早点话说。
人一放松,心中的小情绪就会被释放出来。
就比如之前藏在心里的羞涩扭捏,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落在楼梯下的小石子一直被他踢来踢去,一直跟他来了酒窖处,这火还在烧啊。
也是,这么大的火,不过火在沙土周围,始终没有蔓延出去。
宋玳取一根木枝,将木枝伸了进去,见火烧了上来,找了一处空地,谢寻欢趁机泼了一盆水,火苗熄灭之后,过一会,又复燃了。
“难怪这么多人救火,依旧不见火势变小,这火寻常水浇不灭啊。”
宋玳点头。
谢寻欢将火复燃的事情跟王哲说了后,他面色大变,双手一拍,顿感火上眉睫,“要是这火用水浇不灭,就算是下雨,也无济于事啊。”
王哲现在真是怎么说都不是。
宋玳道:“不必担心,天降大雨,必浇其火种。”
“它没有缓过来的时间。”
雨水啪嗒啪嗒打下来,就算是复燃也没有时间,火自然就灭了。
“那何时下雨?王哲几乎带了一种恳求,仿佛掌管下雨的天神是他面前的姑娘。
宋玳伸手,往天上一看,勾起嘴角,从早晨起来到现在,她都没有进一滴米一滴水,起火花又在照顾昏迷不醒的病人。
她的语气已经听不出是轻柔还是倦意,她吐出了俩个字,“现在。”
话一落,雨水打在脸上,王哲随意一抹,惊道:“真的下雨了!”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王哲高兴的呼声让这雨下的越来越起劲,雨水打在地上就如同石子在地上滚动。
树叶左右摇晃,枝干也跳起了舞蹈,从毛毛雨到倾盆大雨,只要了一刻钟,这熊熊燃烧的大火最终在这次大雨下被熄灭,火光在黑暗中消失了,在也燃不起来。
雨水沿着屋檐滚落在石缝里,南院的小屋里,跳动的灯火像是被雨水惊动,上下跳动,宋玳将榻上的被子递给谢寻欢,让他披在身上。
“好大的雨声!”
谢寻欢见这木发出吱呀声,担心它会支撑不住,又加了一个沉木凳子抵在门的后面。
风雨大作,云气四合,飞沙走石,雨幕如帘。
宋玳将地上铺了一层厚褥子,这雨太大了,谢寻欢回不去,松山行宫的房间很小,没有多余的地方另做一张床榻。
“不知道你睡不睡得惯?”
毕竟,某人在汀州睡得也是软玉温香,宋玳在上面铺了一层毛毯。
谢寻欢躺在上面,低声道:“好舒服啊,我以后回家了也在家里面那么铺,睡地上吸一下大地之气。”
这床让他换了好几个姿势躺在上面,见他喜欢,宋玳道:“那就好。”
宋玳躺在床上,靠在床背上,手中的书一直停留在那一页。
山水屏风上的倒影娴静美好,青丝随意地垂在肩后,有几缕贴在脸颊一侧,书上的内容似乎没有吸引她,手指间缠绕着头发。
宋玳无心阅书,心躁下,看书也是辱书,她索性合上将其放在床旁,眼前似乎像皮影戏一样,走马观花,环环相扣。
她在酒窖处救火时,皇陵处传来的动静惊动了后面的人,有人喊道:“秦淮谋反。”
众人放下手中的工具,纷纷有些惊讶,宋玳浅浅说了一句,“我们还是先救火吧。”
外面的雨霹雳吧啦,宋玳扯了扯被子,松山地势高,空气寒,原本不怎么怕冷的她也感觉骨子里面进了寒,让她险些有些受不住。
“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谢寻欢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过来,宋玳抬头望去,俩个人中间隔了一道山水屏风,挡住的不止是他的视线,也是她的视线。
谢寻欢半支起身子,用手撑住脸,此时他的头发放了下来,随意慵懒,见宋玳的手动了动,他又连忙缩了回去,平躺在地上的温床上,借着昏暗的灯光,望着头顶的雕花。
他的身影打在屏风上,以至于宋玳几乎可以想象出他的模样。
一夜听雨眠,谢寻欢醒来,觉得浑身舒畅,埋在温暖的被窝里,赖老半天才舍得起来。
曦光洒了进来,山水屏风上的雀鸟像活了过来似的,榻上的人卧在上面,纹丝不动。
看来昨夜她也睡得安稳。
谢寻欢将地上的发带顺手捡了起来缠在头上,披上外衣,身后传来轻柔的步子,转身时撞了上来。
宋玳捂住头往后一倾,一只手握住她的胳膊,顺势往回带,等她站好后,谢寻欢才松开了手。
一看,她只穿了寝衣。
宋玳推开窗户,屋子里变得清新不少。
谢寻欢突然脸一红,连忙捡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直到最后才想起宋玳昨日的外袍被弄脏了还没洗。
自己的外袍披在宋玳身上,睡觉的时候她顺手脱了,方才她抱出去的衣服里,说不定有件是他的外袍。